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我的思想……
非常混亂……
甚至已經有了讓我痛不欲生的跡象。
我想着,或許我根本就做不到任何事情,又或者,我即使是做到了某件事情,那也是不長久的,讓我心力憔悴的。
我當然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永恆的事物,就連,他們口中的正義,都是虛無縹緲的,更不要說讓人無法理解的,他們提出來的漏洞百出的人生準則……
我不想說天下之人皆爲利往,但是實際上,這句話,又是無情的打擊着我的內心。
可能是因爲輪迴殘留的記憶和尋荒影削減了我的記憶,以至於現在的我,連正常的思考都做不到,不……是我……總是想着他們想要得到什麼東西,然後我會做什麼事情……使他們得到什麼東西,或者失去什麼東西。
這讓我愁苦。
因爲,我的人生……沒有遺憾……
我不知道,得到太多的錢有什麼用……我跟着我的養父養母們生活,從小到大並沒有追求過金錢,我也不缺什麼東西,我也不屑於他人的炫耀,一不求錦衣玉食,二不求榮華富貴。
我想着,我有手有腳,應該也餓不死。粗茶淡飯吃了也不曉得會有什麼弊端。大多數人,也是這樣過來的。我並沒有比他們有任何的優越感。
我不知道,擁有太多的力量有什麼用……我又不需要去幹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我也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要去做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當然我也不是全然沒有志氣,只是,我所想要的東西似乎太少……
我想要……
我其實,沒有什麼想要的東西……
遙想到我老之將至,赤條條的來,赤條條的死,便也是無端的悲傷……只是,我想我也不會無端的死去了,我總是要活的……
我活着,便是這具軀殼,軀殼要吃一日三餐,我便要爲一日三餐奔波發愁,我活着,便是這具軀殼,想要擁有他人的感情羈絆,我怕我一個人孤零零的活着……大多數人都害怕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的活着,老去,死去,自始至終都是一個人。
我羨慕,那些有勇氣孤獨一生,潔身自好,爲了一件事情而畚斗終身的,並且幾十年如一日的人,但是真要我去做……我想……我只會畏懼的退縮……
既然我無慾無求,沒有什麼遺憾的活着……又何曾不是慾望無限之大,充滿了遺憾的活着呢……
其實,我是什麼都想要吧……
我想要……一個能夠陪伴我有過這一生的人……我想要和這個人一起,在豐衣足食,不曾苦難的日子裡開懷大笑,我不想要她哭,我不想要她爲我流淚,我想要和她一起,白頭偕老……
我想要和她一起……共赴此生。
可是我沒有做到啊……可是我想要陪伴的那個人還沒有來到我的身邊,我也沒有辦法給他錦衣玉食的生活,或許她不在意,或許她並沒有想要那麼多,或許她的內心像團火焰,並不嫌棄如此的,其實是一無所有的我。
我想要……金錢……因爲我不能沒有金錢……
我想要……權力……因爲權力可以給我更多……
我想要……女色……因爲女色可以使我流連……
忘記我的醜惡……忘記我的自私……
忘記我……讓人瑟瑟發抖的慾望……
我想人人都有慾望……飛黃騰達便是慾望……
沒有任何一個人會無緣無故的拒絕飛黃騰達……
但是所有人都想要飛黃騰達……
那麼只有一部分人能夠飛黃騰達……
你或許應該無憂無慮的度過你的童年,這樣你才能擁有一個讓人羨慕的青春。
但是無憂無慮,永遠伴隨着慵懶的懲罰。當別人已經奔向終點的時候,你也只能無憂無慮的望天……
我的內心,多麼希望,這個世界的人們不要沉醉於慾望……
我從來沒有看見過任何一個人的金錢不曾帶着血汗,我也不曾懷疑,任何一個人的金錢都流着他人的血汗。
我想,我並不是沒有遺憾了……
但是,我寧願壓抑着我的慾望……因爲慾望的爆發,一定伴隨着……毫不客氣的人之傾碾。
或是爲名,或是爲利。
不是你,就是我。
當一場小小的比賽只有第一名可以獲得勝出資格的時候,其他人,都是毫無徵兆的輸家。
不是你輸,便是我敗。
這個世界也並不是只有零合博弈,但是隻要是置身於天地間……就從來不可能逃出俗世。
我或許,應該去當一個和尚。
我應該前往帝國,我應該前往白靈山……
不,我不可以前往白靈山……帝國境內,名爲修仙,實則控財四方,仙之山門,也是塵世之間,大道造化哪能從金銀之中枉生?
吃穿用度,更是山裡稀奇的,水裡補氣的,天上養神的,都要捉來吃的,只是真要無了這些山野奇珍,莫言說仙,就是長壽也得愁煞人也。
那有,怎麼會是道呢……
我,想要在這個世界上尋一尋,走一走……便也了卻此生了……
我不可能去做和尚……也不可能去成爲道人,更不可能出淤泥於俗世之間,我活……
便是要求一個心安……
可我的心,總不是不安的……你莫要說我太過善良,將糾纏小事放在心上久久不去。
其實,那是我的心確實心生愧疚……
我恨我自己怎麼會是那樣的人,我恨我自己並不是無能爲力……我恨我自己……靈魂無法救贖過往……
我其實……
啊……
我的記憶又混亂了……
我感覺我自己,根本就無法處理我自己的感情……
我既想要,又不想要……
我沉淪在裡面……
我無法想象,我到底會是一個怎麼樣的人……
或許我是一個怎麼樣的人並不重要,在別人看來我是一個怎麼樣的人,我便是一個怎麼樣的人……
無論我好不好,壞不壞,我都已經在這個世界上活着了……好與壞,便也是他們說的了……
我能夠改變……
卻也永遠無法改變……
我可以做到嗎?
我可以……讓我自己重新認識我自己嗎?
我真的是,一個善良的人嗎?
我真的是,一個自私的人嗎?
我不知道,我很抱歉,我不知道……真的很抱歉,我不知道……
我無法區分……
我無法明白……
我無法原諒……
我自己……
【叮鈴鈴~】
【叮鈴鈴~】
【叮鈴鈴~】
是我手機鈴聲的響動……
這個聲音就像是一個催命鬼……催着我,從牀上爬起來……
我起牀,抹了一下眼睛,還未擦乾淨的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我很痛苦……痛苦的,像是失去了心臟的木偶。
可我必須得起牀了,也必須去上學了……
我已經請了三個月的假……
我想他們並不介意想着我能夠請三個月假是一種特權……因爲我的父親,是家族公司的大董事……
洗漱,看着鏡子裡那張死人一樣的臉,死魚眼,歪脖子,邋遢的頭髮,髒亂的鬍渣。
這不像是一個學生……
可我必須去學校……因爲我依然是學生……
他們依然希望我完成學業——我十八年有十九年未見的父親,我的老師唐昭昭,我的校長譚明秋。
可我已經不願意打理我自己……
就讓我,這樣子……去死也可以……
吐了漱口水,背上了單肩包,不背了,將它抓在手上,恭着腦袋,按下樓層的電梯……
電梯十八層。
這個不吉利的數字……帶着不吉利的我……呵,真是絕配。
【叮鈴鈴……】
【叮鈴鈴……】
那該死的鈴聲又響了……
我將手機丟進書包裡,將書包砸在地上,那聲音便也停了,我像條狗一樣,將書包撿起來,垂着腦袋,不願意擡頭。
我不能騎車……因爲我總想着,讓一個倒黴的人撞着我,我便,死去了……
晃晃悠悠的,走在大街上,別人是懶散,我是懶得再走……我的腿腳,就好像是截了肢一樣……該有的,便也是有了……無了,便也是無了……
虧我,還認得路……
學校的門衛看了我一眼,很嫌棄的攔住了我……我沒帶學生證,我的書包空無一物,我閉着嘴巴不說話。
我就是不說話,他們幾問,我也不知道……他們也便不知道,我是誰了……
有一個門衛覺得我眼熟,說我是不是唐老師的學生……我搖頭……又點頭……
我不再懶散,而是像是淤泥一樣……不願意再站着……我就像是沒有骨頭的蛆蟲……只能躺倒在地上……無論是,哪裡的地面。
那門衛見我越發眼熟,搖了搖頭,放了行,我跌倒在地上,爬起來,像是拖着地一樣的爬行……
周圍人都笑我……我也笑自己……
我翻身,躺在地上,笑。
我笑的猛烈的咳嗽,笑的啞了嗓子,笑的周圍的人都覺得我是神經病……
我或許,現在,或者是將來,都是一個神經病……
我還是回到了教室,回到了座位上。
因爲一個嬌小的女孩子認出了我……她驚訝的大叫,跑過來將我攙扶起來,我見是她,自己依然在笑……笑的更加的瘋狂……
我想……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人不知道我是廢物東西了……妙啊……我是個……徹徹底底的廢物……
那嬌小的女孩名叫瑞瑞……
她家有個水果攤……總是給我們送水果……
我覺得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可是,才過了三個月而已……我越發的痛苦……便又哭了起來……
瑞瑞嚇了一跳,忙要幫我抹眼淚。
我不願意傷害她,也不去推她,只是躲開了她,自己晃悠悠的起來,又哭着,晃悠悠的去教室……
我看到了他們異樣的,像是鬼一樣的眼神,看着我,看着我這個怪物……
我是個怪胎……我生下來就是個怪胎……
我生下來不是個怪胎,我的父母又怎麼會丟下我不管呢?
我在座位上哭,我忘了這已經不是我的座位……我靠在牆上哭……卻也不知道爲什麼似的笑了……
我笑,我是個怪胎。
我真可笑……
我難道不可笑嗎?
“長羽楓……你給我振作一點!”
有人指着我的鼻子罵我,她將我的桌子從旁邊的牆邊上拖出來,端端正正的幫我擺好,拿了個凳子騰的一聲便把我拉到了位置上。
她好像很生氣,也很焦急……
我不知道爲什麼她焦急,我都沒焦急。
所有人都在看我的笑話。
看我們之間的笑話。她本可以不來摻和……
“你既然來上學了,就給我精神點!”她抓着我的頭,用修長的爪子將我額頭前的頭髮抓起來,往後仰。
我不和她說話……我懶得和她說話,我瞪着她,我也不說話。我想要趴在桌子上,她便揪着我的頭髮讓我看着她的眼睛……
“人死不能復生!你給老孃振作一點!聽到了沒有!”
她幾乎是吼着對我發火,讓我的耳朵鳴了一會兒,我恨起她,無端的甩開了她的手。我不想說話……
我已經三個月沒有和任何人說過一句話……
我恨她,便猛的趴在桌子上,砸了一下腦袋。
“你給老孃聽好了!你既然選擇了要好好回來讀書,就給老孃用一百個心來讀書!別給老孃一整天哭喪着臉!聽到了沒有!”
她是徐雯雯,整天老孃老孃,整嘴的老孃老孃,她以爲她是誰,當個班長了不得了?能管那麼多事?
我猛的起來,站了起來,低着頭看她。
我惡狠狠的看她,活像個神經病。
我多想……我就是個神經病……
她的眼神裡沒有怯意,或許是一個神經病的眼神並不能夠讓她害怕,她便也惡狠狠的瞪上開,所有人都在看我們……
她完全可以不陪着我當別人眼裡的神經病。
我雖然慫了,但是我又像一攤扶不起的爛泥靠在椅子上,抖着腳,看着天花板已經開裂的紋路。
我似乎看到她搖頭,看着周圍呆愣的同學,招呼他們坐下,不要再管我。
我看着瑞瑞站在門口,害怕的看着我。
或許我看到了她嬌小的校服上閃着清晨的光亮,這纔看到了她眼角的淚花。
我沉沉的吐了一口氣,將腳放好,從桌子下面拿出了一本書。我也不知道瑞瑞爲什麼會有所欣慰……
明明也剛剛還在跟個神經病一樣……
我只是做做樣子……
我頹廢……
我墮落……
我連你們想的是什麼我都不在意……
我就是……
一個混蛋……
我保護不了……她……
我在那本書上,看到了她的名字……
我發起瘋來,我瘋狂的看着書上的名字,翻頁,翻頁,翻頁,卻是哪裡都有她的名字。
我癡狂起來!
我癲狂起來!
我瘋狂!
我吶喊!
我最後,
只能蜷縮着哭泣。
我什麼時候寫下了她的名字那麼多次?
我是不是很喜歡她?
我這個無能之人……
我這個可悲之人!
我是不是……
很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