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隆】
伊沙爾輕輕的拿起掉落的城牆斷垣,即使再小心翼翼,還是發出了些許的聲音,在安靜的廊道里顯得異常的大。她手臂的繃帶透着鮮紅,疼痛感雖已消散,但還是不免會有血滲出來,她的旁邊跟着大個子的特瓦爾,他一邊輕輕的將殘破的大石塊放下,一邊輕聲的說到:“伊沙爾,你應該休息,讓我一個人來吧!“男性冰之巨魔龐大的身體拿起石塊輕輕鬆鬆,但是要輕輕放下不發出巨大的聲音就顯得有點吃力,他大張大合一拿一放,小心翼翼的樣子像極了一隻笨拙的灰熊,滿是滑稽的跳着歡快的舞蹈一樣。
伊沙爾看着他的樣子嘴角有些上揚,想笑但又不能笑,只能無奈的搖搖頭,要是讓他沒有顧忌的搬動堵住廊道的石頭,特瓦爾估計會像狗狗見到骨頭一樣把石塊扒開,狗刨出一條路開,而且還不亦樂乎,但是塔隆的敵人依然沒有想要走遠的意思,那把黑色長劍的主人似乎還慢悠悠的在塔隆閒逛,自己在地下廊道里是不敢輕易發出任何聲音的,掩蓋氣息的特質衣服已經撕開來分給了特瓦爾,現在只要趕緊找到修復阿薩爾權杖的魔法能量就可以迅速離開塔隆。
趁黑袍人沒有發現之前!
伊沙爾和特瓦爾一點一點搬移堵住地下廊道的亂石,終於有些光源透過亂石縫隙照了過來,兩個人激動不已,同時壓低聲音喊到:“太好了!“四目相對,眼中閃着喜悅,伊沙爾發自內心的高興的看着特瓦爾,特瓦爾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很小心的乾咳了一聲,伊沙爾也反應過來,別過臉去,繼續將石塊挪開,特瓦爾也跟上,但是這一次無論怎麼看,似乎都只能看到伊沙爾瘦小的背影,看不到伊沙爾的臉,無言中,特瓦爾的笑容依然燦爛。
廊道里的光一點一點的充盈起來,直到出現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出口,燈光纔開始照亮廊道內部。通體白色的牆壁,硃紅的天頂,金黃色鎏金的紋路點綴,祥雲仙鶴的壁畫,讓小小的廊道內充滿金碧輝煌的質感,兩人頓時間被塔隆迷的失了神,好一會,伊沙爾緩過神來,將用布包裹住的阿薩爾權杖拿起,推了推愣住的特瓦爾,跳躍着翻過了挖出的洞口。
“有光!”伊沙爾驚訝的看着周圍的一切,星點的藍光伴隨在他的左右,那一絲絲的光亮也被她的眼睛抓住了,旁邊的特瓦爾用手去觸摸那一點的藍色光亮,不成想,那些光像是擁有實體一樣靜靜的待在了他的手上,那光並沒有穿過他的手掌,他詫異的看着伊沙爾,兩人相視而過,眼睛盯着這藍光而去。
硃紅的廊道內那些實體的光點上下起伏,照亮着古老的牆體上憑着黑暗而慢慢消磨殆盡的五彩畫卷。
伊沙爾摸索着前進,那個名爲達達的兔人管家告訴她,魔力之泉就在這條廊道的深處。龍形泉水蜿蜒在天空之中,原來並沒有連接到整座城池的內部,也並沒有連接到魔力之泉。
“奇怪……”伊沙爾好像發現了什麼不同的地方,她看着牆壁上的古老文字,竟然覺得如此熟悉,特瓦爾應聲到她的旁邊,她才驚訝的說道:這些文字,好眼熟……”
“什麼?”特瓦爾湊到她的身邊,仔細的盯着旁邊的文字,那些鮮豔的壁畫,經歷了數千年的滄桑,溼氣與受潮使它們稍有模糊甚至是黯淡,藍色的光點浮沉着,像是這段歷史的引路人,一點一滴的告知來到這裡的人們,這裡有一段歷史被記載,也僅僅是如此罷了。
“確實有些眼熟,這些字……”特瓦爾的聲音稍有些大了,他意識到應該安靜,又很不自然的輕輕咳嗽了一聲。
伊沙爾看着他,輕輕皺着眉頭,特瓦爾有些委屈,用手捂住了嘴巴。
好吧,這個大塊頭,在這個時候還是有些笨手笨腳的。
“嗯……我也覺得眼熟……不過,我感覺到有一個人在向我們靠近……我們要趕快離開這裡,找到魔力泉水。”伊沙爾奔跑起來,看着身後他們搬出來的洞口,那些洞口由破碎成塊的牆壁砸下來,現在只剩下一個洞口,渺茫的黑,就像是吞噬他們兩個人的巨口,似乎要撲咬起他們來。
“我感覺,在我老爸的房間裡,看過這種壁畫!不對!不是壁畫!”特瓦爾緊跟着伊沙爾,他也回過頭去,卻只能看到那漆黑的洞口閃着星點的藍光:“那是一副很長很長的畫卷!我曾經見過!”
“畫卷?”伊沙爾看着憨憨的特瓦爾,他可從來不會對自己說謊。
特瓦爾的老爸有一副畫卷,和塔隆牆上的壁畫有些相似?
“對!這種很奇怪的文字,我曾經看到過差不多的,就在我老爸那副畫上!”
特瓦爾有些興奮,他從未想過能在這裡幫上伊沙爾的忙,如果這個能夠幫到伊沙爾的話,他興奮,又有些謹慎的尋着伊沙爾的意思。
伊沙爾皺着眉頭,奔跑着,看着廊道內連綿不絕的畫卷,她覺得這根本不可思議,這裡的一段路和剛剛洞口內的一段路好像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剛剛的行雲飛鶴到了這裡就完完全全變爲了她完全看不懂的文字。
這裡是塔隆,那麼看不懂也情有可原,現在最緊要的事情好像並不是去欣賞這裡的一切,而是找到魔力泉水。
那個黑袍人驅趕着巨大的兇獸和魔獸前來塔隆,塔隆被肆無忌憚的破壞,她對於自己現在的處境越來越不清楚,她的目的在於修復啊薩爾權杖的魔力泉水,對於自身的危險,她並沒有那麼直觀的感受,但是現在,她特瓦爾這麼一說,她就有預感,自己現在捲進了一場未知的紛爭內,她知道自己並不需要參與其中,只需要到塔隆達成自己的目的就可以了。
那就是修復啊薩爾權杖。
他們冰心巨魔平日裡也沒有結仇結怨,這冰天雪地裡,哪裡有那麼多活物呢?想要結仇結怨都難。
所以,就現在而言,她清晰的頭腦告訴她,辦完事情就溜走,或許也不會被什麼人追趕。
“當務之急!魔力之泉!”伊沙爾冷靜下來,看着這條蜿蜒而沒有盡頭的廊道,其實心裡也有些發虛,她身上的傷很不明朗,但是起碼有過包紮,也就顧不了那麼多了。
轟隆隆的,巨大的震動聲在廊道的上方傳導下來,灰屑和偶爾經過的兇獸怪叫無不提醒着兩人自己身處的環境極其危險。
這次冰天雪地凍死人還要可怕。
“魔力之泉!”特瓦爾重複了伊沙爾的話語,他現在好像感受到了自己正在與伊沙爾,這朵極北的冰之花並肩戰鬥,如果是兇獸,那就來吧!他不會再害怕了!
忽然的,狂怒的風,從他們要奔去的方向,一瞬間就像是要把兩個人掀翻,這股風來的太過突然,以至於兩個人都險些摔倒,牆壁並不好抓緊,他們側身而立,機靈的貼着牆壁,那股大風帶着刺骨的冰晶,銳利的直直的衝向他們。
這風,好冷。
這風,又如此的悲傷。
伊沙爾似乎能夠感覺到這股風的悲傷……
風……爲什麼會悲傷?
她帶着好奇,看着那些冰晶一飛而過,特瓦爾想要來保護她,但是因爲實在是頂不住這風的威力。
“你沒事吧……伊沙爾……”特瓦爾艱難的大喊。
現在,好像所有的小心謹慎都徒勞無功,因爲就在這股風吹過去的時候,那種強大的能量威壓就足以讓他們顫抖。
“沒事……我們現在可能腹背受敵……”伊沙爾很快的分析了當前的情況,她說道:“你感受到了吧?魔力之泉那裡可能也極其強大的敵人,我們的身後也隱隱約約有一個強大的敵人正在靠近,但是我不能放棄魔力之泉,如果啊薩爾權杖無法修復,我們整個族羣在這個極北之地都無法生存下去,現在,無論你害不害怕,都要隨時注意自己的安全!”
她的眼睛如此誠摯,他們兩個背靠着牆面貼立,如此之近的距離,伊沙爾現在的樣子,讓他忽視了她的美麗,這讓特瓦爾無法想象的慚愧,在這個時候,伊沙爾都如此冷靜。
危險不言而喻,特瓦爾可以感知到身後那股力量如此的熟悉,就是那個可怕的驅趕鱷章到來的黑袍人。
他眼睛裡閃過一絲猶豫,他咬着牙說道:“我會注意的,你也一樣,保護好自己!”
伊沙爾點頭,她當然明白,現在所有可能到來的的危險都來自於羈絆,也就是說,他們其中一個人受難,那麼另一個人也可能因爲救助亡命於此。
“如果是這樣!請務必保護好自己!如果我遇難了!你也一定要抓住其中的任何一個機會逃走!如果阿薩爾權杖無法修復!你就通知所有人!南下!”
伊沙爾更加的堅定,此時此刻,她就像是已經交代完後事的人,眼神裡看不出一絲的害怕……
特瓦爾想,這是怎樣一個女人呢……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想要說什麼,但是被伊沙爾搶了先,她說的很快,以至於聽不太清楚。
但他確實是聽到了。
“我是族長,我有義務救你,我讓你逃跑,你就得逃跑!不要猶豫!”
特瓦爾的話憋回了肚子裡,再也說不出來,他點頭,也只能點頭。他不會再去問“你呢”,因爲無論如何,他都知道她會說出什麼答案。
就在此時,就好像是天意如此,冰風無緣無故的消失了,就像是它無緣無故的來。
伊沙爾頭也不回的用阿薩爾權杖一點地面,借力快速的跳跑起來,特瓦爾愣了一秒,又快速的跟上。
她的背影,或許帶着滲出白色紗布的鮮紅血液,但是她如此的有魅力……讓他的信心更加的堅定。
往前跑!或許還有生機!說不定那兩股力量是敵對勢力,他們只需要躲避就可以毫髮無損了呢?
抱着這樣的心態,伊沙爾開始了一場心內的博弈,而且一定要博對!
那股悲傷的冰風,可不像是刻意流露出來欺騙她的。那隻能是一個真正悲傷之人怒吼出的痛苦的悲鳴。
那會是怎麼一個人呢?
廊道變得越發狹窄,也變得越發的寒冷,牆壁上開始出現了巨大的鋼鐵環扣,巨大的鎖鏈連綿而過,上面的冰晶也直直的暴露出刺進骨髓的奇寒。
越來越預示着,這個可怕的地方,是不是關押着,一個極其危險的罪犯呢?
塔隆的兩位神人,是這座監獄的看守者嗎?
自己必須避免捲入這場紛爭,這已經是註定得了。
越來越暗,這裡也越來越像是冰晶的牢籠,冰晶包裹住鎖鏈,被暗色的鎖鏈化爲慘淡的暗冰,還沒到盡頭,但是他們奔跑的呼吸聲倒是越來越大了,他們根本沒辦法不暴露自己的氣息了,管不了那麼多了!
身後的可怕陰影越來越近,前方的寒冷也越來越強烈,這讓他們即使滿頭大汗也能夠從背部感受到冷汗直冒。
冰與汗水起了奇妙的反應,冰凝子快速的凝結在他們的全身,零零落落的又飄下去,像是晶瑩剔透的細小寶珠。
“哈哈哈,寧清!我們的第一個獵物!就要登場了!”
這是一聲狂亂的嘶吼,因爲太過奸邪,迴盪在這狹小廊道內的時候,讓兩個人是又驚又怕……
他們止不住的往後看,雖然沒有見到那個發出此聲音的人,但是那一路上藍色光點忽閃忽閃着,與漆黑廊道的怪異文字不斷的交織在一起,讓這場奔逃,更像是跑進牢籠裡的陷阱。
不,這不是陷阱,這是他們唯一的生路。
魔力之泉!
修復阿薩爾權杖還有一線生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另外一個聲音笑的極其詭異,身後是有兩個聲音,這讓這場危機越發的不明朗,伊沙爾的手或許有些許的顫抖,原本阿薩爾權杖上鈴鐺還沒有那麼響,而現在,那種響聲就真的是要在廊道內叮鈴叮鈴的催着伊沙爾,讓她更加在意後面追過來的東西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怪物。
但是她又祈禱着最好不要讓她看到,因爲被她看到的話,那就意味自己根本沒有逃跑的可能了。
特瓦爾也回頭看,鎖鏈在他們的前面橫割出一道致命的溝渠,這裡塌陷了,地下是根本望不到頭的漆黑一片,藍色的光點也被這道溝渠侵吞,無影無蹤。
“怎麼辦?”特瓦爾看着伊沙爾,伊沙爾毫不猶豫的踏地而起,一躍而過,溝渠不再是障礙,這條鴻溝被伊沙爾輕鬆的跨過,特瓦爾當然也可以,他看着這個即使害怕也在瘋狂逃命的女子,她的背影,如此的讓人心安。
“快跟上!”
伊沙爾頭也不回的看着前方,那裡,是渺茫的出口,發着淡淡的白光。
特瓦爾一步而踏,從溝渠的上上一躍而過。
“明白!”他迴應着伊沙爾的聲音。
但是他覺得這句話是說給自己聽的。
有時候,人不能這麼矯情,現在是逃跑……
逃不過就是死……
誰跟你矯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