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野聖人——我是坤位星區的，名叫程潛山，坤位星區與你以前呆的坎位星區相鄰，所以，我聽說過你，也明白你現在想幹什麼；只是。。。。。。我成家了，有。。。。。。妻兒老小。”
年輕修士喉結滾動，一邊吞嚥唾沫，一邊遲遲挨挨地回答，目光閃閃爍爍的只是往另兩位同伴身上掃。
關小山若有所悟，程潛山非常聰明，先一步猜到了自己的意圖，也有心回答以此交換性命，只是有些顧慮，擔心背叛一事被兩位同伴傳回魔神陰界會傷害到家人；這番話的潛臺詞是想讓自己殺了兩位同伴，先消除掉後顧之憂。
“程潛山道友是吧——呵呵，你放心，大道教學校有很多人譬如曹筠、郭善長兩位道友，他們的妻兒老小都還留在魔神陰界，也都很安全。總之，只要真心與我爲友，我絕不會讓泄漏消息之事發生，絕不會讓魔神陰界傷及朋友的妻兒家人。”
關小山不是心慈手軟之人，若在爭鬥時，別說是殺兩個修士，就算殺得再多也不會皺一下眉頭。但他也不是嗜殺之人，無法對放棄抵抗的俘虜生出殺心。當下先安撫了一下程潛山，接着命令紅玉把一男一女另外兩位俘虜押到遠處巽位星區修士大軍中，最後轉對程潛山，直接問道：“這次會戰，魔神陰界具體是怎麼安排的？出征軍的退路在哪裡？”
程潛山眉頭一跳，他原本想先談條件，沒想到對方如此直接，根本沒留談條件的餘地。踟躇了片刻，他自覺手中沒什麼可以倚仗，於是沒敢違抗開口回道：“龍野聖人——我是坤位星區的普通修士，只知道按令行事，不可能知道聖人殿的具體安排，也不知道出徵軍的退路在哪裡。不過。。。。。。這次會戰和往日不一樣，當初在玄武壇集結之時，我發現好幾樁蹊蹺之事。”
說到這裡，程潛山討好地看向關小山；關小山兩眼一亮，興致盎然地問道：“哦？是嗎？道友心思當真敏捷，既然能看出好幾樁蹊蹺之事，不知具體是何？”
程潛山得到鼓勵，精神爲之一振，口中連忙回道：“是這樣——往日會戰，陰陽兩界一般都只動員十萬修士，這次不一樣，聖人殿可能動員了十五萬修士，其中有十萬修士充作出徵軍跨界來攻，另有五萬大軍沒有跨界，而是在玄武壇一側戒備，似乎準備應付不測。這是第一樁，第二樁是。乾坤陰陽大周天陣往常都佈設在玄武壇中心，佈陣修士總共需要一千二三百左右，這次不一樣，供出徵軍跨界的乾坤陰陽大周天陣不在原來的中心位置，而是佈設在玄武壇東半部分，同時，玄武壇西半部分還有一千二三百人，每十個一組聚在一處，似乎準備再佈設一個乾坤陰陽大周天陣。。。。。。”
“什麼！？再佈設一個乾坤陰陽大周天陣！等一等——”
聽到這裡，關小山忍不住驚問出聲，一邊阻止對方繼續說下去，一邊心念急閃。“可能有第二個乾坤陰陽大周天陣出現”這個消息如同一道閃電，不僅十分驚人，還能劃破黑暗迷霧，讓一直迷迷糊糊的關小山心頭倏然一亮，以前的許多不解隱然都有了答案。
“如果有備用的乾坤陰陽大周天陣，東海上空的出口就不是魔神陰界出征軍預留的真正退路，而是迷惑人的幌子；時機允許的情況下能用則用；一旦錯過時機，那個出口存在的唯一作用就是吸引仙神陽界注意，並令其分兵照看，從目前來看，魔神陰界這個目的達到了，尉遲剛正率第一路軍七八萬修士緊緊守着那個幌子呢。。。。。。”
“乾坤陰陽大周天陣的出口是隨機的，未啓用前沒法知道；不過這個問題很好解決，只要事先有約定，一旦東海上空的出口不能使用，出征軍依照約定的路線行軍，佈設備用乾坤陰陽大周天陣的修士只需遣一人從新出口進入仙神陽界，逆着約定的行軍路線相迎，就很容易遇上出征軍，告知新的入口所在防衛，不會有多少延誤。以此看來，得知東海上空的出口被對手搶先佔據後，魔神陰界出征軍即刻沿東南海岸向乾位星區移動，應該就是事先約好的行軍路線。。。。。。”
“在乾位星區南嶺一帶，魔神陰界出征軍忽然改變同進同退的做法，分化成十支小隊行動，乃至眼前八萬大軍忽然炸散，應該是在此之前段靈霄、孫成方遇到了通傳之人，知曉了新的出口所在地，這才一再化整爲零，勒令出征軍以各種方式趕往新出口並且撤走。。。。。。”
“至於在玄武壇戒備的五萬大軍，主要的職責肯定是掩護化整爲零的出征軍修士撤走的；段凌霄、孫成方打得好主意，出征軍化整爲零之後，仙神陽界若不打散編制，很難給予對手大量殺傷；但若打散編制，追殺到新的出口時遇到的將是成建制的五萬接應大軍，到時候別說追殺殲敵，能不能自保都很難說。。。。。。”
關小山輕噓一聲，從諸般遐想中回過神，很感激地衝程潛山說道：“謝謝道友，你說的這兩個蹊蹺實在太有用了，其他還有什麼嗎？另外我最想知道的是，號角響後，崩散的出征軍將士會逃到哪裡去？”
“是艮位星區仙神將府所在地。”
程潛山非常機敏，明白關小山最想知道什麼，就先回答了一個地址，接着說道：“第三個蹊蹺就是跨界之後，出征軍的行蹤很古怪，起初三天行軍速度很慢，沒有一點戰時模樣。接下來完全變了，先是全速回轉，聽說出口被阻後又全速向西南走，直到南嶺才稍稍喘口氣。不過，接下來的事情更爲蹊蹺，聖人殿直屬禁衛留下來阻擋追兵，下屬九星區在主府將軍統帶下先向北轉移，遇敵之際依照平日演練的協同戰法相互配合，天黑之後，若聽見金鑼聲響便全力反擊，若聽見號角聲響，便各自爲戰，按照封地所在星區的方位逃遁，迂迴趕往艮位星區仙神將府所在地，那兒自然有大隊人馬接應。”
“果然如此！”
關小山心頭雪亮，最後一點疑惑跟着雲消霧散。
程潛山的說辭和他猜想的大致一樣，稍有不同的是，段靈霄、孫成方非常瞧不起仙神陽界，不僅備有第二條逃遁出口，還準備有趁隙反擊的計劃。如果，張秋白帶來的小聖諭令得到執行，自己抽調一萬人馬和五十仙神將級的龍王趕往巽位星區，那麼，適才響起來的可能不是撤退的號角，而是魔神陰界反攻的金鑼。
心念電閃之間，關小山沒有一絲遲延，揚聲呼道：“紅玉！習蓋魔！”
“龍野聖人何事！”
“龍野聖人！我來啦——”
習蓋魔、紅玉聞聲趕了過來。
關小山斷然喝道：“紅玉！汝即刻北上，路上小心注意，但若遇見龍空和黨文劍的第三路軍，命其立時轉道向西，殺向艮位星區仙神將府所在地。”
“是！”
紅玉揖手應答，隨即匆匆而去。
關小山轉對習蓋魔道：“習蓋魔主府——你馬上遣人前往東海上空第一路軍所在以我名義傳令，命令尉遲剛接令後即刻統率第一路軍趕赴艮位星區仙神將府所在地，不用再照管東海上空的出入口，若有什麼失誤，一切後果由我承擔。傳令之人安排好之後，請主府統率麾下修士立即隨我趕赴艮位星區仙神將府所在地，不得有絲毫延誤。”
“啊——是！”
習蓋魔原想問問究竟，最終聽出關小山語氣甚急便先答應下來，隨即趕回本隊一邊交代傳令之人，一邊勒令本星區修士啓程，把一探究竟的心思留待路上再說。
這時候，四下崩散的出征軍和仙神陽界追擊之士已經沒了蹤影，玄月籠罩下的天空變得安靜起來；關小山環顧一眼四周，眼見離位星區修士準備就緒，便和聲對程潛山說道：“我們一起走吧。”
說罷，當先向西北方掠去，程潛山和一萬離位星區修士以及一百多頭仙神將級的龍王在後緊緊跟上。
俘虜的抓捕很隨意，並不是特定對象，所以，關小山沒有擔心無間道，而是很信任程潛山。當然，爲了確保萬一，行軍途中，他還是找機會審了一下另兩名俘虜，兩名俘虜中的男子可能猜到程潛山已經招供，便沒再呈英雄，將自己所見所聞之事一一道了出來，結果和程潛山所言暗附暗合。女俘虜則十分倔強，一言不發不說還緊閉上雙目，關小山問了幾遍沒有結果也就懶得理會。有兩個俘虜的口供已經足夠，再說，他的判斷來源於眼見的事實，口供只是提示和佐證，並不能決定一切。
八萬出征軍炸散之地在乾位星區，與艮位星區中間隔着一個巽位星區，距離艮位星區仙神將府所在地約莫有六千多裡。爲了儘快趕到，關小山選擇走最近的直線，貼着乾位、巽位、中宮三個星區交界處走，結果一萬大軍經過十三四個時辰的急行軍，第二天深夜就到了。
黑夜籠罩下的大地十分安靜，天空上沒有乾坤陰陽大周天陣激發的流光，原野中也沒有逃遁的修士蹤影，黑黝黝的仙神將府如酣睡的巨獸沒一絲聲響。
瞧見這副情景，首先着慌的是程潛山，他擔心關小山指責自己欺詐，連忙嚷道：“這是怎麼回事？明明說好的，接應人馬在艮位星區仙神將府。。。。。。”
“噤聲——”
關小山低喝一聲，神情十分嚴峻，嚇得程潛山臉色一白，連忙把後面辯解的話嚥了下去。關小山似乎感覺到了，臉色緩和下來衝程潛山微微一笑道：“對不住道友，是我多慮了；噤不噤聲都一樣，其實我軍現身之初就先被對方發現了。”
“對方？”
程潛山一激靈，轉頭四顧，希望能找到關小山口中的“對方”以證實自己的青白。
關小山無聲一笑道：“我們不需要應付追兵，一路之上不用迂迴，所以會比潰兵來得快。另外，你的修爲弱了一點，看不見西邊一千里處的乾坤陰陽大周天陣，也感應不到兩百里外收斂氣息伏在仙神將府後的五萬大軍。呵呵——段靈霄、孫成方的心思恁多了點，你知道嗎？這兒並非目的地，而是再次聚首的中轉地。”
關小山的聲音不大，卻瞞不過一直注意這邊動靜的仙神將級高手習蓋魔；聽到這裡，他不等程潛山回話，搶先插口道：“真的嗎！龍野聖人——哪裡有伏兵？待我帶人上去衝殺一陣。”
“不急——”
關小山盯着西邊黑暗的大地緩緩搖頭道：“對方是五萬大軍人數不少，貿然上去我們不一定有勝算，還是等一等再說，若能等到黨文劍的第三路軍或者尉遲剛的第一路軍趕到最好，即使等不到，等潰兵趕到了動手也比現在好。因爲，到時候我們不僅能得到追兵襄助，敵潰兵也會幫忙衝擊對手接應人馬。”
習蓋魔頜首贊同，繼而追問道：“那麼，龍野聖人——現在怎麼辦？敵軍不是已經發現我們嗎？”
關小山一笑道：“敵軍確實已經發現我們，但是，他們不知道自己也被我們發現了，依舊把自己當作伏兵呢。”
習蓋魔猛然一醒，喜道：“龍野聖人——你是不是有什麼將計就計之策？”
關小山被對方極端的跳躍性思維弄得哭笑不得，忍不住潑了盆冷水道：“我哪有什麼將計就計之策，不過是走一步看一步罷了。主府將軍——你還是回去傳令吧，命令麾下將士嚴加戒備，準備應變。”
“呵呵——好！我這就去！”
習蓋魔似乎認定關小山有什麼妙計，呵呵笑着回身傳令去了。
隨命令傳達之聲響起，寂寥的夜空再度恢復了安靜；一萬餘修士沒再發出一點聲響，懸立於空中靜靜等候。天明時分，東南方向終於現出星星點點奔突的身影。
關小山向遠方端詳片刻，隨即令道：“習蓋魔主府——從離位星區抽出兩千人馬，分作二十個百人隊，每隊配屬一個仙神將級的龍王，依次向東南方移動，攔截潰逃過來的敵軍。另外八千人繼續戒備，準備應變。”
“諾！”
習蓋魔亢聲應答，離位星區的陣列旋即異動片刻，沒多久，二十支百人隊由二十位仙神將級的龍王統帶一支接一支魚貫而出，衝着東南方星星點點的身影迎上去。
二十個小隊橫向散開，猶如一道堤壩，擋住了逃往仙神將府的路途。正在逃遁的身影發覺不妙，有的向東迂迴，有的向西迂迴，妄圖從兩側繞到集結地——仙神將府上空。二十支百人隊試圖阻擋，跟着向兩邊擴展，沒曾想隨着時間的延續，東方、南方、東南方到處都是星星點點的黑影冒了出來，越來越多的潰兵逃了過來。二十支小隊顧東顧不住西，根本無法覆蓋這麼寬的範圍。
習蓋魔有些着急，試探着問道：“龍野聖人——你看我們是否應該予以支援？”
關小山沒有理會，只盯着遠方出神。對方的計劃似乎很成功，先行趕到的盡是魔神陰界的修士，差不多有一兩萬了；仙神陽界的追兵不知是被甩丟了，還是在與落後的對手糾纏，此時看不到一點影子。隔了半餉，他才低聲叮嚀習蓋魔道：“第一路軍、第三路軍都未趕到，第二路軍其他人馬也未追上來；堵住敵軍退路的重任只能由我們擔當；接下來是一場苦戰，我們只有八千修士和八九十位仙神將級的龍王，沒辦法在這麼寬敞的地帶阻截如此多的對手。爲今之計只有向西——到乾坤陰陽大周天陣出口處佈陣阻截。初始我怕驚動對手的五萬伏兵，沒敢讓離位星區修士向西移動；現在顧不得了，你去暗中傳令，我們佯裝去西南阻截逃兵以懈怠敵軍伏兵，迂迴到仙神將府後側之時，就趁敵不備全力向西衝擊，在伏兵反應過來之前，先一步趕到乾坤陰陽大周天陣出口。”
“嗯？好！我這就去暗中傳令。”
習蓋魔先是一愣，指望着八千人和八九十頭龍王在方寸之間擋住五萬伏兵和後續不知有多少的潰兵實在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換作是荊長生，他肯定要叫苦退卻，可惜發話之人是私交甚篤的“龍野聖人”，無論如何都不能容他推辭。
靜靜懸停了大半夜的離位星區主力人馬終於動了，像是去西南方攔截潰兵，八千餘修士從仙神將府上空斜掠而過，行出百十里時，關小山低吼了一聲“隨我來——”，八千餘修士組成的隊伍忽然轉頭向西邊狂衝。
剛剛衝出四五十里，下方山林間便有了動靜，先是三三兩兩的身影沖天而起，緊跟着越來越多，無數身影成羣成團地向上飛，試圖攔住狂衝的離位星區修士，可惜搶先趕上來的修士人數太少，沒能形成有效阻截，等大批修士躍上空中時，關小山已經率八千餘修士向西衝出一程了。
見勢不對，伏兵中有人揚聲大喝道：“兵分兩路——一路追擊敵軍，看護乾坤陰陽大周天陣出口，一路接應我方回撤人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