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花也對她點了點頭,打了聲招呼:“陸姑娘。”
陸非霜按照家訓,並不太隨意出來走動,但外面的事她大約都知道,包括許如玉去義勇王府打小報告的事她也有耳聞。她淡淡地看着香花,看這人笑眯眯的樣子,大約還不知道此事吧。
要不要和她說一聲呢?
香花知道她和許如玉交好,因此並不打算多嘴,簡單問候過就轉身要走,可這回陸非霜叫住了她。
“陸姑娘有何事?”香花直覺陸非霜想和自己說點什麼。
陸非霜走近一步,問:“香花姑娘近日暗中去過楊府?”
香花不好與她說實話,就含糊道:“怎麼?”
“人多眼雜。”陸非霜也不好說得太直白,“香花姑娘多多留心爲好。”
香花這段時間暗中去楊府的次數不算少,一時半會兒也不知她說的哪次。但看陸非霜的態度,好像不是昨晚那回。
那就沒什麼大不了的。
“多謝陸姑娘提醒。”香花溫婉地道了謝。
陸非霜對她點了點頭,若無其事地走開了,香花看了一會兒陸非霜,也往公主府回去。
路上,英兒問:“這陸姑娘向前也沒見得和你多親近,怎麼這會兒好心好意地來提醒?”
香花也頗覺得納悶兒,自言自語道:“難不成她以爲我要成爲太子妃了?”
英兒搖搖頭:“那她蓋在梅子宴的時候就和你示好,如今不是有點晚了嗎?”
香花也覺得想不通,道:“也許是想……欲擒故縱?”
英兒給了她一個“我就知道你要胡說”的眼神。
“管他呢,我今日心情不錯,等我回去給元寶洗個澡!”她歡呼道。
英兒想起前幾次給元寶洗澡的慘狀,忍不住抿了抿脣:“你心情好的時候喜歡給自己找苦頭吃嗎?”
香花嘻嘻一笑道:“心情好的時候,才願意給他洗乾淨,平常誰願意抓他呀。”
陸非霜一直走出去很遠,纔回頭看了香花一眼。香花和英兒已經走遠了。
她一定很好奇她無端端的爲何要給她提醒。
陸非霜眼波淡淡地看向不遠處,那裡有人在賣舞魚。
舞魚是一種很奇怪的魚,它們長得很漂亮,所以要一大羣聚集在一起才能不被獵食者吃掉。但聚在一起久了,又難免會廝殺打架,因此舞魚想存活下來,需要一個頭領。
最漂亮的舞魚會在一開始就被其他的舞魚咬死。能成爲舞魚首領的,通常不是最豔麗的那一條,而是在關鍵時刻衝上去戰勝第二名的那一條。
“秋月,去幫我買幾條舞魚吧。”
秋月應了一聲,問:“小姐要幾條呢?這舞魚可不好養呢。”
陸非霜想了一會兒道:“三條。一條愛搶食的,一條賣魚人喜歡的,一條躲在角落的。”
秋月聽了一會兒覺得這要求有點古怪,正想問,就見陸非霜轉過頭來笑道:“要是不方便選,就隨便撈三條吧。”
秋月知道他們家陸小姐一向是不願意爲難別人的,就笑道:“小姐放心,我一定把這三條魚買回來!”
義勇王府內。
衛晞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下地走動都沒問題,只是跑或者使用弓箭這些還不大行。他這幾日已經恢復了上朝,但皇上卻沒再提起過協理國事。
王妃小心地道:“是不是皇上身子好轉了,念在你重傷初愈的份兒上,想你再多休息兩日?”
衛起笑道:“應該是的。”
王妃就放心道:“那你先歇着,娘去讓人端雞湯上來。”
衛晞點了點頭,等他孃親出去,他面上的笑容立刻消失無蹤,他低咳了一聲,小玉隨之從暗處出來。
“我聽聞有一日皇上夜召楊遇入宮,兩人相談到甚晚,你可知道是何事?”
小玉渾不在意地說:“我如何知道?”
“不知道就去查。”衛晞覺得那一夜一定是十分重要的晚上,皇上都沒夜召過趙武。
小玉嘟起嘴道:“你又讓我去查?這都第二回了。”
衛晞看了小玉一眼,眼神裡有一點無奈還有一點慍怒:“如今我只能指望你了。我眼下這樣,是沒人會惦記我的性命的,你就幫人幫到底?”
小玉哼了一聲:“算了,明年三月就到時間了,我且再幫你一回吧。”
衛晞對她笑了一笑,小玉卻完全不領情,轉個身就不見了。
他無奈地嘆息了一聲。
是夜,衛晞久違地夢見了衛屏。衛屏陰陽怪氣地笑他,笑他會和他們一樣的結局。
衛晞猛的從夜裡驚醒過來。
小玉還沒回來。
是了,這樣隱秘的事,就算是小玉,也是需要花些時間、動些腦筋的。
衛晞起牀喝了杯冷茶,覺得狂跳的心漸漸恢復平靜。睡是睡不着了,醒着卻又做些什麼好呢?
他起牀走了走,看到燭光朦朧映照下陳列在桌上的一把劍,通身烏黑髮亮,閃着熠熠寒光。
那是他父親留下來的劍,或說,應該是先皇留下來的劍。他父親在世是不喜歡舞刀弄劍的,所以這刀一直被供奉着,他父親去世之後就被送到了他的房間裡。
他曾經問過他父親先皇爲何要送他一把劍。
“大約是希望我更勇敢吧。”義勇王揹着手說,“就像她給我的封號一樣。真奇了怪了,怎麼他們看到的都是別人沒有的東西,衛起那樣的人能叫‘忠順’?”
衛晞當時也覺得此事荒謬。他爹一向明哲保身,指望他揮斥方遒是不可能的。
轉變發生在去往賓州的前夕。
那時也是這樣的夜晚,他爹特意避開了王妃來找他。前些時間衛晞已經和他爹商量過幾次,但對於要在賓州做些什麼,兩人沒有達成一致意見。
他爹把劍往桌子上一放,對他道:“晞兒,接下來的話你仔細聽着。”
衛晞見他爹神色不同往日,就點了點頭。
“此番去賓州,衛起定然和我們一樣另有打算,先前推斷多次也難以得出定論,爹回去幾宿沒睡好,就是因爲此事。”
衛晞面色凝重。
衛起的雷厲風行比起皇上只會有過之而無不及,到時他若登基,哪裡還會有他們的安身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