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要和我說你小時候的經歷嗎?”爲了能扳回點面子,我趕緊插了一句,免得一會兒越扯越遠,把這事兒給耽誤了。
“你急什麼,這不還沒說到嗎。”張麗花說。
“咱別扯太遠了行嗎,撿重點的說。”我都有點着急了。
“呵呵,想扯也扯不起來了,姥爺在的時候還跟我說說這些事,現在舅舅在我面前對這方面的事提都不提,我問他也不說,還不讓表弟跟我說,所以我也就知道這麼多了。”
“看來你姥爺很疼你啊”
“那當然,現在想想,姥爺都走了兩年多了。”
怪不得我問張麗花十二三歲時是不是經歷了不尋常的事的時候,她會顯得有些傷感,原來是想她姥爺了。不用說,那些經歷肯定和他姥爺有關。
張麗華輕嘆一口氣,“不說這些了,咱接着說,說到哪了?哦,對了,小時候我身體一直不好,經常生病,而且時常會碰到不乾淨的東西。姥爺跟我媽說我的命八字太弱,怕是養不活,而且十二歲那年會有大災。姥爺說要想讓我能夠長大成人,必須搬到姥爺家住,過了十二歲才能回家。那時我才五六歲,死活不想和媽媽分開,媽媽當然也捨不得讓我一直住在姥爺家,所以也經常陪我到姥爺家一起住。不過每次和媽媽分開,我都會哭到半夜,哭到嗓子都哭不出聲音來。”
“那後來呢?”我看到張麗花的眼圈有些泛紅,趕緊把這段岔開。
“後來能怎麼樣,哭啊哭的就習慣了。”張麗花白了我一眼。“不過後來的事情,就不那麼簡單了。”
“可能也真的是我命裡八字太弱了,老是碰到鬼壓牀、鬼上身之類的事,不過姥爺每次都能及時把它們趕走。剛開始遇到哪些髒東西的時候心裡好害怕,大白天也躲在被窩裡不敢出來,冷汗都能把棉被給溼透。不過等我慢慢長大,經歷得多了,也就不怕了。雖然我看不到它們是什麼樣子,怎麼來的,但它們來了我都能感覺到,然後叫姥爺再把它們趕走,後來竟覺得這樣挺好玩的,反正有姥爺在,它們也掀不起什麼風浪。”
“可是在我十二歲那年秋天,彷彿一下子來了好多髒東西,把我壓得喘不過氣來,我姥爺也趕不走它們。現在想想,都好像是一場長長的噩夢。”
“那天,我被一羣人拉到一個非常可怕的地方,周圍看不到一點陽光,也看不見是誰在拉扯着我向前走,感覺身上好冷,那些拉着我的“手”也像冰一樣冷,力氣還大得要命,耳朵裡全是刺耳的噪音,聽得腦袋都要裂開了
。我拼命地哭喊、掙扎,可是一點用都沒有,還是一步一步被人拖着往前走,也不知道要走到哪裡。越往前走身上就越冷,我都在想自己是不是死了。我喊着:姥爺姥爺•••,也不見姥爺來救我。”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的嗓子早已經哭啞了,眼淚也流乾了,但身上還是那樣的冷,冷都連呼吸都那麼困難。我覺得我這次是真的死定了。”
可能人們無法想象一個十二歲的孩子在面臨這種情況時的恐懼、無助、傷痛、絕望。童年的時光,不該有這樣慘痛的經歷。聽到這種生與死的考驗,我下意識地摁住了心口,好像那個噩夢時刻不曾離去。
“我在講我的往事,你那麼緊張幹嘛?”張麗花問道。
我笑了笑,“那後來呢?”
張麗花接着說:“後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看到頭頂上有一束陽光,陽光裡走來一個慈祥的老奶奶,她笑着拉着我的手讓我跟她走。渾身冰冷的我覺得老奶奶的手是那麼溫暖,笑得那麼慈祥,就像自己的奶奶一樣,於是我就由她牽着朝着光亮的地方走去。接着,就醒了過來。”
“醒來看到媽媽在我牀頭坐着,臉色那樣憔悴,眼睛紅腫,眼淚把胸口的衣服都溼透了。媽媽看到我醒了過來,一把將我摟進懷裡,又哭了起來,聲音是那樣沙啞。”
“媽媽涼涼的眼淚順着我的額頭留下來,很快就把我的衣領溼透了,黏黏地貼住脖子。我也好想哭,可是已經沒有力氣哭出聲了,眼淚也慢慢滑到我的嘴裡。”
“姥爺端來一碗藥湯,讓我趕快趁熱喝下去,並對媽媽說時間不多,讓媽媽快點準備。媽媽說那是還魂湯,對我有好處。我渾身沒有一點力氣,喝還魂湯都是一件很費力的事。湯的味道很怪,雖不好喝,也不難喝。”
“喝完藥湯,媽媽給我頭上戴上白布折成的帽子,身上穿上了白色的孝衣,腰裡還繫着麻繩。雖然我那時才十二歲,但也知道只有死了人的家裡纔會穿這樣的裝束,難道家裡出什麼事了?我問媽媽,可媽媽不回答,又給我穿上了一雙白鞋。”
“你不都已經醒過來了嗎,還那麼麻煩幹什麼,在牀上好好調養不就完了?”我不解地問。
“不知道就別插嘴,”張麗花嗔聲說道。
“不過我那時也覺的自己已經好了。後來媽媽告訴我,我當時已經昏迷了九天了,九天來一直高燒不退,輸液打針都不濟事。姥爺說如果我在第十天還醒不過來的話,神仙也沒有辦法救活我了。幸好老天對我還是不錯的,讓我提前一
天醒了過來。不過姥爺說就算是醒過來也只是迴光返照,要想活下去就只有一個辦法——換命。”
迴光返照我知道,但是換命就有點太不可思議了。我知道有種功法可以做到以命換命,那是需要極高深的道行,將生命從一個人身上取走,轉接到其他人身上。即便換命的雙方都願意去換,風險也是非常大的,有可能取走了一個人的生命而轉接不到另一個人身上,或者取走一個人十年的命只能使另一個人延續五年或者更短的時間,再者萬一換命期間出現差錯,就連爲人換命的道行高深之人也可能會遭到反噬,性命不保。所以不是至親直切的情誼,有誰會把自己的命送給他人呢?雖然我修習太乙玄功時日不短,可十幾年的努力也只能是做到養生延命罷了,連續命都算不上。至於換命,恐怕夢都不會夢到。
“換命,怎麼換的?跟誰換?哪有人願意把自己的命換給別人呢?除非是至親骨肉。不過這年頭,至親骨肉也難以做到吧。”
“我不認識那個和我換命的人,是我姥爺找來的。姥爺知道我在十二歲會有劫難,就一直暗中找尋可以和我換命的人,這個人不但要和我生辰八字相同,性別相同,就連出生地也要相差不遠。姥爺從我六歲時就開始找這樣的人,一直到我十二歲都沒有找到。後來在我昏迷的幾天裡,姥爺又去了城隍陰司,從專門掌管生死薄的判官那裡終於找到了一個可以和我換命的人。”
“有關係就是好辦事,陰間陽間都一樣。”我說。
“也沒有那麼簡單,要不姥爺一早請判官幫忙不就行了,何必要自己費力地找?姥爺說做這種事情是要損陰德的,要減壽,就連幫忙的判官也會受到牽連。而且換命以後,要給被換命的女孩兒家裡積下很多陰德和財富,也要給女孩兒找個好的地方投胎。不然,得到的果報會很重。可以說姥爺爲了我,真是操碎了心。”
聽張麗花說到這裡,終於明白了那句話:父母恩,似海深。姥爺恩也一樣似海深。多少人寧願自己一生操勞,只想讓子女們能夠少受些罪,少吃些苦。張麗花的姥爺明知道自己會折壽會損陰德,但爲了心愛的外孫女甘願揹負起這種果報,真不愧是中國式的好姥爺!
也許有人會覺得拿別人生命爲自己孩子續命的做法對人家不公平,對人家的父母長輩也不公平。是啊,可憐天下父母心。至於其中是非對錯,自由後人評說。我只想說,父母長輩們對待子女的心,是那樣的無私,那樣的偉大!這種情懷,恐怕只有身爲父母的人才能體會到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