世界中庭之蛇再一次驗證了人類的渺小。
失去了太陽的人類,終有一天不得不走上更爲極端的演化道路。莫要說人不人鬼不鬼,就是最爲基本的生存基礎所需也難以維持。
空氣中的潮溼程度越來越挑戰着人類自身的皮膚系統,無論是出現黴斑還是溼痕的褶皺,都在宣告着原有的人類生理系統無法真正抗衡自然的改變。
在這一點上,幾乎不需要任何證明便可以得出這樣的結:沒有任何任何一個人類,可以從自然中脫離,甚至是高於自然,都是吃人說夢。
“沒有了太陽,應該已經很久了……”尋荒影自然是不慌不忙,即使是被不死團的人圍成了一個圈,那些劍刃也對着他的腦袋,隨時都可能刺向他,他也依然很自然的和長羽楓聊天。
長羽楓是人型,他是王羊形態,自然也不會被終點關注。雖然那些人的眼神明顯想要吃烤羊肉。
即使再也不會出現太陽,這裡的人,也沒有任何能力將太陽從世界中庭之蛇手中呼喚出來。
“你別動!”士兵們雖然看長羽楓來歷不小的樣子,不敢輕舉妄動,但是硬着頭皮,他的“寵物羊”還是敢吼一吼的。
這也難怪,畢竟長羽楓現在是氣宇軒昂頂天地,神采飛揚好兒郎,誰見了都會因爲他八尺兒郎的身形和幾乎是“貌美”的容顏所震驚。
“嘖……”尋荒影難有什麼好臉色,好不容易活潑好動,有點想要耍寶玩樂的他自然也收不住。
“你們真是沒有眼力見……知道我們是誰嗎?就拿劍抵着?就?沒帶怕的?”
“你們,都把劍放下吧……”希諾闊斯擺了擺手,將自己的黑劍放下來。
用腳一擡,長羽楓的劍被他的腳勾起,在空中旋轉,長羽楓也一衆人等的眼前,將劍拿在了手上。
精鋼劍不是帝國的單手細劍,而是公國的雙手寬劍,頗有些不倫不類,但正是適合長羽楓使用。
長羽楓的身高太高,並不是那種適合用劍的類型,大腿太長,重心也會偏上,劍的長度和格擋防禦的形式會收到極大的限制,也只有這種寬刃的精鋼鍋劍能夠幫助長羽楓穩住下盤。
有過實戰經驗的人,自然是明白長羽楓和這把精鋼劍配合起來,絕對是相輔相成的。
希諾闊斯跟着龐納波將軍上過戰場,是活下來的那匹士兵的一員,也非常“識擡舉”的,沒有渾身上下對於“疑似入侵者”的威嚴。
“不知道這位天賜者~從哪裡來,前往何處啊~”希諾闊斯的臉上掛滿笑意,他能夠分辨出長羽楓並沒有帶任何的敵意,或者是脾氣火爆的衝勁。
在他的面前,長羽楓一如既往的平靜,纔是最有可能深藏不漏。
事實確實如此。
“我叫做希諾闊斯,好像,從來沒有見過小兄弟你啊……是要到不死堂去幹什麼呀~”
希諾闊斯一看就是附近巡邏的小隊隊長。
希諾闊斯的語氣非常的穩定,就像是一隻見到了兔子的狐狸,雖然那隻兔子並不是弱不禁風,但是狐狸也不會放棄所謂的“獵物”。
他可是,要收錢放人的,他需要一點意思意思,將意思意思的意思傳達給長羽楓。
首先要問清楚長羽楓從哪裡來,去不死堂幹什麼。
如果是敵人,一定是交給將軍來處理,而不是他。這纔是活的明明白白。
雖然聽起來太世故,但是希諾闊斯的戰鬥力並不是什麼可以用腳指頭想得到的厲害角色。
“不死堂……”長羽楓有所疑問。
他注意到了天空中飄來飄去的雨點。
這周邊的溼度極大,動不動就飄下雨來,時大時小,並非尋常。
還有那確實是教堂的建築,碩大的鐘樓,發光晶石的燈光照射,儼然一片祥和的景象。
可能,這裡是毀滅紀元裡難得的好地方也說不定。
“嗯……”希諾闊斯並沒有說多餘的話,其他人已經退下,他一個人慢慢的靠近長羽楓,走出的步伐也極爲小心,半隻腳半隻腳的前進,在離長羽楓三步的位置停了下來。
而後,便點了點頭:“小兄弟是修行者?來這裡修行的?”
“不……可以這麼說……”
長羽楓也覺察到希諾闊斯察言觀色的厲害,儘管長羽楓什麼也沒有說,但是從裝束上絕對不是普通人啊,是個人就能夠明白的。
看似是無心的問話,但實際上正在拿捏長羽楓的尺度,獲取更多長羽楓的信息,以此來進行鍼對性的“盤問”。
“那……”希諾闊斯見長羽楓先行否認之後又肯定下來的樣子,很快便笑了一下:“不死堂每天都會有成百上千人來這裡修行,但是大多數是吃不了這裡苦的,你也知道的,這麼多年了,也沒有見那些絕世高手們解決任何的問題,該發生的還是發生了,該結束的也都結束了,大家都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想要提升一點實力,好給自己的將來謀一個好出路。”
希諾闊斯的目光看向一臉鄙夷的尋荒影。
尋荒影對於那麼多劍指着自己和長羽楓非常的不爽,耿耿於懷,聽着希諾闊斯的話,眉頭皺的像是他滿額頭的擡頭紋。
這實在是太可怕了。
“我看小兄弟你,起碼有天靈師的水準了……對吧?”
希諾闊斯稍微彎下了自己的腰,恭敬的對着長羽楓,他自然不會認爲長羽楓這般的偉岸之人只有天靈師的水平,但是他就是往小了說,想要看一看長羽楓的反應。
沒有幾個人會同意別人看扁了自己的。
如果如實“招待”自己的靈力等級,希諾闊斯也自然能夠更加輕鬆的應對長羽楓的變化。
天靈師是自靈者和靈師之後的第三個等級,在大多數的人裡,已經是很難得的等級了。
但長羽楓非一般人的樣子,自然不應該是這個等級了。
長羽楓寵辱不驚的樣子確實是深藏不漏的現象,要麼說那些厲害的人,都不太願意多說話呢。
長羽楓並不明白天靈師是啥……也不知道天靈師是哪幾個字,但是估摸着天靈師應該是一種等級。
“天靈師……”
長羽楓默默的記下了這個等級。
但是在希諾闊斯眼裡,長羽楓明顯對天靈師的等級不太滿意……
“難道是靈將?”希諾闊斯的臉瞬間驚疑起來,他邊走邊回頭看長羽楓,他幾乎是圍着不動的長羽楓打轉。
不是天靈師,自然得是靈將了,希諾闊斯的驚疑表現的稍微誇張,雖然涅芙蕾副官也是靈將,但是靈將也並不那麼稀有。
“靈將……”長羽楓有些發矇,這些有的沒的,到底是什麼鬼玩意兒?
“毀滅紀元的專屬靈力等級標記……”
尋荒影自然是明明白白的知道。
“天靈師,對應的,應該是三十級往上的樣子……也不多,對於我來說,你大概也就是一個天靈師的樣子了。”尋荒影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觸碰了一下自己的嘴巴,隨後又摸了摸耳朵。
他這個樣子,好像是因爲一隻潮溼之下生出的蚊子叮了他一口,耳朵上有個大紅包,肯定是疼癢難耐。
“天靈師?”希諾闊斯驚訝的重新打量起長羽楓來。
不再看長羽楓的樣貌,而去看長羽楓的衣裝,那乾淨整潔的長襯衣,上身白下身黑的極簡風格,公國的裝束也不存在什麼特殊的衣裝。
也不像是一個苦練技藝的修行者倒是真的。
“天靈師……三十級……”長羽楓也皺了眉頭,隨後便鬆開了。
他也絕對自己大多數時候並沒有那麼厲害,也就不存在什麼三十多級往上的“厲害模樣”了,什麼天靈師,靈將,他都不太明白……
“可能是,天靈師往下……叫……”
“靈師!”希諾闊斯震驚的,有所鄙夷的看了一眼長羽楓。
希諾闊斯的腰挺直了起來。
他隨後擺了擺手,那些士兵也就再一次的突起了劍刃。
“天靈師還浪費我這麼多的口水……來來來,你是要進去呢,還是要路過?”
希諾闊斯挺了一下自己的腰帶,很隨意的扭了一下自己的胯,打了個哈欠道:“進城三十金幣,路過一百金幣……速交速走哈,別耽誤大家兩雙的時間哈……”
雨淅淅瀝瀝的下了起來。
分不清白天黑夜,就連下雨的時間也分辨不出任何的徵兆。
只知道我這雨,從未停過。
“嘿!你們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尋荒影發起了無名火,實際上他真的很討厭別人拿劍指着他。
他越是要說話,那些劍越是離他越近。
這下全然不想要他說出話來了。
這是刀劍的,最簡單的威懾。
“我不是說了你們帶點眼力見嗎?”
尋荒影的眼睛裡全是刀劍的白光,這讓他氣不打一處來,狠狠的盯着那些凶神惡煞的士兵。
他們是巡邏的衛兵,並不是可以吃理的對象,他們的理就是希諾闊斯,希諾闊斯像是吸了吸鼻子,用一個手帕哭了鼻涕,不再阻止士兵們威脅長羽楓和他肩上的羔羊。
“說明白了,小兄弟,不是哥哥我心善,天靈師想要進程,起碼得這個數,就是要路過,也得起碼這個數。”希諾闊斯的金髮閃閃發亮,晶瑩的雨水滴在他的頭髮上並沒有撞散,而是凝在上面。
希諾闊斯的大手完全張開,第一下是五十金幣,第二下是五百金幣,清楚明瞭,就算是長羽楓稍微不那麼明白,現在也算是明白了。
好嘛,原來是這樣。
“天靈師……很弱嗎?”
長羽楓問了一聲。
惹來了希諾闊斯的嘲笑聲。
“小兄弟,你是真不懂假不懂啊?還天靈師很弱嗎都出來了,我就是天靈師巔峰了,我能不知道天靈師弱不弱嗎?”
希諾闊斯又正面對着長羽楓了,這一次他的樣子可沒有那麼尊敬,反而放鬆了很多。
“你啊,也就和剛斷奶的嬰兒沒有什麼兩樣,快點交錢走人了,也別爲難我……好吧……大家都不容易。”
“一百金幣……”長羽楓剛想要說一百金幣這麼多,希諾闊斯就搶先一步說了下去。
“不,五百金幣哈,聽清楚了,五百金幣。隨時走人,想去哪就去哪~”
希諾闊斯自然知道五百金幣的分量了,哪個普通人能夠拿的出五百金幣?
他見長羽楓的衣着整齊程度推斷長羽楓絕對不會缺錢,缺錢的人不是這樣的,一件衣服穿幾天的人在不死堂大有人在,他哪能不知道?
對吧,他推測長羽楓絕對有錢,五百金幣沒有,但是,五百金幣一下,越多越好,自然是沒有問題。
指到他的口袋裡沒有問題。
“五百金幣……”長羽楓將目光轉向尋荒影。
尋荒影兩眼冒着火光,以一種極爲震驚的眼神看着長羽楓。
就好像在看一個不爭氣的崽子。
“沒有!”尋荒影怒氣衝衝,氣不打一處來。
他不知道長羽楓到底怎麼想的,他只知道自己想要殺人的慾望正在高漲。
他可不是人。
他是羊啊!混蛋!就算是消滅了幾個人渣也絕對不會有事的!最多被涮羊肉嘛……
“哼,你還想要錢呢,自己賺去,那都是我的錢!我的!”尋荒影氣的酒窩鼓鼓,一下子坐在了長羽楓的肩頭,叉着腰,沒好氣的閉上了眼睛,而周圍的士兵將劍刃指了下來,讓他的羊爪子青筋暴起,大有發作的架勢。
一隻羊崽子生氣起來,是個正常人都……
不那麼會在意……
見多了,經歷多了恐怖事實和恐怖傳說的毀滅紀元的人類,可沒有毀滅紀元之前那麼膽小了。
五百金幣脫口而出都不帶眨眼的,反正希諾闊斯也知道長羽楓拿不出。
“沒有……”長羽楓搖了搖頭,面對希諾闊斯,他的平靜是很嚇人的,不過他的表情豐富了許多,還帶着無以復加的無奈。
“就是你問一百次也沒有!”尋荒影再次強調。
“沒有五百,那你有多少?多少都行,意思意思就好了,我也不會也難你的……”希諾闊斯的眼裡,長羽楓初出社會一樣的愣頭青富家子弟的模樣實在是一個太好坑宰的對象。
他說完便心裡大喜過望。
雖然他最後還是聽到了,一個金幣也沒有的話語。
“沒有……抱歉,我身上一分錢也沒有了……”
此樹是我栽,此路是我開的模樣,在長羽楓看來好像並沒有想要惹大的意思。
因爲他確實啥也拿不出來。
事情惡化再所難免。
本來用金幣能夠解決的事情,他沒有金幣……
就好像魚沒水,樹沒皮……
他不需要像窮苦人家一樣求情……或許是……最大的幸運了……
纔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