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冶煉坊窩了三天,關小山覺得事情過去的差不多了,就出門去了真武研修院。
進了真武研修院他才知道自己料錯了,事情還沒有過去,從校門值守武士到一路所遇的修士,看到他的時候一個個眼神古怪,要麼諂媚招呼,要麼好奇玩味,要麼撇嘴斜視,與平日的淡漠大相徑庭。從這些人的竊竊私語中,他還聽到了一個消息——張子管失蹤了!
“樹欲靜而風不止啊。。。。。。”
關小山弔詭地感嘆,眼光一掃,發現有一個熟人似乎想躲避自己,連忙跑上去招呼道:“皮兄!七生兄!早啊——”
皮七生擡眼看了看快近中天的日頭,尷尬地笑了笑道:“陸兄!不早了。”
“呵呵,是不早了。”
關小山呵呵一笑,親熱地說道:“七生兄,患難見真情啊。那一日諸位師兄對我一致譴責,唯七生兄居中轉圜,給我稍留一些薄面,我在此多謝了。”
關小山說得情真意切,皮七生看出他不是有意揶揄,臉色好看了一點,急忙說道:“慚愧!前日之事思之實在讓人汗顏;陸兄不怪罪就好,‘謝’字就不用說了。否則,我可真的無地自容了。”
“七生兄客氣。”
關小山寒暄一句扯過這個話頭,徑直問道:“七生兄。我剛纔聽說張子管失蹤了。七生兄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
“確有此事。”
皮七生肯定地說,繼而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這裡面究竟是怎麼什麼事。那天從操練場回來,子管兄在宿舍一個人閉門待了大半個時辰,黃昏時出了學校,第二天就沒見到他的蹤影了,有人曾見到,那天晚上他回來過一趟,半夜時分又離開了學校。”
關小山聞言心中稍定,笑道:“多謝七生兄相告,這樣我就放心了。不瞞七生兄說,聽到張子管失蹤之時,可把我驚出一身冷汗,只怕有人將之牽連到我身上。按七生兄的說辭來看,卻是和我無關,無論如何都牽連不上。”
“沒有這回事,是陸兄多慮了。”皮七生搖頭回道。
“這就好!這就好——”
關小山寒暄幾句,隨後告別皮七生。
在校內又逛了一圈,眼見午時已到,他就出了真武研修院,準備回冶煉坊吃飯。就在這時,一箇中年精幹武士當面迎上來問道:“你可是真武研修院的修士陸秀?”
關小山點頭。“是!我是。你是——”
武士回道:“我是臨塵閣的,奉雲小姐之命,傳你過去問話。”
“雲小姐!?”
聽到這個名字,關小山眼睛一亮,旋即按捺下心頭驚喜,說道:“好!我這就隨你過去。”
關小山不是第一次光臨臨塵閣後宅小院,可是,再度踏進小院門檻的那一刻,他依然滿懷欣喜。前兩次的拜訪隨着“關小山”這個名字的消失儼然成了無用功,從這一刻起,他又有了新的開始,神界——似乎就在院門之後。
右腳擡起、落下,關小山跨進門檻穩穩站定,旋即向裡面掃了一眼,一眼看罷,他微微一愣——小院裡不僅有主人云出岫,還有一位出乎意料的熟人——珍寶樓第二採集隊領隊龐真。
自在黑水河東岸走散以後,關小山再沒見到過龐真、郝不同這些第一次冒險時的同伴,他對這些人的下落和安危多少有些掛念,只是不方便打聽,所以,一直不知道具體情形,實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
龐真似乎感受到他的愕然,目光探究地望過來,關小山見狀,霍然意識到自己的新身份,連忙裝作有禮貌的樣子對他笑了笑,一邊走過去對雲出岫行禮道:“雲小姐!陸秀應招而來,不知有何吩咐?”
“我們進屋坐下說話。”
雲出岫語聲親切,引着兩人進了木閣。木閣內有一四方木幾,几上放了一些瓜果乾脯,上手和兩側各有一個蒲團。
雲出岫到上方蒲團上坐下,然後示意兩人在兩側坐下,一邊指點着說道:“我先幫二位相互介紹一下,這位是珍寶樓第二採集隊領隊高級真武師龐真,這位是真武研修院高級真武師陸秀。”
關小山和龐真同時欠身而起,向對方抱拳拱手道:“久仰久仰。。。。。。”
待兩人相互謙遜罷,雲出岫繼續說道:“據我所知,二位經常冒險,都有豐富的出入惡地的經驗。今日我請二位過來,就是想討教這方面的有關知識。”
關小山聞言爲之一振,打疊起十二分精神。他沒幻想擊敗張子管就能獲得雲出岫的青睞,他想要的是機會——進入雲出岫視線之內的機會。
“小姐!我人你說得很對,獸襲來臨之際,惡地兇物遠比邊地妖靈威脅大。邊地靈氣不是很充沛,限制了禽獸成靈的機會,所以,單個妖靈雖然比兇物難纏,總體數量卻不多。惡地就不一樣了,稍微兇狠一點的走獸爬蟲遇到機會就變異成了兇物,總體數量比人類還多,如果全部出了惡地,爲禍可就大了。。。。。。”
龐真開始和雲出岫聊過,這時便順着話題先自談了起來。
關小山只聽了開頭就隱然猜到雲出岫有出兵圍剿惡地兇物的意思。他在惡地待得時間足夠長,自然清楚其中的利害,立時意識到雲出岫可能犯了年少無知、衝動急躁的毛病,纔會想出這種壞主意,
惡地是兇物盤踞之地,豈能隨便攻擊清剿?
四小福地聯手後的實力,比包括神界在內的整個崑崙都要強悍,也需精心準備六十年,弄出一套聲東擊西的戰術,還弄出了惡地飛舟這等妙用無窮的法寶纔敢進去搶奪珍果,崑崙城一共就幾百名低級真武者,憑什麼攻擊惡地?一般的冒險者之所以能在惡地生存,依靠的是目標小,不易引起注意,再加上小心躲避,不莽撞攻擊,並非是本事了得。
雲出岫若率軍進入其中就等於兇靈大軍進入妖怪識別圈圍攻崑崙城一樣,送死的可能遠遠高於殺死對手的可能,這樣的行動沒有任何價值。
儘管意識到對方的想法有問題,關小山卻沒打算阻止。雲出岫少經世事,心高氣傲,他這個沒有取得任何信任的陌生人若貿然勸諫,不僅沒有用處,反而會惹來厭憎,喪失接近她的機會。與其如此,不如邊走邊看,緊盯事態發展,很多時候,危機也就是機會的代名詞。
龐真不知是和關小山一樣顧慮,還是沒有看出這一點,只帶着慣常的謹慎說道:“。。。。。。惡地和邊地一樣,區域遠比崑崙城大的多,兼且被靈氣衝激出來的霧氣遮擋覆蓋,複雜玄奧之處尤甚於邊地。別說是三五百真武者,就算是崑崙城住戶傾巢而出,一旦進入其中就像石頭丟盡西海,翻不起一點浪花。所以,進入之前,必須預定目標和區域。。。。。。”
雲出岫點點頭,擡手虛指几上瓜果,道:“龐領隊說得很好,你先歇息一下,喝點水,吃點東西,權當作午餐了。”然後轉向關小山,問道:“陸秀!你以前經常出入惡地,不知是否有什麼感悟?”
“回雲小姐——惡地能稱之爲惡地,兇物能得名‘兇物’之名。其中的兇惡自然不用多說。若說我對惡地的感悟,我以爲用‘不測’二字形容最爲恰當。。。。。。”
這一會時間,關小山已經想清了如何應對,便從“不測”二字上拉開了話題。
“雲小姐。你以爲世間最可怕的是什麼?”
“最可怕的是什麼?難道是至尊?嗯——我沒怕過什麼,不知道什麼最可怕。陸秀,你呢——你認爲什麼最可怕?”
“未知!雲小姐,我認爲未知最可怕!未來的不知道的不能確定的最讓人害怕擔憂。”
“嗯。。。。。。有點意思,也有點道理。”
“雲小姐認可這個說法的話,就可以理解惡地了。”
關小山先笑了一笑,這才緩緩解說道:“事實上的惡地和邊地、福地一樣,有普通生物,也有通靈之物;但是,邊地、福地卻沒給人兇險的感覺,唯獨惡地給有這種感覺。爲什麼這樣?原因就在於人們對未知的恐懼。如同龐領隊說的,惡地終年被霧氣覆蓋,十丈之外便難視物。行走其中,我們不知道前方是什麼,不知道周圍是什麼,有時候可能正走向一大羣重鎧金剛,有時候可能連日連夜遇不上一個兇物;對下一刻會發生什麼,我們無法研判局勢,無法提前做出應對,一切全憑命運作主,似乎變幻莫測。這就是惡地的兇險之處,也是我的親身感受。”
“說得好!”
關小山話音剛落,對面的龐真就脫口讚道:“陸兄弟果然是經常出入惡地的,說話一聽就知道。實話說,我也有這種感受,只是沒法像陸兄弟這樣說清楚。”
雲出岫露出深思的模樣,遲疑着說道:“不瞞二位說,我有個計劃,想組織一支以真武者爲主的隊伍進入惡地,其中主要的目的是磨練真武者,使之有一點的實戰經驗;另外想順帶清剿一些兇物,爲即將到來的大規模獸襲紓緩壓力。我希望這個行動是可以掌控的,不希望出現太大的意外。二位以爲我能做到嗎?”
她口中說“二位”,目光卻只看向關小山,通過一番交談,她顯然認爲關小山的意見更爲重要。
“是這樣。。。。。。”
關小山恍然,如果只是進入惡地磨練修士,不是大規模的清剿進攻,這種行動倒不能說狂妄愚蠢,也有必要試一試。不過,妄想完全掌控只怕不可能。沉吟了片刻,他斟酌着語氣說道:“雲小姐!我認爲只要計劃周密,準備充分,這種行動有九成把握可以成功。九成把握已經很高了,世間本來就沒有絕對把握之事,多少總有一點風險。”
“九成把握?!”
雲出岫秀眉一蹙,揚聲說道:“我做事向來喜歡絕對把握,九成把握太低了。”
關小山一滯,繼而重新意識到眼前這人不僅心高氣傲,少不更事,而且天賦驚人,以至於自信得不可理喻。
龐真滑頭的很,見狀便哈哈大笑道:“這是一定的。一般人經辦之事,有八成、九成把握就滿足了,雲小姐怎能跟一般人比?哈哈——我相信在雲小姐制措下,一定有十成十的把握成功。”
關小山便跟着頜首微笑,附和道:“不錯!雲小姐猶若天人,自然不能和我等一樣想法。”
雲出岫秀眉一揚,振奮道:“我是帶真武者進入惡地磨練的,不是讓他們去送死;所以,不願意見到一點意外出現,只是如何做到這一點,還需要兩位幫我參謀策劃。”
雲出岫不單單是心氣高,也確實有做事的能力,當天下午,她將關小山、龐真兩人留在小院,從惡地兇物的種類、習性到地理概況、再到適宜的應對手段、應該準備的事項等等一點點地詳細諮問,直到黃昏時分,才放兩人離開,並言道過幾天等有了新的想法後,再請兩人過來。
關小山、龐真自是滿口不疊地答應。
出了臨塵閣,關小山一邊興沖沖回冶煉坊,一邊回味和雲出岫接觸的過程,回味了一遍後,自覺表現的還算不錯,興致便越發高了,幾乎忍不住想吼幾嗓子。就在這時,他注意到冶煉坊門前有一個孤獨的身影正彷徨地踱來踱去,仔細一看,卻是李青;便連忙拉下臉色,不敢顯露出太多高興。
冶煉坊已經打烊,門板大部分關上了,只餘一小扇用於進出鋪子。李青就在那扇木板前來回踱步,似乎在想着什麼事。
“怎麼不進去。站在這幹嗎?”關小山招呼了一聲。
“阿秀哥哥——”
聽到招呼,李青倏地一擡頭,先急切地喊了一聲,接着身子一動,似乎想撲過來,然後又想起什麼,臨時止住了,只口中幽幽說道:“我在裡面等你等了好久,見你一直不會,耐不住就出來等。”一邊說,一邊跨進鋪子裡。
“等我幹嘛?有事?”關小山大咧咧地問。
李青不答,只是埋頭在前面帶路,徑直進了小屋,待關小山也進去後,她身忽地一撲,撲上來緊緊摟住關小山,身子哆嗦着,顫聲說道:“阿秀哥哥,我好怕——”
“啊?”
關小山被她激烈的反應嚇了一跳,遲疑了片刻,拿手拍了拍她後背,問道:“你怕什麼?出了什麼事?”
李青聞言,摟得更緊了,口中說道:“我怕我會失去阿秀哥哥——”
“你在胡說什麼。小丫頭沒事就知道胡思亂想。”關小山做出輕鬆的口吻調笑了一下。
李青卻沒有受到安撫,身子依舊哆嗦着,口中失意地說道:“阿秀哥哥,是真的!我知道,早晚有一天,我會失去你的。其實,如你這等出衆的修士,應該給雲小姐做護身神將才是,原不該是我能擁有的。如果真的失去了,也只怪我太貪心,非想強求不可,怪不得別人。只是,我真的好怕那一天到來。。。。。。”
關小山砸吧砸吧嘴,含含糊糊地安慰道:“你想多了。雲小姐怎麼可能看上我?”
李青脫口駁道:“爲什麼不可能?雲小姐今天不是請你過去了?”
關小山解釋道:“你想多了,雲小姐請我過去是有公務諮問,而且不是我一人,還有珍寶樓採集隊的龐真領隊。”
這話似乎起到了安撫作用,李青身子一繃,止住了哆嗦,問道:“哦?是公務?是什麼公務?”
關小山坦然道:“雲小姐在籌備討伐軍下一次的行動,因爲其中涉及到惡地和兇物方面的知識;便把我和採集隊的冒險者叫去諮問。而且不是一次諮問,以後還會有很多次,一直到行動結束。你別想太多了。”
“是這樣啊。”
李青似乎釋然了。但她沒有鬆手,過了片刻又說道:“阿秀哥哥——你不知道,父母去死以後,我心裡一直惶惶的,好像隨時都會死,不是被餓死就是被野獸咬死,就算成了預神法師,也是這種感覺。直到認識你,這一切才變,我好像又有了依靠,心裡特別踏實。只是,我怕這是一場夢,不定哪一天夢就會醒。。。。。。”
李青怯怯的訴說,像一個患得患失的小女孩,往日的精明心計不見半分;關小山聽在耳中,心頭卻似有一處柔軟的地方被拂動,忍不住有些憐惜。就在這時,李青突然擡頭說道:“阿秀哥哥,別離開我好不好。”
她這一擡頭,關小山才注意到那張美麗端莊堪比聖女的俏臉滿是淚痕,已經無聲哭泣了許久。於是更加心痛,點頭說道:“好!只要你願意跟着我,我就不會離開你。”
李青聞言,那張淚痕滿布的俏臉頓時如花一樣開了,雙眼也因喜悅彎成了一雙月牙。緊跟着她雙腳向上一掂,仰首吻了過來。
關小山也有些情動,雙臂探出用力摟住李青纖腰,低頭吻了下去。和對方櫻脣一碰,輕輕吸吮*了一下,便伸出舌尖向前試探。李青對此極爲熟練,玉齒輕輕開闔,不僅任由他進入自己的領地,小舌跟着癡纏上來歡迎。
關小山閉着眼睛,一會吧唧吧唧,一會支支唔唔,和李青吻得正自忘情;肩頭上突然一沉,有什麼東西跳上來了,緊接着,臉上一溼,被一條溼溼滑滑的舌頭舔過。睜眼一看,果然是赤靈心在搞鬼。
他對赤靈心一瞪眼,暗自警告她不要搗亂,誰知赤靈心恍若未睹,小舌繼續在他臉上添來舔去,而且變本加厲,左爪探出在李青俏臉上一推,推得李青唉喲一聲,向旁一歪,嘴巴和關小山的分開了。
有人搗亂,關小山知道不能繼續了,便氣惱地將赤靈心丟在草蓆上,尷尬地對李青解釋道:“這小東西不懂事,胡鬧慣了。”
李青似乎因爲羞澀不好意思在待下去了,突然一聲不吭地掙脫關小山,紅了臉,低頭往外走。
關小山伸手想攔,突然意識到自己要保持處子之身,攔下來繼續廝纏只會受罪,不能解決問題。揚起的手便放了下來。
“哇!笨蛋——你剛纔怎麼發*春了?你還沒成神呢?”
李青離開後,赤靈心立即跳上來質問。
關小山辯解道:“我們不是發*春,我們這是愛。”
赤靈心有些懵懂。“愛?愛是什麼?”
“愛是。。。。。。”
關小山嘴巴一動,突然發覺這個問題解釋不清,便改口道:“這個東西沒法解釋,懂得的自然懂,不懂的永遠不懂。等到你有愛的時候,你自然就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