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一十三章良機與否

仙神陽界九曲嶺。

一道道烽火警訊從山野間次第躥起,嗵嗵嗵地在空中炸響;更高一些的空中,五彩光芒璀璨耀眼,乾坤陰陽大周天陣激發的一百多道的光暈首尾相連,在雲間勾連出一副白日星空;無數修士螞蟻一般從星辰中涌出來,漸漸鋪滿了一方天空。

九曲嶺位於乾位、中宮、震位三星區交界地帶,因山勢走向曲折迴轉而得名。這一次會戰,主攻方的魔神陰界出征大軍越界的出口就在九曲嶺上空。

做爲攻擊發起端,九曲嶺不是一個好地方。這裡地處荒僻,人煙稀少,距離可以成爲攻擊目標的坤位、中宮、兌位三星區仙神將府都有不近的路程,出征大軍初始不能立即展開攻擊,需要趕上一程才行,這樣會給予對手不少反應的時間,可以從三方面合圍過來。

望着下方曲折迴環的山勢,從乾坤陰陽大周天陣踏出來的孫成方忽然想起後方神秘莫測的龍野和失蹤的四五千精銳修士,心頭驀地生出一股莫名其妙的煩躁,隱然感覺此行吉凶難測。

過了片刻,他強行壓下雜亂的思緒,振聲下令道:“來人——傳令中軍神龍騎,向四方搜索攻擊,儘早與我軍滲透斥候建立聯繫,弄清敵軍部署!傳令各大星區,儘快整頓麾下修士,特別是各星區神龍騎士營,兩個時辰內必須做好攻擊準備!”

數名衛士大聲應是,在亂哄哄的人流中穿梭傳令;天空中黑壓壓的蟻羣聞令而動,一隊隊神龍騎呼喇喇衝出來,向四方急掠而去,亂哄哄的人羣蠕動着一會聚合一會分散,慢慢現出十個相對獨立的區塊。

過了一個時辰,前往西南方向搜索的神龍騎返身回來了。一直默默等待消息的孫成方眼睛一亮,以爲這隊神龍騎返回的如此之早應該是和滲透斥候取得了聯繫,只是一瞬,閃亮的目光又黯淡下去,滲透斥候不能攜帶坐騎,只能孤身進入,回來的這隊神龍騎坐騎和騎士的數目正好相等,沒有多餘乘客。

“報——小聖!西南五百里外乾位、震位交界處發現敵軍,人數約莫有四萬餘,打得是震位星區仙神將府和乾位星區魔神將府的旗號。對方已知我軍到來,卻不見展開攻擊的動靜,只是原地結陣似乎準備堅守。”

“嗯?!”

聽了神龍騎的探報,孫成方陰鬱的心情更加不愉了。

對方的意圖很明顯,經過這些年的會戰,仙神陽界損耗嚴重,很難像以往那般和魔神陰界針鋒相對,所以放棄了會戰初始階段各星區獨立自保等待援兵的策略,相鄰的星區開始聯手自保並等待援兵到來,以儘量保存實力。

這種現象預示出仙神陽界衰落到了很嚴重的程度,原本是個好兆頭;換作往日,孫成方一定會因此得意並會想辦法給予對手更大的殺傷挫磨。今次卻讓他感覺到棘手,今次出征從一開始就有不少意外,讓人心神難定,這種情況下他一心只想如何安穩地渡過這一關,不希望有新的意外挑戰出現。

禍不單行似乎成了慣例,又過了一個時辰,在北邊搜索的一隊神龍騎回報道:“報——回稟小聖,北方一千里外發現敵軍,數量約莫四萬餘,看旗號像是敵聖人殿直屬人馬,此時正急速向我軍靠近。。。。。。。”

與這隊神龍騎同時來的還有四位滲透斥候,四位斥候回報道:“小聖——仙神陽界這次的應對非常保守,力求穩妥。九大星區和聖人殿直屬修士分成五個集團,其中四個集團專事防禦,只聖人殿直屬修士會同中宮星區修士組成機動大軍,協助其他星區盡力防禦,不求有功,但求保存實力。”

“哼——對方的希望完全寄託在龍野的行動上,這是想把正面交鋒的會戰模式改爲刺殺消耗等時間悠長的側面爭鬥。。。。。。。”

聽罷一連串回報,孫成方漸漸省悟過來,開始尋思如何調整攻擊策略以應對變化,就在這時,四周嗡地一聲大響,緊跟着無數不可思議的喊叫響了起來:

“怎麼回事?!”

“啊呀——大周天陣這是?”

“媽呀——這下完了!回不去啦。。。。。。”

叫喊聲甫一入耳,孫成方猛然意識到什麼,心房如被一隻大手緊緊篡住了,難受讓臉龐五官扭曲到一處,同時目光不由自主地向上空的乾坤陰陽大周天陣看去——

銀河崩散,星辰殞落。

似乎有一雙無形的大手在其中攪拌,剛纔還璀璨耀眼的白日星河正在震盪中湮滅,一座座小陣激發的流光或者如泡沫一樣突然破滅,或者如流星飛墜向四方逃遁散落。。。。。。

孫成方明白,這是大周天陣解構時的情景,整個大陣不再成爲一個整體時,其中的小陣會被時空亂流衝得七零八落,解構的過程是如此之快,他纔剛剛瞄一眼,乾坤陰陽大周天陣便完全渙散了,除了幾點飛逝遠遁的流光,雲霄間空空如也,再沒有半點痕跡。

“完了——後路被斷,回不去啦!此番只怕要將性命留在仙神陽界。。。。。。”

孫成方臉色一灰,和身周十萬出征大軍一般,絕望的念頭不由自主從心底滋生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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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神陰界玄武壇。

隨着一聲巨響,乾坤陰陽大周天陣轟然解構,沒反應過來的佈陣修士還在懵懂着維持小陣運轉,被幹擾到的一部分紛紛沖天而起躲避攻擊。

大道教卻已停止了攻擊,一兩千教衆一邊齊聲歡呼,一邊按原定計劃向北方飛速逃遁。蕁姑、龍冉、赤靈心、龍空四位魔神將級的高手留在最後阻止聖人殿衛士和護陣修士的追殺。

恰在這時,南宮豹、西門虎率隊趕到了。

“殺!殺光這些叛逆奸細——”

南宮、西門驟然見到玄武壇的亂象,不由得目瞠欲裂,嘶吼一聲各自帶領麾下修士向北追殺。

段靈霄靜靜地懸停在玄武壇上空,動也沒動,他不僅沒參與對大道教的追殺,反而用心印術傳音南宮豹、西門虎:“你們向前追殺三百里就可收兵回來,不要追得太遠;龍野和另外兩千餘失蹤修士還未現身,他肯定還有其他詭計,我們不能再大意了。”

段靈霄餘悸未消,此時不僅擔心暗藏的龍野會有其他後着,更在爲斷了後路的十萬出征大軍憂心着急,是以,對追擊大道教衆並不上心。

南宮豹和西門虎遵令而行,和蕁姑、赤靈心四人糾纏了一陣,眼見已遠離了神龍頂,便止住腳步,招攏麾下修士回程。待兩人率兵迴轉玄武壇時,段靈霄已經想好了臨時制措。

“西門——你即刻安排使員前往各大星區傳我聖諭,勒令各星區魔神將府再次動員,無論等級高低,必須徵召到兩千修士並即刻啓程,兩日內趕赴玄武壇集結待命。”

段靈霄先給西門虎交代了一件差事,待對方應聲而去後,再轉對南宮豹淳淳說道:“南宮——乾坤陰陽大周天陣終止運轉本身不算什麼,重新運轉亦非難事;但其造成的影響非同小可,很可能會讓十萬出征大軍喪失鬥志,進而全線潰敗;所以,當務之急是安定軍心,這需要有人通過乾坤陰陽大周天陣進入仙神陽界,將新的大陣出口方位儘快告知小聖,這件差事太過重要,交給普通斥候、衛士我不放心,是以,有意讓你親自冒險走一趟,你可敢否?”

修煉士到了魔神將級,不僅成爲高高在上的巔峰人物,同時也會把自己的性命看得彌足珍貴,會戰之時跟隨大軍一道跨界攻擊尚可,無論會戰多麼兇險,很難讓這個等級的修士在戰場上殞命;單獨進入時不一樣,安全沒一點把握,運氣稍微不好就會身死神滅,所以,平時幾乎沒有魔神將級的高手願意充當斥候探子單獨跨界進入敵方,這也是段靈霄沒有直接命令,而是溫言與南宮豹相商的原因

南宮豹卻沒有猶豫,慨然應道:“屬下願往!今聖放心——寧可不要性命,屬下也會盡快找到出征大軍,把新的出口方位告知小聖!”

“好!有你前去,我可以放心了,十萬將士必定會因此重振軍威。”

段靈霄脫口大讚,稍傾又道:“現在我就傳諭佈陣修士重新佈陣——你過去之後,要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出征大軍,新的出口位置早一分告知,軍心就會早一分振作,損失就會大大減少!見到小聖,你告訴他——請他安心帶兵回撤,不要擔心其他。無論先前損失多少,一旦撤到新的出口位置就算安全了,我將親率兩萬援兵在新出口接應。。。。。。”

南宮豹連連點頭,將段靈霄的交代一一記在心頭。過了兩個時辰,佈陣修士依照聖諭在玄武壇中心佈設出一個新的乾坤陰陽大周天陣,他向段靈霄告了聲別,便手持神兵獨自跨了進去。

新的出口位於在坎位星區,而且很不巧,就在坎位星區仙神將府附近,乾坤陰陽大周天陣的光芒剛一在空中閃爍就被值守將府的修士發現了,等南宮豹跨出大周天陣的時候,已經有二三十道人影沖天而起迎了上來。

幸好這次會戰仙神陽界改變了以各星區仙神將府爲據點堅守的策略,下方留守修士並不多,而且等級都是士級,構不成致命威脅。南宮豹全力飛遁輕易就擺脫了這幾十名修士,甩掉追兵後,他一邊全力飛遁,一邊張開目力四處搜索出征大軍的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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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曲嶺上空,旌旗招展,隊列森嚴,殺氣騰騰的景象和段凌霄擔憂的軍心喪失完全相反。

孫成方像是一頭被逼到牆角沒有退路的野狼,正御使修爲揚聲激勵十萬修士:“。。。。。。。後路果真被斷了嗎?不——沒有!陰陽兩界原本屬於一體,魔神陰界是我們生存修煉的家園,仙神陽界也能供我們生存修煉,只要敢於開拓進取,這裡就會是我們新的家園。。。。。。諸將士——我們這十萬大軍是陰陽兩界最精銳的力量,是讓敵人顫慄驚懼的力量,兵鋒指處,無堅不摧!我們無所畏懼,殺到哪裡,哪裡就是屬於我們的領地。。。。。。”

聲音清越激昂,穿雲破霧,在雲霄間不斷迴盪,方圓四五百里都能聽得清清楚楚,隨着金石奏鳴一般的話語傳入耳中,十萬大軍因後路被斷的慌亂情緒慢慢消褪,取而代之的是灼亮的目光、緊繃的嚴峻臉龐和越來越狂熱的征戰渴望。

孫成方完全忘記了進入初時的各種負面感覺,忘記了龍野,忘記了乾坤陰陽大周天陣,眼裡心中只有這十萬將士和分佈在四方的敵人。儘可能地保存部屬,儘量多地殺傷敵人,是勝利,是活路,是他此時唯一的也是終極的目的!

想到這裡,孫成方揚聲令道:“坎位星區主府錢萬斤聽令——吾命汝率坎位、兌位、震位、坤位四星區四萬修士即刻出發南下,攻擊敵乾位、兌位兩星區聯軍。對方雖有四萬餘,但良莠不齊,屬於烏合之衆;你等四萬人馬是四星區抽調出來的精銳之士,而且多出好幾位魔神將級的高手,這樣若還不能戰勝,就不用回來見我!”

“錢某遵命!”

錢萬斤卻不受孫成方激將,淡然一笑,從容受命。

孫成方知道錢萬斤的性子,並不在意,只是閉住嘴用心印術傳音道:“錢主府,我這裡有八個得力衛士,由曹筠統帶着,讓他們跟你一起去吧,不定能幫一些忙。”

聽到由曹筠統帶,錢萬斤忍不住露出欣然的微笑,連連點頭以示喜悅;他不知道殺神隊的存在,但知道曹筠是魔神將級的高手,不說這人統帶的衛士是否當真管用,單單一個魔神將級的高手對這場戰事就有極大助益。

孫成方轉對身後的曹筠,用心印術吩咐道:“曹筠,殺神隊該露一露崢嶸了,否則就會成爲殺豬隊。吾命令你們即刻隨錢萬斤主府南下,給我取幾顆仙神將級的修士首級回來。”

“絕不有辱使命!”

一直憋着一口氣的曹筠低吼着回答,然後衝周圍的關小山等人一揮手,道:“走——”七位隊員心知肚明,二話不說跟在曹筠身後悄悄向錢萬斤靠攏過去。

就在十萬出征大軍羣情激昂,殺氣騰騰之時,一股讓人振奮的氣氛正在仙神陽界飛速傳播——

“知道嗎?敵軍退路斷了!乾坤陰陽陣不知怎麼停止運轉了。。。。。。”

“此戰我軍必勝!敵軍已經喪失了軍心。。。。。。”

“哈哈哈——這下好了,能趁機追打落水狗了。。。。。。。”

消息傳播之處,仙神陽界的修士一掃多年會戰不利來的頹廢恐懼,一個個躍躍欲試,摩拳擦掌,大有放棄堅守待援的策略,換之以主動出擊。

乾位、震位兩星區聯軍也是如此表現,乾位星區主府黨文劍認爲對手在喪失軍心的情況下不敢輕易來犯,結陣堅守已經沒有意義,和同伴商量後,決定主動出擊向北邊的九曲嶺靠攏,等待機動大軍到來的同時增加敵方的壓力。就在他傳令麾下聯軍整隊集結,準備出擊之時,斥候突然來報,有四萬敵軍正從九曲嶺飛速殺過來,看不出軍心動搖的跡象。

“嗯?對方莫非是在虛張聲勢?”

黨文劍一愕,卻因此熄了主動出擊的念頭。他們這支聯軍有衆多低級修士,確實不如精挑細選的出征大軍精銳,對方軍心若沒動搖,還當真不敢硬碰硬地上去廝拼。爲穩妥起見,當下他一邊命令麾下修士結陣以待,一邊遣人向北邊的小聖荊長生告急。

自烽火警訊響起以來,荊長生和中宮星區主府率領的機動人馬就離開神龍頂,一路向着九曲嶺方向急趕,行了三個時辰,距離九曲嶺還有八百多裡時,荊長生收到了乾坤陰陽大周天陣停止運轉的探報,得報之後,他首先的反應是傳令機動大隊就地歇息,暫停行軍。

“令興!是蕁姑!一定是蕁姑!她們成功了!!!”

荊長生臉色緋紅,抓着不明底細莫名其妙的楊令興亂叫亂嚷。

楊令興正沉浸在乾坤陰陽大周天陣停止運轉這個巨大的喜悅中,過了好一陣才反應過來,猜度道:“蕁姑?莫非她滲透到魔神陰界去了?可是——就算如此,她一個人能讓戒備森嚴的大周天陣停止運轉?”

“不!她不是一個人,還有龍家十幾個精英子弟相隨!”

荊長生猶自未從驚喜中回過神,一邊揮舞着拳頭急速地來回踱步,一邊連聲搓嘆。“事實上,就算多十幾個龍家子弟相幫也不可能成功,換作我肯定沒辦法!我不知道蕁姑是怎麼幫到的,但一定是她!不可能是別的原因!她是老聖嫡親後裔,天資聰慧,修爲深厚,即使我們幫不到的,她也能幫到。。。。。。”

楊令興多少聽明白了一點,繼而問道:“既然如此,我們爲何不趁機壓上去,給予對手致命一擊呢?”

“這個機會太難得了!我們一定也必須給對手致命一擊!否則就對不起蕁姑和龍家的付出!”

荊長生握緊拳頭用力在胸前一揮,咬牙說道:“這個機會來得太過突兀,我們以前的策略不能再用,需要有所改變,我要好好想一想,如何把握住眼前良機,如何利用此次良機徹底扭轉乾坤!令興,你也幫我斟酌斟酌。。。。。。”

楊令興恍然,隨即應承道:“原來是這樣,好吧,讓我想想如何方爲妥當。。。。。。”

兩人聚在一起苦思冥想,準備想出一條最佳的應對之策。只是還沒等想出妙計,斥候新的探報來了。

“報——小聖!敵軍主帥孫成方適才宣諭三軍,言道要在仙神陽界開拓領地,不急於迴轉魔神陰界,對方士氣大振,似乎沒有因爲乾坤陰陽大周天陣停止運轉而驚恐;隨後有四萬敵軍離開九曲嶺,往我乾位、兌位兩星區聯軍殺過去了。。。。。。”

荊長生、楊令興聞言一驚,當下顧不得再想什麼妙計,連忙催促機動大軍儘快南下,援救乾位、兌位兩星區聯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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