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對南寶這裡的土着百姓來說,流通券就沒什麼吸引力了。
的確,現在整個臨高,甚至包括臨近的儋州、澄邁乃至瓊山都知道這種流通券是有信用的。但是對這裡的百姓來說,這玩意哪有銀子銅錢來得實在呢?在幾乎談不上商品流通的地方,紙幣這種東西根本就吃不開。
原本葉雨茗打算給當地工人的工資用銀子發放,但是遭到了程棟和嚴茗的堅決反對。理由是職工這種區別對待會嚴重動搖礦山裡職工對流通券的信心。
要保證它能夠被當地人接受,就得讓它“管用”,充分體現出他的購買力來。
隨着工程的進度推進,東門吹雨和李梅兩位外商委的主要幹部來到了南寶,他們的活動就是重新複製東門市的成功經驗。當然,南寶本地是沒有多少消費者,主要還是針對礦工。
東門吹雨在居住區外先修了條石頭路,砌好排水溝之後,就開始修商鋪樓了。這種磚混結構的房子對梅林和他手下的施工隊來說已經不算一回事了,南寶這裡石頭多,連磚塊都省卻了不少,不到一週工夫,第一棟房子已經落成了。這是座長條形的房屋,二層,內部分隔成一間一間的,因爲採用了外承重牆,桁架式的結構,內部的隔牆全是所謂的輕型材料,以節約粘土磚。這種房子隔音差點,但是空間容易分割,便於多種用途。
牆壁上的石灰水還沒幹,婦女合作社南寶分社的牌子已經掛了出去。佔去了底層的五個門面,牛車送來了貨架、櫃檯、訓練有素的女夥計還有許多的貨物。合作社銷售銷售布匹、綢緞、針線、毛巾、酒醋、檳榔、食鹽、紅糖之類的雜七雜八的日用雜貨和小食品。李梅原本想從廣東和澳門進口胭脂水粉之類的小雜貨,但是財金委拒絕開給她白銀使用證,這個提案就此作罷,只好指望莫笑安的輕工業部自產了。另外,李梅還和天地會進行了談判,打算作爲天地會的農資商店的代理店,代銷天地會的種子、化肥、農藥和農具之類。爲了讓葉雨茗答應,她開出的條件是免收一切代理費,零利潤銷售。
“那你賺什麼錢呢?”和她一起在南寶鎮工地上散步的葉雨茗不解。
“農資會給我帶來客戶,農資上合作社不打算賺錢,就是爲了‘帶生意’。”
來買農資的農民多了,順手也會買些其他的商品,利潤就從這方面來了。正如大型超市裡虧本賣雞蛋一樣,求得是人氣。
“您還真會做買賣――”
“哪裡,還得你們各位領導幫襯啊。”李梅笑得象朵花一樣,“等您這次出差結束了,我請天地會的人吃飯,犒勞一下!你們有幾位小同志下鄉搞技術指導夠辛苦的,不容易不容易。”
開設這個雜貨店的是爲了回籠流通券,讓當地人覺得流通券有用而且好用。所以合作社是不收銅錢或者銀子的。
計委還要求合作社在當地負責收購土產的工作,包括土布、木棉、紅白藤、雞鴨、牲畜等等各種土產都可以收購。計委其實並不缺少這些東西,搞土產收購最主要的目的還是爲了擴大流通券的使用。還有一個目的就是擴大和黎區的貿易――南寶鎮就在黎區邊緣。有了南寶鎮這樣一個據點,穿越集團和黎區的聯繫大大加強了。爲此,慕敏特意把方敬涵派到了這裡,擔任本地的黎族事務辦事員。
李梅還別出心裁的在合作社裡搞“家政中介服務”――她在當地找了不少想賺零用錢的婦女,專門爲單身礦工打掃衛生,洗衣服。這個服務很快就在久曠的礦工和懷春的大姑娘間鬧出了緋聞――這事情還容易處理:由礦務處代出彩禮,幫礦工把女孩子娶回了家了事,倒也成了一段佳話。至於彩禮錢則分期從工資中扣除。
但是隨後又鬧出了幾起礦工和當地已婚婦女的風流韻事才讓當地的村民怒不可遏――誰也不喜歡頭戴綠帽子。
一開始敢怒不敢言。後來村裡的長輩看到這樣下去實在有些“風氣敗壞”,聯合到礦務處告狀纔算遏制了這股勢頭――葉雨茗規定從此代洗衣服只許由婦女合作社進行衣物中轉,工錢由合作社代發,雙方不準碰面。至於打掃衛生也必須等礦工上工之後才能進行。
合作社的隔壁是一間德隆糧行的辦事處。這是考慮到本地將會有大量的流通券流通,爲了保證信用,以確保流通券持有人隨時能按照德隆的承諾兌換成糧食而開辦的。德隆向當地撥運了二千公斤的糙米作爲兌付準備金。儲存大量糧食並不會造成積壓或者浪費――本來礦工就是要吃飯的。
徳隆的另一個任務是在當地承擔徵收“合理負擔”,這樣南寶地區的各村就只需把公糧運到南寶鎮上就可以完成納糧的,免去了長途奔波到百仞城的旅途勞頓。屬於一種便民措施。
東門吹雨在這裡辦了一家礦工服務社,主要向礦工供應一日三餐――礦工們多半沒老婆,回家也沒人做飯。二樓就是服務社的食堂,除了賣各種簡單的飯菜,這裡也賣酒和香菸。香菸已經列入計委專賣的名錄,目前只在100%的“國有企業”裡銷售,所以李梅的合作社裡是沒得賣的。
礦工服務社實際上也是礦山的後勤總管家,礦山的一切後勤需求都由服務社包辦,甚至還包括管理妓女:礦工大多是單身漢,體能又好,性得欲求比較旺盛。如果不給其宣泄的出口,勢必會在周圍村子裡偷雞摸狗,鬧出很多糾紛來。東門吹雨乾脆就在當地實行和東門市一樣的“黃票”制度――他甚至無需動員東門市的妓女到南寶來――因爲聽說臨高的皮肉買賣好做,只要領了黃票就能太太平平的做生意,還不用被人盤剝,東門市已經來了不少外地的妓女,有的甚至是從大陸上來得。如果都在東門市做生意實在有礙觀瞻,乾脆分流一部分到南寶來。
因爲規定申領黃票的妓女都必須經過體檢,有性病的要醫治,結果就是百仞總醫院不得不在偏僻的地方專設一個性病的治療所。把衛生部衆人鬧得叫苦連天――沒有合格的抗生素,治療性病是很困難的。製藥廠現在已經制造出了一些抗生素的樣品藥在臨牀試用,但是它們的療效還是頗爲可疑的。爲此讓廣州站的人在廣州周邊綁架了好些花柳科的郎中來。搞中西醫結合治療。
“有妓女雖然可以緩解這個問題,但是不能解決問題。長遠的說甚至是有害的。”鄔徳對葉雨茗指示道,“不用說會有性病的傳染――衛生部的定期檢查和治療不是萬能的。”
“所以還是要儘快給他們找老婆,對吧?”
“沒錯。一個是鼓勵妓女從良。二是和附近的村子搞搞聯誼嘛。多弄點好吃好喝招待,搞個集市,順便放幾場電影什麼的,等到兩情相悅,生米煮成熟飯不就行了。”
“礦工們會願意娶妓女做老婆嗎?”
“當年改造妓女的時候,很多妓女嫁給了工人。這做法應該是可行的。”鄔徳說,“當然也可以給點物質上的鼓勵,比如送些綢緞布匹之類的東西。”
“這個時空不是很講究貞節之類――”葉雨茗依然覺得這事不靠譜。
“所謂講究貞節得看是什麼社會階層。”鄔徳說,“本時空的礦工是赤貧階層,而且隨時隨地都有生命危險――能夠安定下來娶個老婆,有女人照顧生活就很滿意了,哪裡還能顧及得裡這許多!就算他想,三媒六聘、彩禮、酒席,他們也負擔不起啊。”
“窮人就沒權娶處女啊!”
“呵呵,小葉,說句不大恰當的比喻:在另一個時空裡你要是坐擁千萬家當,找女朋友的時候當然也可以好好的挑挑,看看相貌,品品身材,還要講究下對方的學歷,大專的不要,起碼得本科,碩士更佳。如果只是個普通的小職員就沒這麼多的講究了――不是嗎?”
“聽着真窩心――”葉雨茗嘀咕着,“搞聯誼活動,附近村子裡的小夥子會有意見吧。礦工把大姑娘都給泡走了。”
“哪有你說的這麼輕鬆。這種例子暫時還不會有很多――現在在臨高,工人階級還沒有成爲一個令人羨慕的階級。至少對女孩子的父母來說,當礦工的岳父母沒什麼吸引力。”
由衛生部和潤世堂合搞的農村診療所也來到了這棟樓裡,佔去了樓下的兩個鋪面和樓上的三間屋子。在傳統式的吹吹打打,鞭炮齊鳴聲中,潤世堂南寶分號兼任診療所開張了。劉三派來了二名藥店夥計在這裡坐鎮,配些常見病的中藥飲片和中成藥。每週還會有一次衛生部的醫療人員來巡診。雖然這個診療所即簡單又原始,卻是讓南寶地區第一次有了衛生服務機構。
礦工的娛樂生活也想到了:礦工服務社搞了一個橄欖球場,這種對器材要求最低的運動現在成了穿越集團到處推廣的體育項目。橄欖球場平時打球,巡迴電影放映隊來的時候就這裡放電影,席亞洲很熱衷這個計劃。當然他也沒忘記南寶是個需要保衛的重點設施,專門針對礦工們進行了軍訓,給他們配發了由機械廠製造的標準化長矛和佩刀,加上藤製安全帽之後,這支礦工民兵不但足以自保,必要的時候還可以鎮壓暴亂。
最後,何影也來到了這裡,神秘的察看了某塊地基,然後就圈佔了起來――這是未來的教堂。
南寶礦區的順利開採,使得穿越集團的礦物供應得到了緩解。從南寶用牛拉四輪載重車源源不斷的運出來的既有褐煤、泥炭,也有石膏、高嶺土和褐鐵礦。即使是暫時無法利用的煤矸石和各種雜石,也能用在建築和修路上。
開採到了高嶺土,就意味着能夠自制瓷器了。過去穿越集團在工業和日用上需要的一些特殊造型的瓷器一直是由福建沿海的外銷瓷器窯口燒製的,雖然大體能夠滿足需求,但是運輸很麻煩。
黃天宇跟隨劉三去佛山的一大收穫就是招募來了許多陶瓷工匠。不少工匠雖然年老力衰,但是制瓷燒瓷的經驗非常豐富,有了這麼一批人,蕭白朗的陶瓷窯的生產效率突飛猛進,原本很多難以製作的異形件、超大件都能夠燒製了。但是這些還是掛釉的瓦器而已。沒有高嶺土的話,就無法制做瓷器的釉面料。
從南寶開採來的高嶺土經過粉碎清洗被運到了陶瓷廠。蕭白朗把抽水馬桶的圖樣交給了手下的幾個老窯工。
幾個人看了半響沒說話,許久才由年齡最大的窯工,名叫李金泉的說話了:
“首長,這個東西我們沒做過,大件我等也作得來,只是裡面還有些孔竅,怕是一次做不成。”
“要多久才能做出來?”
幾個窯工把腦袋湊在一起商議了一會,說得二三週的時間。
“行,你們先做起來吧。”蕭白朗對做抽水馬桶的事情不感興趣,自己也懶得過問。乾脆就推給土着工人去作了。反正燒大型瓷器的經驗,穿越衆肯定沒有本時空的土着窯工來得豐富。但是瓷器倒是莫笑安對這東西充滿了興趣,幾乎每天都來看進度,還不時的出出主意。但是他就是一純粹的外行,除了給窯工鼓勁之外派不上用場了。
但是折騰了幾天燒出來的東西根本就不是那麼回事。顯然蕭白朗認爲抽水馬桶就是複雜一些的大型瓷器的概念是不準確的。最後還是求教於大圖書館,找資料。
一查之下才知道原來這衛生潔具的工藝還是相當複雜的,特別是表面掛釉,其中的技術含量極高。穿越者當然不需要這麼高檔的表面釉料,能夠保持清潔,便於洗刷就可以了。
以最簡單的衛生潔具的製造過程來說。多數衛生潔具都是採用注射成型的工藝,對穿越集團來說最有技術難度的是專用模具的置備。衛生潔具的成型好壞,主要就是看模具的製造水平了。
蕭白朗跑了幾次機械廠,在廠裡製造了專用的衛生潔具的模具。模型運回陶瓷廠之後,將石膏製成漿料後倒入固定的模具中,利用其膠凝性使其慢慢的在模具中凝固成型。蒸發掉部分水分後就做成了產品的石膏模型。
坯料製成泥漿,然後注入石膏模型中,利用石膏模型的吸水性使得貼近模壁的泥漿中的水分被吸收而形成一定的泥層,然後再把將餘漿從模型內倒出,貼在模壁上的泥層因脫水收縮而與模型分開從而形成青坯,這就成了半成品。
青坯在一定的條件下緩慢的脫水乾燥,在現代工廠裡有溫控的乾燥設備。在臨高就只能用自然乾燥的方法,在專門的遮陽篷裡讓空氣和風來帶走水分。
青坯乾燥之後就是關鍵的施釉的工藝了。工廠裡一般採用的噴灑釉料漿的方式。此地沒這個條件,蕭白朗就採用了浸提式。把青坯裝在特製的架子上,在釉料漿裡反覆的浸泡掛漿,直到表面牢固的掛住了一層釉料。不僅是潔具的外表,在內部也掛上了釉。內部掛釉不是爲了好看,而是便於排污,防止污物附着凝結。
掛釉之後就是入窯燒製了。很快就燒製出來了第一個成品,不過因爲溫度控制的問題,模樣有些變形。經過幾次改進之後,終於燒製出了還算令人能夠接受的產品。李金泉知道他們花了很大的力氣燒製的東西居然是隻馬桶的時候很是不解――他實在搞不清楚爲什麼一個馬桶要這麼複雜,還要用白瓷去做。莫笑安來看成品的時候他鼓足了勇氣提了出來。
“因爲能夠賺錢,而且清潔衛生。”
李金泉知道清潔衛生的意思,但是對能賺錢這個概念卻鬧不清――一個馬桶,做得再好能賣到多少錢去?
“廣州那邊,最豪華的馬桶是啥樣的?”
這問題讓窯工們面面相覷,他們生活窮苦,多半是直接到街上或者野地裡解決,家裡有隻夜壺就算不錯了。
李金泉年齡最大,見識多些。他回憶起自己大概在十來年前在某個來窯場看瓷器的海商轎子裡見到過一個,是紅漆鎦金的,白銅的桶箍擦得發亮。
“這就是了,但凡有錢人追求生活享用總是無窮無盡的,既然能造紅漆鎦金的馬桶,我們也能用白瓷造――在澳洲,好的瓷馬桶可是值大價錢的!”說到這裡的時候他回憶起了自己某國外着名的品牌的衛生潔具專賣店裡的無力感,一個馬桶賣二萬――當時他一年工資也才二萬。
“小的們明白了。只是――”有個年輕些的窯工提出了問題,既然是馬桶,爲什麼底部不是密封的,而是有奇怪的彎曲的管路呢?這樣的話污物豈不是要流出來,如何使用呢。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