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陳啓星鬧得動靜實在太大,整條街都被他吵醒了。結果可想而知,他被前來查看情況的街坊四鄰給扭送到了派出所。
陳啓星百般解釋,自己是後來的,人不是他殺的。但此時他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屋裡全是打鬥痕跡,而且你還被人抓個現行還敢抵賴!
陳啓星還被正義且憤怒的人民羣衆毒打了一頓,年紀輕輕學什麼不好,學人家找小姐,而且竟然還敢殺人,反了天了你!像你這種東西留着絕對是社會的禍害,趕緊槍斃了最好。好在警察叔叔現在是科學辦案,沒把他刑訊逼供。只做了一些筆錄問東問西,按了指紋,然後把他暫時拘留扣押了。
陳啓星在拘留所被關了好幾天,他沒敢給家裡打電話,因爲要是被他爸知道了的話,他就算能出去也得被老爸打死。
就這麼硬耗着幾天後,拘留所來人把他放了出來。辦案的警察叔叔告訴他,你小子這算是萬幸。真正的殺人犯在其他地方因爲盜竊車輛被人家抓獲,交待了自己後殺人搶錢的經過。這才證明了陳啓星確實是被冤枉的。
陳啓星想給警察叔叔送一面‘人民衛士’的錦旗,以表達自己感激之情。但交了幾百塊錢罰款以後,兜裡實在沒錢了,這事就作罷。人家以未遂的罪名,罰款了500塊錢。陳啓星這時候也不敢說不了,乖乖打電話給老李,讓他帶錢贖人。
出了拘留所大門,他越想越窩囊,早知道當初網上認識的那個小姐姐要500自己給她就是了。現在倒好,女人沒摸到白送給人家五百塊錢,還tm留下個案底,你說這事鬧的。
回到了出租房,陳啓星見到老李已經幫自己把行李收拾好了。他奇怪問到,這是啥情況?
原來這個老李打從陳啓星一來就看他不順眼,吊兒郎當的還啥也不會。這回還弄了這麼一出,他立刻就打電話給公司領導告狀,讓他們給另外派個學徒過來。一得到領導的肯定,老李立即把陳啓星的行李裝好了,等他回來以後立即讓他滾蛋!
陳啓星肺都氣炸了,他可沒想到,平時經常在一起抽菸喝酒,一副老哥哥姿態的老李是這種卑鄙小人。平時嬉皮笑臉的老李板起臉孔,一絲一毫也不通融。跟他吵了兩句,陳啓星也打電話給公司經理,他想跟經理說情。沒想到人家接電話對他劈頭蓋臉就是一通臭罵,你小子是傻x嗎?公司讓你幹活,你跑去嫖?還讓公司給你贖人,你爹媽是怎麼教育你的?遇見鬼了?你怎麼不去死呢?給老子滾蛋!
那邊電話掛了,陳啓星也沒脾氣了。他說這話連自己都不信,嫖出鬼來,他也算一朵奇葩了。工作丟了,工資也別想要了。那老李還想倚老賣老教育他幾句,陳啓星向地上吐了口唾沫,扭頭就走。
他身上剩下的錢只夠買一張站票,也就是說未來的二十多個小時,他就得站着回河南了。陳啓星蹲在火車車廂之間的連接處,身上連買泡麪的錢都沒了。他上車之前用剩下來的一點錢買了包‘大前門’還是沒菸嘴的那種,剩下幾個鋼鏰他打算留着到焦作市裡以後坐公交車用。
巴巴得抽了幾口大前門,還挺香。他蹲在地上思考事情的前後經過,自己那天晚上確確實實是見到女鬼了,還跟鬼玩了一陣自由搏擊。只不過後來進來的街坊一鬧,他沒注意到女鬼是怎麼消失的。這到底是什麼情況?他滿腦子都是疑問號。難道是我發燒燒糊塗了?當時其實是我在夢遊嗎?
火車咣噹咣噹行駛,來來往往上車的人不少,但就是沒有空座出來。還有人也買了站票,跑來跟他搶地方,硬是把陳啓星擠到了車廂的開水龍頭邊上。他蹲得腿都酸了,還餓着肚子。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人,端着一碗剛開蓋的‘老壇酸菜牛肉麪’到他面前。他一臉鄙夷得看着陳啓星,踢了踢陳啓星的腿:“讓一讓,到邊上待着去,別人好打開水!”
你拽個雞毛,陳啓星火了,你不就是有位子坐嗎,有什麼了不起?他擡頭瞪了一眼那個中年人,突然發現這人臉上被黑色的霧氣籠罩着,像是戴了一副面紗一般。
陳啓星揉了揉眼睛,再仔細看了他一眼,沒錯就是黑氣。那中年人見陳啓星盯着自己,他也生氣了:“看你媽x!”按照陳啓星以前的脾氣,他準得站起來揍那死胖子。但他此時心裡有事,只是悄悄嘀咕了句:吃吃吃,吃死你這傻x。然後轉身進火車的廁所裡。
他照了照廁所裡的鏡子,模樣除了有些憔悴,沒什麼不同啊?個頭不高,瘦臉、小分頭、塌鼻樑,還是原來他自己啊。只不過外面陽光一反射,照得他雙眼放光,閃瞎了陳啓星雙眼。他轉身撒了泡尿,然後就出來了。
估計是自己生病了還沒完全好,或者是水土不服吧?陳啓星覺得東北可能與自己八字不合,以後還是少來爲妙。
中國的火車就是這點煩,站站都停,沒站它也停。陳啓星越餓,它開得越慢。到後來他也顧不上地上髒了,一屁股往走廊上一坐,埋頭睡覺。睡着就不餓了。
到了焦作下火車,然後轉公交車,再下來步行一段時間,陳啓星就回到了家了。
這裡叫做陳家莊,除了地處太行山裡,其他地方與中國這塊土地上的大大小小的普通農村沒什麼不同。時代的烙印在這裡非常明顯,既有土了吧唧的老式磚瓦房,也有別人自建的瓷磚小樓。改革開放嘛,當然有人先富起來,其他的人一切照舊。好在國家扶貧,那些年輕的幹部工作很是積極,連吊兒郎當的陳啓星都鼓動外出打工了。
村子裡大多數人家是姓陳,而且還都是本家,只是關係有遠有近。這些年陳家莊山裡的資源被過度開發,地也貧瘠起來,許多人外出務工或者直接搬去別的地方住了。所以小山莊剩下的人不多了,陳啓星兒時記憶中滿滿當當的陳家莊這些年空蕩了不少。
陳啓星父母是剩下不多的還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家人,他爹陳尚標做過一任村長,進陳家莊的路就是在那幾年修的。不過後來陳尚標承包了蔬菜大棚,就不幹村長了。陳啓星家這幾年過得還算不錯,家裡還建了小樓,雖然不土不洋不中不外的,但是也比村裡的其他人家高強。
陳尚標這人什麼都好,有本事做事還公道,可就是喜歡打兒子。陳啓星從小到大就是一部沙包的成長史,弄得他這輩子最怕的就是他老子。還好此次在東北攤上事,陳啓星咬緊牙關,打定主意就算坐牢也不給家裡打電話,這事纔沒有傳到陳尚標耳朵裡。否則陳啓星心裡有數,自己回來不死也得殘廢。
他們家住在村子西頭,陳啓星揹着行禮來到了門口,躡手躡腳進門。他爹的拖拉機不在院子裡,估計出門了,他長出了一口氣。
“小星迴來啦!快把揹包放下,收拾桌子準備吃飯。”陳啓星老孃周美娥正好看見兒子回家,跟他打招呼。陳啓星在火車上給家裡打電話就是他老媽接的。他騙老媽自己在東北水土不服,生了大病,所以打算回家住一段時間然後再去找工作。向來疼兒子的周美娥一口答應了下來。
陳啓星老孃是十里八村有名的才女,幾十年前剛恢復高考的時候人家就高中學歷,據說考上大學了,只是當時家裡窮沒錢去外地念書。後來就嫁給了陳尚標,生了陳啓星,從此就安心過日子當一個平凡的農村婦女。陳啓星有時間問他老媽,當初是怎麼看上他爸這個“暴力分子”的。他老媽笑着說:“你爸是望子成龍,打你是爲了你好。”
反正陳啓星是不相信這個說辭的,別人家打孩子頂多拿鞋底抽屁股,雖然噼啪亂響,可一點都不疼。他們家可是吊在樹上拿皮帶往死裡抽,說是‘愛的教育’,傻子纔信。
陳啓星老媽告訴他,他爸大早上就開拖拉機去市裡賣菜去了,今天中午不回來吃飯。這正好順了陳啓星的心意。整整一天陳啓星在火車上滴水未進,餓得都前胸貼後背了。他溜進廚房,用手拿起一塊肉嚼都不嚼,吞了下去。
他老媽不知道兒子這麼慘,看他也不洗手就去抓菜,一巴掌拍掉他的賊手,讓他出去找爺爺回來吃飯。陳啓星滿口答應,趁老媽不注意又捏起一塊紅燒肉,嚥了下去。
把行李放下,陳啓星抓起桌上剛炒熟的花生,塞了一口袋,然後出門找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