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關小山以救命恩人的面目出現這件事有許多破綻;稍有不對,不僅得不到救命之恩的回報,反會招致殺身之禍。
關小山本來準備了一套說辭,不巧的是,雲出岫甦醒時,不僅見到了敵軍首腦人物若虛,還聽若虛對關小山說什麼“到崑崙城達成目標”“就說是你自己救得”之類的話語,已經明白自己是若虛放的,關小山不是救命恩人;同時,她十分懷疑若虛釋放自己的目的和關小山的真實身份,認定對方肯定沒安好心,釋放自己是爲了圖謀崑崙城。
雲出岫決定以關小山爲突破口,粉碎若虛的陰謀詭計;關小山懵懵懂懂,還在爲救命恩人沒有享受到該有的待遇不忿,渾然不知自己已經成了刀口下的獵物。
麻煩的始作俑者若虛對此毫無所知,他的注意全被另外一樁驚喜吸引住了。這樁驚喜來自於赤靈心。
與關小山、雲出岫分手之後,若虛孤身返回雪山冰谷;進谷之時,天已黑透,三尺妖君和金甲兇君聯合舉行的慶功晚宴已經開始,一衆精怪兇靈三五紮堆,抱着神肉或者死去的同伴屍體大啃。冰窟出口外有兩個收拾停當、麥垛大小的包袱;若虛知道包袱是爲自己準備的,此役的勝利品——幾百套兵刃盔甲以及一些靈晶——都在裡面。
若虛見事情已經妥當,便湊到三尺妖君、金甲兇君那一堆,準備寒暄幾句便告辭離開;就在這時,他發現慶功宴上有位賓客的行爲很怪異,與周圍場景格格不入;這位賓客是三尺妖君擄來的新人——小狐狸。
“哇!有沒有兇丹——快給姑奶奶——全部都要——”其他兇靈都忙着狼吞虎嚥享受美食,小狐狸卻四處轉悠,東一堆、西一堆闖進去討要兇丹。
“她要兇丹干什麼?”
若虛有些納悶。他是精細人,只要有不明白,無論問題大小都要弄清楚,從不擱在心裡;當下便走過去攔住赤靈心問:“小狐狸,你要兇丹干什麼?”
赤靈心十分害怕他,縮了縮身子,老老實實答道:“哇!姑奶奶要用兇丹修煉,笨蛋也要用兇丹修煉。笨蛋說過,兇丹越多越好!”
“修煉?”
若虛眉頭一蹙,更糊塗了;不管是兇物或是靈物,獸類都不能用兇丹、靈晶修煉,藉助兇丹、靈晶修煉是人類的特權。
“你用兇丹修煉的是什麼功法?”若虛疑惑地問。
“哇!姑奶奶修煉的是亂披風斬法。”
“亂披風斬法?!這不是人類修習的功法嗎?”
“哇!你也知道亂披風斬法是人類功法,真厲害!姑奶奶現在修煉的就是人類功法!”
“咦?奇怪——你一個小狐狸怎麼想到修習人類功法的?你又怎麼能修習人類功法?”若虛越問,眉頭蹙得越緊,赤靈心的所作所爲實在很古怪。
赤靈心回道:“哇!姑奶奶想做人,成靈時幻化的不好,頭上留下兩隻狐狸耳朵,好難看啊。笨蛋說,修煉人類功法可以幻化掉狐狸耳朵;姑奶奶就開始修煉人類功法。姑奶奶不知道怎麼修煉人類功法,笨蛋就先去崑崙城學,學到了教給姑奶奶。亂披風斬法就是笨蛋教給姑奶奶的。”
“笨蛋是誰?”聽赤靈心一再提起,若虛猜想這個笨蛋可能是問題的關鍵,便開口追問。
“哇!笨蛋是姑奶奶的人類奴僕。對姑奶奶可好!姑奶奶喜歡聽他說話。”
聽到這裡,若虛心裡有了個大概,猜想是有人見小狐狸心智單純,便巧言哄騙,以傳授亂披風斬法爲藉口,驅使小狐狸爲他收集兇丹。他自以爲明白了,便開口提醒道:“小狐狸,你那兩隻耳朵很有用,代表一種天賦技能,不能輕易消失,就算修煉人類功法也不能。靈物都是如此,你看三尺妖君,也有三尺鹿砦不能幻化,若想徹底幻化,需要達到至尊級才行。那個笨蛋奴僕是在騙你。”
“哇!不是——笨蛋不騙姑奶奶,笨蛋說修煉人類功法可以幻化。”一聽若虛說關小山是在騙她,赤靈心立即出口反駁,在相信若虛和相信關小山之間,她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後者。
若虛臉色一沉,冷聲怒叱:“放肆!竟敢對本座不敬!小狐狸,實話告訴你,獸類和人類的身體不一樣,獸類靈通法術只能出自天授,根本無法修煉人類功法;你那個笨蛋奴僕滿口胡說,是爲了利用你。”
赤靈心雖然懼怕若虛,卻更不願意關小山被指責,即便若虛怒氣勃發,她依然怯怯地低聲堅持:“哇~~笨蛋沒騙姑奶奶——笨蛋說過,獸類不能修煉人類功法——笨蛋教姑奶奶重塑經絡穴道——姑奶奶重塑經絡穴道就能修煉人類功法啦——”
“什麼!!!重塑經絡穴道?”
若虛驚呼一聲,駭然變色。獸類能不能重塑經絡穴道?重塑後能不能修煉人類功法?這種問題他以前從未想過。赤靈心此時的話語如閃電一般劃過心頭,震得他儀態盡失,連聲追問:“小狐狸!你重塑了經絡穴道?成功沒有?現在能不能修煉人類功法?”
赤靈心看出若虛不僅沒了怒氣,還不說關小山騙人了,便歡喜起來,連連點頭道:“哇!姑奶奶重塑了!姑奶奶成功了!姑奶奶現在能修煉人類功法!笨蛋沒騙姑奶奶——”
若虛深吸口氣,沉聲說道:“小狐狸,既然你說能修煉人類功法,就要證明給本座看。你修煉的是不是隻有亂披風斬法一種,修煉到哪個境界哪一層了?”
眼見若虛信了,赤靈心有些得意,脆聲聲地咋呼道:“哇!姑奶奶修煉的不止一種,還有靈光術。哇!靈光術好簡單,姑奶奶一下就學會了,還給笨蛋開竅啦!哇!亂披風斬法好麻煩,姑奶奶吃了好多肉好多兇丹,纔剛到第一層氣動!”
“會靈光術?還給笨蛋開了竅?哼哼——小狐狸,那個笨蛋叫什麼名字?本座要立即找到他證實此事,對了——你還要使出氣動這一層的亂披風斬法,本座只有親眼見到纔會相信。”若虛眼中幽光閃爍,像有兩團火在燃燒。
赤靈心信心滿滿,大聲嚷道:“哇!姑奶奶不騙你!笨蛋他叫關小山——”說到這裡,她突然想起關小山不知在哪,神色不由一黯,聲音低了下來。“哇~~姑奶奶找不到笨蛋,白天聞到了笨蛋的氣味,現在沒有了,姑奶奶不知道笨蛋到哪去了。”
“關小山?是他!嗬——難怪。”若虛一樂,忍不住笑了起來;午後關小山曾說有人喊他,自己卻沒聽見有人喊“關小山”這個名字,原來小狐狸喊得是“笨蛋”。
這個時候,若虛已經完全相信了赤靈心,他知道關小山開竅才兩三天,赤靈心的話和關小山的情形一般無二,完全吻合。
赤靈心聽出蹊蹺,追問道:“哇!你認識笨蛋啊——”
若虛心情甚好,笑道:“小狐狸,我豈止認識關小山,你還不知道,這裡之所以沒了他的氣味,是因爲我把他帶走了。”
赤靈心聞言,兩眼一亮,驚喜地大叫起來:“哇!是你帶走了笨蛋!你肯定知道笨蛋在哪!快告訴姑奶奶,姑奶奶要去找笨蛋。哇!不行!氣死姑奶奶啦——三尺妖君讓姑奶奶去長春谷,姑奶奶不敢不去;你告訴笨蛋,讓笨蛋去長春谷,姑奶奶想聽他說話。”
若虛眼光一閃,說道:“小狐狸,你想找關小山是吧,那就跟我走吧,別去長春谷了;放心——有我在,你不用怕三尺妖君。”
赤靈心喜得眉眼擠到了一處,她似乎對若虛很有信心,連聲叫好:“哇!太好了!你比三尺妖君好多了!姑奶奶不要去長春谷,要去找笨蛋——”
“過來——”
若虛擺頭示意,帶着赤靈心向麥垛包袱走去,口中說道:“只要讓我滿意,找關小山就是小事一樁,讓我滿意很容易,只要你使出氣動這一層的亂披風斬法就好。”
說着,他右手一招,一杆長槍從包袱中鑽出來,飛到赤靈心面前。亂披風斬法是真武者修煉心法,並非刀砍斧剁那樣的外在招式,無論何種兵器都可以施展。
“哇!姑奶奶一定讓你滿意——”赤靈心決絕回答,雙手一伸抓過長槍,屏息沉氣,凝神蓄勢。
若虛雙眼一咪,凝神細看;靈界再沒有其他人比他更明白這一刻意義的重大。赤靈心的話一旦得到最後的最肯定的確認,靈界未來將會因此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亂披風——”
赤靈心忽地揚聲嬌叱,手中長槍極詭異地在空中一劃,槍刃好似未曾平復的琴絃急劇顫抖,在空中留下長長一串虛影。
若虛兩眼一睜,光芒暴漲。沒錯——這就是亂披風斬法!
儘管這一槍看起來很是平常,真氣外露都沒做到,若虛卻清楚,聲勢不足是赤靈心修煉不夠的緣故,與亂披風斬法無關。作爲真武者修煉心法的一種,亂披風斬法最根本的一點是用真氣御使兵刃,而不是依靠手臂力量。適才槍刃一陣琴絃般的急顫,就是最典型的亂披風真氣御使心法,手臂之力根本做不到這種程度。
能夠御使亂披風斬法,說明赤靈心修煉出了真氣,能修煉出真氣,說明她重塑經絡穴道成功了;事情至此,她先前的話語再無可疑。
“跟我走吧——”
若虛壓抑住興奮,沉聲招呼;雙手跟着一招,托起兩個麥垛似的包袱,帶着赤靈心來到三尺妖君和金甲兇君扎推之處。“三尺妖君、金甲兇君,若虛準備告辭了。臨走之際,若虛有個不情之請。。。。。”他招呼一聲,便轉向三尺妖君,直接說道:“三尺妖君,這個小狐狸與我有大用,我想把她帶走,還請妖君恩賜。”
三尺妖君吃喝的高興,聽說若虛告辭就掛了一臉的笑容準備寒暄客套,一聽說要帶走小狐狸,笑臉頓時沒了,鹿眼一瞪,勃然大怒:“若虛!你敢欺我?”斥喝聲中,它雙臂一振,一股無形的威勢忽地擴散開來。
冰谷裡倏地一靜,正在歡宴的大小兇靈齊齊停下各自動作,戰戰兢兢地望向三尺妖君,大氣也不敢出一口;除了金甲金剛和若虛不動神色外,連赤靈心都頂不住壓力,悄悄向若虛靠去。
“哈哈——若虛不敢。”若虛笑了兩聲,冰谷裡頓時壓力一輕。
“哈哈!若虛不敢。”若虛又笑兩聲,冰谷裡壓力煙消雲散,衆兇靈心裡一舒。
“哈哈!!若虛不敢!”
若虛再笑兩聲,笑聲如驚雷一般在衆兇靈耳邊隆隆滾過,衆兇靈神色一變,再度戰兢起來。
“哈哈!!!若虛不敢!”
若虛仍然大笑,笑聲如在衆兇靈心頭咆哮的霹靂,噗通噗通一陣響,低級兇靈一個接一個栽倒,赤靈心花容驚顫,身子搖搖欲墜,金甲兇君、三尺妖君臉色煞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若虛仰天大笑,赤靈心噗通一聲一頭栽下,金甲兇君、三尺妖君如醉酒一般,身子搖搖晃晃,最後相繼倒地。
若虛笑聲霍地一收,淡淡說道:“三尺妖君,若虛不敢不敬;只是這小狐狸對若虛非常重要,望三尺妖君念在你我相交多年,給予恩賜。”
“好好。。。。。。沒問題,若虛大人若是喜歡,儘管帶走就是,三尺願意奉送。。。。。。”三尺妖君掙扎起身,卻不敢直起腰,又是打拱又是作揖地應允。
若虛微微一笑,道:“如此多謝了。三尺妖君,金甲兇君,勿須客氣,我等以前是朋友,今後還是朋友,三年後若虛還要過來與二位同心協力再攻崑崙城呢。”
三尺妖君汗流浹背,再度躬身道:“承蒙若虛大人看重,三尺受寵若驚;日後有什麼吩咐必定不敢怠慢。”
“那就這樣說定了,我等三年後再見,若虛告辭。”若虛點頭微一示意,招呼了一聲“小狐狸,跟我走——”說罷,手託兩個麥垛大包袱,向北飄然而去。赤靈心哇地應了一聲,爬起來緊緊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