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一落,守根幾乎是跳着往我們這邊衝過來,眼睛死死的盯着角落裡,盯了一會開口道:
“副組,好像……真的有什麼人正在角落裡看着俺們吶。”
“少放屁,人家不就畫得好一點嘛!”
說着,我往角落走去。
其實我對於鬼神之事,向來是敬而遠之,也許是心理作用,也許是我一路走過去,目光幾乎沒有從那張在黑暗中忽隱忽現的畫作上離開的原因,我突然感覺這個庫房的溫度好像真的下降了,感覺已經不是一種涼意,而是一種……沁入骨髓的寒意……
“副組,這畫,畫得也太傳神了吧……”
守根將旁邊桌子上的畫全部移開,讓庫房裡這盞昏暗的白熾燈,能傾其全部的光芒,照亮這幅畫。
一頭飄逸的長髮,前凸後翹的身材,尤其是那雙傳神的眼睛,雖然是一幅油畫,但那雙眼睛的逼真程度,讓我感覺到了一種窒息的感覺,如果真的要用什麼來形容的話,那隻能說,我看見了一個人正躲在畫裡,用人像上的眼睛觀察着我們。
畫的下方,按照江湖規矩,寫着落款人,但是讓我感覺到奇怪的是,與周圍的作品相比,這幅畫的下方只有作者名,但是並沒寫自己的學院和身份。
這時,守根將自己的手機拿出了,打開了相冊,然後拿到邊框邊上,有模有樣的比較起來。
“什麼時候拿的?”
“哈哈,你不在的時候。”
“我心說你小子揹着我幹了什麼事情,老實交代,那兩個女生就是你引過來的吧。”
“咳,那哪裡是俺引過來的,她們就是自己跟過來的,當時你不知道,我拿好資料出來的時候,就正好碰見了她們,當時她們鬼鬼祟祟,上下打量了我幾眼,後來一問才知道有這麼一回事,所以就告訴他們我們停車的地方,而……”
突然,守根的臉色大變,表情恐懼的看着眼前的這幅畫,往後退了好幾步。
手機也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只見守根指着畫面說道:
“那個…….頭髮……頭髮長長了!”
我一頭霧水,將手機拿起來,發現手機的邊角已經被摔碎了,心說這是什麼質量。
我拿着手機對比,沒出一分鐘,我只感覺頭皮一炸,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那個,守根……咱是無產階級戰士,鬼神一類的東西從來不相信,對吧。”
“副組……你相信嗎?”
“什麼?”
“鬼!”
這時,我沉默了,手機的屏幕依舊亮着,與白熾燈交相輝映。
女人那飄逸的長髮……在不經意之間,慢慢的生長……一比之下,發現那烏黑的頭髮,竟然長長了一個指關節!
過了許久,我才反應過來,對着守根說道:“那個……把這幅畫帶回警
局吧,這也許是一條線索!”
說着,我突然想起了什麼,開口道:“待會兒,我們去找那個女生,聽聽那個鬼傳說。”
“你們說的鬼傳說……是那個鬼傳說嗎?”
極其沙啞的聲音突然從我們的背後飄來,對,沒錯,就是飄過來的,說話的人就如同鬼魅一般,聲音如同沒有落地般軟弱無力!
嚇得最慘的還是守根,本來從我手裡接過去的手機,又在地上摔了一下。
轉過頭去才發現,一個傴僂的身影站在門口。
從門框的高度來看,這個人似乎只有門框的一般高……
他一手拿着掃把,一手揣在兜裡。
昏黃的白熾燈閃過幾絲銀色的白髮,也將他那瘦骨嶙峋的面容照了出來,看着他那深邃的眼睛,就好像是看見了地獄一般……
“那個,您是誰?”
身影“嘿嘿”笑了一下……說道:“不好意思,嚇到你們了……我是圖書館的保潔工,現在在這裡打掃清潔,聽到這裡有人說話,就進來了。”
我長舒了一口氣,點了點頭,隨即問道:“老人家,你剛剛說什麼?你也瞭解那個鬼故事嗎?”
老人點了點頭,然後一瘸一拐的向我們來,邊走邊說:“這個故事…….好多年了!”
“那還是在三年自然災害的時候,當時這個地方窮,沒有事物,就是一片荒地,可人餓的時候,總得想辦法吃飽吧,有的人呢,去山上挖野菜,有的人呢,到林子裡,看見什麼在動就殺什麼,後來……山裡的動物也越來越少,野菜就更別提了……
後來你猜怎麼着……”
說着,老者的表情開始痛苦起來……
“後來,餓死的人越來越多,活着的人也只剩下半條命了,也不知道是誰,想出了一個極損陰德的招,半夜的時候去吃死人肉!”
聽到這裡,我幾乎倒吸了一口涼氣,隨即重新打量了眼前的這個老者……眉目之間,竟然覺得他有一絲說不出的詭異!
“那,老人家,你也……”
“唉,當時這種事情,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我記得當時最受歡迎的,就是才死的人,往往今天那個土坡上邊死了人,明天那個土坡就剩下一堆骨肉相見的骸骨了,我當時,也算壯勞力,不吃這些……沒力氣幹活啊,不過我還算有點良心,每次幹了這事後,都要挖個坑,把人家給埋了,當然,絕大多數人也是這麼幹的……後來的一段時間裡,死的人越來越少了,因爲大家都吃飽了嘛,
可好景不長啊,又有人相繼死去,活着的人在也忍受不了這樣的事情了,於是又開始吃觀音土……結果你也知道,那完全……”
枯黃的雙手,捧着臉頰,滾燙的眼淚從指縫之間緩緩流出……不知道這位老人是在爲當年所作的事情感到羞恥,還是在現在懺悔當年所做之事……聽到這裡,我不
禁再次想起了面具女的那句話:人永遠是動物……永遠!
轉念一想,是不是我們都習慣於用華麗的辭藻,來修飾自己內心深處的慾望呢?
守根:“老人家,你要是不想說,就別說了……”
老者用手擦了一下臉,順帶着留下來的鼻涕,繼續道:
“不,我要說完,好久了……沒有人願意聽我這個老頭子說這些事情,聽的人也不相信,今天就讓我把罪惡說出來吧!剛剛說到哪兒了?”
“吃觀音土!”
“哦,對,觀音土,那玩意兒能吃嗎?當時吃了是飽了,可吃下去的人,連狗屎都拉不了,死的時候,那肚子就像一個孕婦一樣……之後,我們這羣活着的人,又開始吃死人肉……有些帶着幾個孩子的寡婦,過不了心裡的那個坎兒,於是也想出了一個辦法,那就是‘易子而食’!
把自己孩子中,最瘦小的那個,送給另外一個有這種想法的人,然後……唉,也許是老天爺爲了懲罰我們吧,也就是在自然災害過了不久,突然,在現在日月湖的那一片,當時還沒有湖,只是一片荒山,發生了山體崩塌!後來有人說是地震,反正不管怎麼樣,山是實實的斷了,而在第二天一早,有一個村民發了瘋似的跑回村裡,邊跑邊吼‘山吃人了!山吃人了!’”
守根:“山吃人?這是什麼意思?山神嗎?”
老者:“那哪裡是什麼山神,許多人心裡都明白,那其實就是自己當年吃死人肉的時候,發善心埋的屍骨!而日月湖,幾乎是在一夜之間形成的,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村裡都會莫名其妙的死人,全身發黑……死狀就像那些餓死的人一樣……現在想起來……真是報應啊!報應!”
我:“原來這就是那個鬼故事。”
老者:“這是真事,我就是那個村子裡的,後來有一個風水先生說,我們惹怒了老天爺,所以要把我們全部都帶到地獄去,他也沒有辦法……”
我:“這個說法靠譜嗎?”
老者嘆了一口氣,說道:“靠不靠譜,已經不重要了,我能活到現在,可能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吧……”
說着,老者轉身走出了庫房.
我給守根打了一個顏色,將畫打包收好後,也離開了庫房。
站在走廊上,我看着老者正在掃地,他的背已經十分彎曲,拿着掃把的手也不時顫顫巍巍的…..他,他無法擡頭……但一直走的直線,而他的前方,是還沒有被燈照亮的樓道,看上去,就像一步步走向黑暗,或者他口中的地獄。
我拍了拍守根,說道:“走吧……”
也就在這時,我突然聽到樓道似乎有什麼聲音,停下來仔細分辨後,才發現這是那個老者在自言自語:
“報應啊……報應,早點來吧,我也好下去,給自己娃好好道個歉……也給寡婦……好好道個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