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長羽楓,做什麼都很失敗。
十年前,我活的很失敗,十年後也依然失敗,我本來只有十歲,過了十年,依然只有十歲。
福利院的事情我不願意再回想,都已經過去,就讓時間漸漸淡忘吧,我早已經記不清我爲什麼要欺負那些和我一樣遭遇的孩子,或許是因爲我本身的醜惡,又或許是因爲我無能的憤怒,還是因爲我只是一個破小孩,易怒或者暴躁,還有那個發着哮喘的小小的女孩子,這些都已經不重要。因爲那個世界和我沒有關係,也一輩子不會再有關係。
誰童年的時候沒做過幾件錯事呢?
我狐假虎威也好,恃強凌弱也罷,真的都已經過去。
那是怎樣一個失敗的臭小孩。
我已經活了二十年,前十年與後十年截然相反,天差地別,養父養母之於我如親生父母,如果說這個世界真的有命運,那麼這個命運是多麼不想要我變成壞蛋呢?那種孤獨的臭小孩,就連老天爺也不會喜歡吧。真是失敗啊!
現在想想,在那個世界真是失敗啊,而在這個世界,也是失敗的一塌糊塗。
魔法又怎麼樣,劍術又怎麼樣,都是一塌糊塗。失敗的一塌糊塗。就連一個小小的基礎招式都要訓練上一整個月才能夠稍微掌握。
在溫緹郡,在這個異世界,和那個現世的世界到底沒有什麼兩樣。反而更加兇險,更加的可怕。
恐怖的兇獸闖進村子,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只能逃命,等待救援,被妖怪盯上,如果不強大,只能有死無生,被魔氣感染,全世界都會成爲你的敵人,等待你的也只有被誅殺的命運。
我到底是爲了什麼來到這個異世界的呢?真的是爲了自己的父母嗎?現在想想應該也不全是吧,我只是想要逃離而已吧,只是想要離開那個世界吧。
那種夢魘一般的罪惡感,那種要把自己的心臟拉出體外的咳嗽聲,那種,讓我彷徨的孤寂。
沒有人能夠理解我,沒有人能夠聽一聽我的聲音,就連那座小小的福利院我都沒有能力逃跑,我想要逃,但又害怕無處可逃,說到底,沒爹沒孃的孩子在哪裡都是一樣的,你對他多好都一樣,前一秒鬧哄哄的他開心的樣子那麼討人喜歡,但後一秒安靜了,孤獨感就要把他的心給填滿,小小的他不明白爲什麼只有自己沒有父母來接她,他不明白爲什麼只有自己沒有父母的擁抱,他不明白,他只剩下了他自己還有那無窮無盡的孤獨與寂寞。
他也許早就在那種看起來虛假的問候中失望了吧,他也許早就在他人的漠視之中看開了吧,他也許早就無數個黑夜裡,哭累了吧。
有誰能知道呢?又有誰能記得呢?
他原本的樣子,乖巧而又可愛。
十年,又是十年,一切都開始不一樣。
一個溫馨的家庭,一個富有責任感但有時也不靠譜的父親,,一個上得廳堂,下得廚房,賢良淑德卻有時候非常嚴厲的母親,一個俏皮可愛但有時候又非常討厭的妹妹,就像是從天而降一般,來到我的身邊,兩歲之前,我沒有辦法拒絕這樣一個家,我哪也去不了,即使那個討厭的妹妹把奶吐到我的身上,之後,我更沒有辦法離開,他們的真情就像是一團火焰燃燒着我的心臟,驅散我內心的寒冰,我真的很感謝他們,我漸漸的走出那咳嗽聲的陰影,我知道了自己的不對,我知道了感恩。我時常讓他們擔心會不會準時回去吃飯,但是我知道,無論我多麼晚回來,他們都會等我。
我真的很愧疚,我何德何能能夠擁有一個這樣的家庭,我真的很失敗!
一如既往的失敗,我空有能夠看到元素的雙眼,但是卻沒有辦法學會如何使用,學習劍術也沒有多大的成效,在這個危險的世界裡連一丁點保護自己的能力都沒有,好在一路平安活到了今天。但是,失敗的那種感覺在心裡已經揮之不去。
我太過弱小,不像琳兒那般強大,聽說她經歷了長久的旅途才找到了我,對於她能來到異世界我很驚訝,那種虧欠的感覺又重新來到我的身上,她依然像一個謎一樣,她說她在這個異世界只剩下我一個她認識的人了,我又何嘗不是呢?
我從小到大也就只認識幾個人而已,用手指頭都數的過來,在這個異世界裡,大家都是同病相憐罷了。
不同的是,她來到異世界之後獲得了強大的力量,而我就一會一些小小的魔法而已。農家樂魔法。
其實,自己是寧家少主,我一點也不意外,因爲我可是從一個神秘的地方被一位兔耳少年給救了出來,和那隻巨大的燃燒着熊熊烈焰的老鷹一起。我一來到這個世界就經歷了生死的磨難,一不小心就會命喪黃泉,小主人的身份也是從兔耳少年的口中得知的,只不過我並沒有能力去深究而已。
現在系在腰間的玉佩也重新回到手上,它到底,蘊藏着什麼秘密呢?難道只是指引他來到白靈山的信物嗎?
“jiu”煙花升空的聲音在遠處炸開,“啪”,五顏六色的像是在天上綻放的花朵,那種火光的花朵,也和人間的一樣,轉瞬即逝,留給人們最美麗的一面。
我坐在臺階上,人羣都擠在了山下,那裡的小吃街滿是山上的弟子,我挑了個位置坐在艾瑞卡的旁邊,琳兒也坐着,昭昭立站在臺階旁的樹上,抱着自己的劍,春惜看到我們來了遞上了一些山下的小吃,所有人都邊吃邊看遠處的煙花。
我拿過一串烤肉,其實我覺得這個世界的食物真的缺少一些味道,但是還是很好吃就是了,艾瑞卡指着綻放的煙花讓我們看,在溫緹郡,是沒有這些的,這個小孩子看幾次樂幾次,根本看不夠。
我看向琳兒,她剛好也在看我,我和她隔着艾瑞卡,我不知道她在想什麼,我已經沒有辦法猜透她,有時候她總是望天,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她與昭昭和春惜都不親近,就像她說的,真的只有我這樣一個失敗的人她認識了,真的很難想得到她曾經也是人見人愛的小女神,會不會她不來到這個世界纔是最好的呢?
我不知道,也不敢問她的想法。
她看到我也在看她,衝我微笑,她的眉眼真的很好看,我也衝她微笑,她拿手指點了點自己的嘴角,我咳嗽一聲,轉過頭去把那些渣屑弄掉,這下子我能感覺到我的耳根通紅的灼熱感,艾瑞卡看看我,也急忙把嘴巴搽乾淨。
煙花一個接一個的綻放,甚至有百花齊放的架勢,整個天空都佈滿了這種人間的煙火。我們在山頂上也需要擡起頭來,那滿載着喜慶的花火,在明亮的月色下猶如橫布在星河的畫卷,絢爛而又轉瞬即逝。
後來我才知道,昭昭和春惜今天就要下山,那也是我們最後一次見到她們,之後的日子裡,我們雖然也通過法術通信,但是終究再也沒有見過。
我以爲今日只是不普通的日子裡的普通的告別。
我還傻傻的跟她們說等她們回來我一定會學有所成。她們一個不理我,一個緊緊的擁抱了我,我能感覺到春惜的淚,但是一切都已經晚了,我以爲這一次只是短暫的告別,我微笑着,向她們揮手。
在遠處煙花綻放的街道上,我們在山頂的臺階上告別。這裡是千尺階梯的最後一階,我們在山上高興的揮手,她們兩個慢慢的下山。
後來我問了春惜,爲什麼趕在那樣的一天離開。
她說,明天一早離開,可能就真的再也見不到了……帶着最美好的回憶離開,不是也很美好嗎?
我沒有說話,只是看着她,我告訴她,我再也沒有吃過那一天那麼好吃的烤肉。
她笑着,把昭昭摟在懷裡看我,淚水打在掙扎的昭昭臉上,微笑着,沒有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