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武:“你打算如何?”
趙燾斟酌道:“都察院如今還能算是一股清流,自然秉公執法,就算我們心有懷疑,也不能信口雌黃,此案怕是隻能暫時如此了結了。”
趙武喝完了一杯茶,趙燾有眼力見地趕緊給他爹續了一杯。
趙武道:“那就如此結案吧,橫豎這一仗不是一時半刻能偃旗息鼓的,他要做戲,咱們也得給他個面子。”
趙燾愣了一下,隨即心裡放鬆了些,知道他爹心裡明鏡似的,就又問:“那皇上那邊……”
“皇上如今在皇宮之中,身邊可信之人一日比一日少,和身陷囹圄差不多,這些事由我告訴皇上吧。”
趙燾點點頭,又問:“那被抓起來的那些活屍……如何處置?”
“還能查得出身份嗎?”
“……身份?”
趙武道:“他們現在雖然人不人、鬼不鬼,但這都是拜那些無法無天的大貴人們所賜,若是能查到身份,至少能把屍首還回去。”
趙燾動容道:“好,此事我去辦。”
“還有一件事要問你。”趙武起身,在屋子裡走了兩圈,“你見過香花那姑娘?”
“是。”趙燾一時有點疑惑,但很快想到什麼,笑道,“爹是想問那次香花協助太平鎮縣令勘破費延拐賣人口一案?”
趙武皺了皺眉。
趙燾以爲他爹是厭煩這些不清不楚的案子,就簡明扼要地把當年這案子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誰料趙武只是嘟囔了一句“誰要聽這個”,就問:“那香花姑娘脾氣好嗎?模樣如何?你娘喜歡她嗎?”
趙燾還沒從方纔的案子裡回過神來,便如實回答道:“香花姑娘客客氣氣的,長得也很好,全然看不出是一個鄉下姑娘,我娘自然喜歡。”
趙武就嗯了一聲,吩咐道:“那你幫我打點些好東西,我配好了藥,就帶人到金州去。”
“您去金州爲哪般?”
趙武頭疼道:“還不是爲了你那呆如木頭的弟弟。”
話說到這個地步,趙燾總算是醒轉過來,失笑道:“只要您一句話,這事娘和我也能去辦,何必您親自去一趟?”
趙武擺手道:“不可,此事必須我親自出馬,能一錘定音最好。”
趙燾笑道:“是聽說香花姑娘有個竹馬,可已經從軍去了,三年五載的不知能不能回來?弟弟這臭小子有福了。”
趙武卻沒有他這麼樂觀。
他道:“不需要三年五載,那小子也快回來了。”
趙燾聞言一愣。
“此事也未必如你想的那麼容易,成與不成還難說。若是成了,我也就能放心了。若是不成,也能早勸他死了這條心。”
趙燾滿心疑惑,實在不敢相信香花一家會拒絕這門上好的親事,便是安平公主,也會給他爹幾分薄面,爲何他爹會說這樣的話?
着實匪夷所思。
楊運到達西北邊境時受到了盛大歡迎,他做事果斷利落,宣讀了皇上旨意後邊論功行賞。
楊遇立下大功,更是在受賞之列的最前面。
甫一聽到欽差大臣的性命,他心裡就打了個突,知道這回是躲不過去了。
封賞的旨意是早就擬好的,雖說欽差大臣不能隨意打開看,但楊運是個八面玲瓏的人,必然早就打聽到了要封賞的都是些什麼人。
趙煦看出他有些不對勁,就問:“怎麼了?”
楊遇輕聲道:“沒什麼。”
但願他這大哥別當場發作就好。
“……千戶楊遇,”楊運一行一行念下來,臉色平穩得沒有絲毫破綻,“驍勇善戰、屢立奇功,臨危不懼、智謀卓絕,特封爲指揮使。”
楊遇出列,下跪接旨謝恩。
楊運將聖旨交到他手中,似乎漫不經心地對他笑了一笑。楊遇並不理會。
此番皇上的滿心歡喜邊防軍將士都很有感受,大家都得了賞賜,跟着楊遇的一百人也個個得了封賞,他們雖不能喝酒,但各個臉上都紅撲撲的,和痛飲了幾大缸酒沒什麼兩樣。
楊遇這次升了官,許多人拉着他說話,這時楊運手下一個小官過來道:“欽差大人請楊指揮使借一步說話。”
楊遇心知遲早有這一面,便跟着這位官員來到了楊運的大帳。
帳內除了楊運以外別無他人,那位官員把人帶到後,也很有眼力見地退了出去。
楊運看完了邊防軍上一役的記錄,這會兒便擡起頭來,笑得見牙不見眼地道:“幾年不見,你如今大有出息了。”
楊遇冷冷淡淡、客客氣氣地叫了一句:“兄長。”
“這麼爽快就認了,我還以爲你要和推上幾個來回呢。”楊運起身走到他面前,比了比二人如今的身量,似乎有些欣慰,“長得這般高了,果然是少年英才了。”
楊遇面色冷淡。
以前還在楊府時,他這大哥就不見得有多喜歡他和他孃親,後來出了事,他大哥也沒有親去看看,只打發了一個老管家去看,連他是死是活也不關心……此間種種,想起來便足夠心寒,他如今也不想再追究,他也不在乎了。
楊運知道他心有齟齬,也不着急立刻解開,而是問:“你冒着那麼大風險去探訪匈奴王帳,便是料到能抓到公主?”
楊遇淺淺一笑:“我非諸葛,並不能掐會算,只是賭一把運氣。”
“何事讓你如此心急?”楊運一語道破。
楊遇抿了脣,並不打算說。
他如今雖有了自己的根基,但到底和楊府還是藕斷絲連的,他這大哥未必會認可他和香花的事,說了便攔不住他大哥從中作梗。
“是因爲……香花姑娘?”楊運好整以暇地觀察他神色,果然發現提到香花時,他這桀驁不馴的弟弟面色微變。
“火候還不到家啊,被我瞧出來了。”他負手而立,替他弟弟把心中所想說了個清楚明白,“你與香花姑娘情意相通,奈何將軍府也中意她,你是怕有人先下手爲強,對吧?”
楊遇咬緊後槽牙,俊臉繃出一個生硬的線條。
“上回進京的時候,我們家也見過香花姑娘了。安平公主認她爲義女也是在咱們家,這你不知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