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六日,天氣,晴。”伊芙妮洛含着棒棒糖看着自己的日記本,許久,她突然撕掉剛寫了幾個字的一頁,趴在桌子上無趣地仰望着檯燈的光芒。
“主人,怎麼了?”艾蘭的聲音從契約的迴路中響起。
伊芙妮洛搖搖頭,道:“沒什麼,只是有些悶而已。”
“是在想那塊石頭嗎?R小姐說過了,契約無法締結的原因是因爲主人你的年齡還不夠。”艾蘭緩緩道。
“這個我知道……艾瑞卡呢?到了加拿大好像也沒有給我們來信吧?”
“他已經跟R小姐通過電話了,會議明天召開,再過不久他就會回來的。”
伊芙妮洛一臉鬱悶地繼續趴在桌子上,日記本撕掉的一頁也被她團成一團扔進了附近的垃圾桶裡。
“嗯~不知道星寒那邊怎麼樣了呢……”
……
中東地區,這裡一片狼藉,到處瀰漫着戰火的味道,死神就像是鐮刀一般輕易掠走了無數人的性命。滿地的殘肢和武器碎片,滿目瘡痍,簡直像是地獄。
“這是什麼地方……”星寒望着眼前的狼藉問道。
弗拉德滿不在意地踏過一具又一具屍體,最終站在屍山的最頂端眺望着遠處的硝煙,眼神中透出一種嘲諷之意,輕聲道:“戰爭之地,也就是你的訓練場……”
“爲什麼帶我來這?”星寒在這裡看到的只有無數的死亡與血海,戰爭的利刃無情地掃過這片大地,留下的只有這堆罹難者的屍骨和親屬的悲傷而已。
“想報仇嗎?”弗拉德反問道。
星寒一下子哽咽住,腦海中還隱約浮現着嘉葉對十夜所做的一切,他緩緩點了點頭。
“想的話就站過來,沿着這裡一直走下去,看看前方到底是什麼。”弗拉德瞥了一眼星寒,隨後折身走向不遠處的直升機,“一天之後我會來接你,到時候你到底會變成什麼樣子……哼,讓我多期待一下吧。”
直升機絲毫沒有停留之意,丟下星寒一個人飛往遠方。
星寒愣愣地看了直升機幾秒,回過神時,已經只剩下自己孤身一人和前方未知的道路。
屍山與前方呈一條筆直的道路,不知是否有人刻意爲之,道路上的屍體都被移到了兩旁。星寒的心裡很清楚,自己即將走過的是一條血路,一條充斥着無數曾經存在的生命的血路。遠處隱約傳來轟響,這場戰役的直徑到底是多少?至今還是個謎。
道路兩側的屍體一個個沉默寡言,那些死去的士兵彷彿正嘲笑着此刻走在這不歸之路上的少年,是的,他們已經再也無法回到這個世界,只能靜靜地看着少年這段路途的盡頭究竟是何處。
“咳、咳……”星寒輕咳了兩下,周圍瀰漫的屍氣太重,隨時都會陷入缺氧的可能,前路不時地有屍體的碎片從一旁的屍堆中滾落出來,有時是一根手指,或是一個陌生人的頭顱。
星寒刻意地躲避着屍體的碎片,他可不想對死者做出如此不敬的舉動。
十分鐘過去了,時間在消磨着他的意志,很快,星寒變成了一具如同行屍走肉一般的生物,他開始不再去注意腳下的屍體碎片,而是一腳踩上去,直到變得模糊不清認不出是哪個部位爲止。
二十分鐘後,他的眼神開始漸漸渾濁,彷彿像是正在走向死亡深淵的機械一樣。
路一直望不到頭,但耳邊的戰火聲卻越來越近,直到一顆炮彈的碎片劃破他的臉頰,輕微的疼痛感讓他意識到自己還活着。幾乎被那些屍體操縱的身體漸漸回到了自己的掌控之中,眼前的場景開闊起來,屍山血海已經遠去,擺在他面前的是真正的戰場,充滿了人類生命盡頭的地方。
“喂,你在發什麼呆啊,快幫我們清理掉那些敵人!”一名老兵緩緩靠近星寒,一把將他拉入戰壕之中,從一旁的木箱裡掏出一杆步槍遞給他,指着前方的戰爭說道。
“爲什麼?”
“啊?什麼爲什麼啊,叫你做就做是了!不管是誰,到了這裡就是戰士,和我們一起戰鬥的士兵!好了,你會不會開槍?我來……呃……”
談話之間,一枚子彈橫穿過老兵的太陽穴,子彈衝破了他的腦袋後並沒有停下來,而是快速地釘在了身後的地面上。
“噗通!”
那名老兵就這樣死在自己的身前,滿臉是血,沒有人注意到他的死亡,就連靠他最近的士兵也在專心地瞄準着敵人,不久之後,他也得到了和這名老兵一樣的下場。
“醫療兵!又有人陣亡了,快把屍體拖走換上其他士兵!”一名指揮官模樣的人站在不遠處大聲喊道,他的臉上絲毫沒有對死者的憐惜,對於他來說,這裡的所有人只不過是棋子,這戰場就是偌大的棋盤,他所要做的是擊敗對手,無論犧牲多少棋子都不會去在意。
老兵的屍體被醫療兵拖走,星寒淡然地看了兩眼他的遺體,緩緩走出戰壕。
“喂,那邊的傢伙!不想死的就快回來!否則我可沒錢給你買棺材!”指揮官的聲音追着空氣衝到自己耳邊,星寒只是淺淺一笑,頂着槍林彈雨邁向戰場中央。
子彈在星寒身前大約一米的時候便被強行修改了彈道,射在他身後不知道是什麼地方。
前線的士兵驚訝地看着這名手無寸鐵的少年迎面而來,他們的分心導致了死亡,不過就算這樣也無所謂,因爲他們身後的兵力足夠淹沒這個戰場。
這裡的氣息陡然轉變,星寒聽到的是另一方的聲音。
“喂,你在發什麼呆啊,快幫我們清理掉那些敵人!”
星寒愣了一下,隨後那名老兵便快速地將他拽到一旁,從一名已經死去的士兵身上奪過一杆槍塞進他的手中:“會不會開槍啊?!我來教你怎麼做……”
老兵之後的話星寒一點都沒聽進去,這盤棋的雙方都想贏得勝利,而他們的棋子也已經全力以赴,爲各自的棋手發揮到了極致,但他們終究還是被當做棋子遺忘在這場戰爭之中,沒人會去記住他們的名字,甚至連他們在這場戰役中起到了什麼作用都會閉口不提。
他早該意識到,這裡是戰場,戰爭不會寬容死亡,而自己便是這場戰爭中的最大變數,無論哪一方得到了自己,都會影響整個棋局。
“不要發呆!快,幫我們贏下這場戰爭!”
星寒稍微點了點頭,老兵的臉上露出一副欣慰的表情,但隨後從他身體中刺出的黑色長刃讓他徹底體會到了死亡。
“司令!陣營裡混入間諜了!”看到老兵被殺的一幕,其餘的士兵也都紛紛把槍口轉向星寒,一陣槍擊過後,士兵們的彈夾都已經空空如也,而所有的子彈都被擋在了一面魔法護盾前。
在這一刻,星寒終於明白了自己戰鬥至今的意義,他不想再出現死亡,不想再讓水妖精一類的事重蹈覆轍,神無月姐妹的死在他的心裡留下了陰影,那是自己唯一無法拯救的人。
體驗了無力之後,他決定開始戰鬥,將死亡徹底從自己的身旁消滅。要實現這一目的,必須要做出選擇,獲得戰爭勝利的人只有一個,而幫助哪一方,取決於自己。
www▲ ttκa n▲ CΟ 現在的星寒,所需要的不是復仇,而是把這種力量轉變爲保護,保護那個叫愛露琪•朵雅的女孩,贏得與魔精靈之間的戰爭!
“哧——”
最終恐懼的劍刃不知道劃過了多少敵人的脖頸,不知不覺中,血光沖天。另一邊的士兵們已經傻了眼,不知道爲什麼敵營裡會突然傳出那麼大的變動,但這是他們唯一的勝利機會,跟隨着那名神秘的少年,將剩餘的敵人斬殺殆盡。
戰鬥持續了不知道多長時間,直到黑刃的顏色緩緩變紅,星寒的身上已經沾滿了血,即使聽到再多無用的嚎叫,他依然堅定地將利刃刺向眼前的人。爲了保護自己選擇的一方贏得勝利,竭盡全力拼殺在敵營之中,那名指揮官的臉上大概也已經露出了笑容纔對。
“這就是……戰爭。”
……
“呼~~~”風吹過塗滿了敵人鮮血的大地,一架直升機緩緩落地,螺旋槳漸漸停穩,一名扎着修長白色馬尾的少女滿臉欣喜地從機艙裡走了出來。
“嗯……這裡發生了什麼啊,星寒你在那種地方坐着幹什麼……”伊芙妮洛捂着鼻子走下飛機,跟在她身後的茱利歐也一臉嫌棄的表情,他那種傢伙恐怕又在擔心地面上的血會不會染髒他的鞋子。
“這些人都是你殺的嗎?”R彎下腰貼着星寒的臉問道。
星寒點了點頭,他的眼神中似乎比之前多了些什麼:“是的,謝謝你了,朵雅。”
“謝我幹什麼?又不是我帶你來這的。”R回頭看向坐在機艙裡的弗拉德,到頭來還是他沒有下來。
星寒從屍堆上站起身,緩緩走向機艙,裡面的弗拉德冷冷地瞥着他,問道:“訓練已經結束了,你做出了讓我驚訝的選擇,好了,評價就是這樣,還有什麼問題嗎?沒有的話就快走,這裡不適合長時間待下去……尤其是對於我來說……”
“吶,弗拉德,你剛纔說星寒做出了讓你驚訝的選擇,那一定還有其他的選擇吧?告訴我們好不好?”伊芙妮洛依舊一臉天真地貼過去問道。
弗拉德看了一眼窗戶外的天空,道:“曾經有人做過和你一樣的訓練,他的選擇是殺了所有人,就是這樣。”
“這個想法我也有過,能再問你個問題嗎?”星寒問道。
“問吧。”
“爲什麼要帶我來這?那些人不是幻象對吧,我真的殺了他們。”
弗拉德把目光轉向星寒,道:“因爲我和你是……同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