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南海幾個月前沒費什麼事就從縣衙手裡以極廉價的價格就把這塊土地買了下來。至於爲什麼這麼一大片靠近大河的土地居然無人耕種,農委會以爲是當地土地多,缺勞動力。然而王田聽說“首長們”買了這塊地,趕緊跑來告訴吳南海:這買賣做虧了!
這塊地其實一直有福建來得射耕人開荒的,但是總是種了一兩年就拋棄土地走了。
“產量太低了。”王田說,“費心竭力的種稻子,一畝單產收七八十來斤,伺候的不好的,連這個數都達不到。種植兩造只能收不到二百斤稻穀,連填肚子都不夠。”
“七八十斤?”吳南海幾乎是震驚了。七八十斤只是幹谷,去皮之後還要損失二三成。古代的農業生產水平不高他是知道的,但是就他目前掌握的情況來說,文瀾河兩岸的一般稻田,只要能保證灌溉,一造畝產三百斤還是做得到的。
“老爺有所不知,”王田說,“本地種地很不容易:不下雨天旱,連着三天下雨馬上就澇。不過美臺洋就算不旱不澇,種稻子也收不了許多。”
吳南海對這個現象感到奇怪,但是因爲一時間無力開發,也就沒有再深入的調查下去。爲了不讓大面積的土地拋荒,他讓農工們在這片土地上粗放種植了一些用來作青貯飼料的豆科作物和綠肥,有些是他從另一個時空帶來的,有的則是遠程勘探隊找來得。結果是相當的慘淡,除了苜蓿的產量勉強還行之外,豆科作物幾乎全軍覆沒。
“看起來這塊土地嚴重缺磷。要做土壤改良。”
“所以低產很可能是土壤環境有問題。”法石祿聽了他的描述說,“我們對美臺洋的土質、墒情都沒仔細調查過。
“會不會土壤的酸鹼度數值偏高?”
法石祿說:“有可能。既然是搞高產穩產田,就牽涉到改良土壤的問題。”
他在地上上隨意撮起些土來:端詳了下:“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臨高的土壤應該和江西廣東的主要土壤類型一致,以磚紅壤爲主。這樣的話,改良起來還相對容易些,石灰就能搞定。要是鹼性土,就得找石膏了。”
他稍微搓了搓:“這種紅壤是玄武岩發育而成的,再加上歷年河水從上游沖刷下來的砂土。總得來說沙質比較重,不過對水稻田來說問題不大。”
正說着話,初晴回來了,她提了一個大籃子,裡面裝滿了瓶裝的格瓦斯和紅茶菌飲料。
“食堂裡已經沒貨了,我直接去食品廠拿得。”初晴笑着說,“我先用水浸涼下。”說着提着籃子往坡下的一道溪水邊過去了。
這兩種飲料已經在食品加工廠正式量產,半自動灌裝,手工封瓶。瓶子是由玻璃廠提供的,用軟木塞加蠟封口。因爲缺少防腐劑,只能用糖和檸檬酸來防腐,所以保質期很短。味道也不怎麼樣。
但是對喝膩了茶和白開水的穿越衆來說,這兩種飲料來得正是時候,頓時成爲食堂裡的搶手貨。許多出於好奇買過一瓶的土著們也喜歡上了它們的味道――有些人則純屬是出於模仿穿越衆的生活方式目的而已。
法石祿看着她把籃子整個的泡到了溪水裡。這片田洋的邊緣散佈着許多低矮的丘陵,和草木稀疏的田洋不同,小丘上的植被茂密,丘陵之間的地面溪流很多,潺潺流水在青翠的草木間流動着。有的匯聚成較大的地表徑流注入文瀾河,有的匯聚入了丘陵間的水塘,還有的在地面流動一段路之後又潛入了地下。
“水源好豐富!”法石祿自語道。
“這裡的水源你調查過嗎?”他忽然問燕雀志。燕雀志原本正盯着初晴的背影看這下才回過神來:
“沒有,地質方面的事情屬於遠程勘探隊管。我在建築公司幫忙造房子都來不及。”
“既然你是學水文出身,也該多少懂一點吧。這裡的地表徑流是泉水嗎?”
“算不上礦泉水,不過水質很好。水質清,水溫低。”燕雀志很有把握的說,“應該是降水蓄積到地下之後再冒頭出來的。”
“是這樣。”法石祿點點頭,他招呼大家,“走,我們下去實地調查調查這裡的土壤狀況。”
幾個人一起走下了山坡,吳南海帶着他的徒弟――從學校裡挑選來的叫路甲的。路甲家裡是官佃,專種學田。官佃的負擔很重,遠比一般的民佃來得吃力。路甲的父親爲了少幾張嘴,就把路甲路乙兄弟兩個給送到穿越集團來了――純屬混口飯吃。
路甲年齡大些,會幹的農活多,人又機靈,就被吳南海收爲徒弟了。
一行人在荒地上間隔着距離打了幾個探方,對泥土進行取樣觀察。
“老法!這裡還是磚紅壤。到處都是嘛。”吳南海說。
“沒錯,這是中國南方最常見的土壤。”法石祿蹲在坑邊,“這種土壤的肥力應該是不錯的。如果說在這樣的土地上種水稻只能收不到一百斤,就奇怪了。”
但是下一步的挖掘很快就揭示了此地的低產之謎。他們開始挖出大量的鐵鏽水田土。這種土是因爲長期的排灌不佳,土層中有積水造成的,泥土中有大量鏽紅色的氫氧化物,土壤酸性大,氮、磷、鉀含量低,土壤肥力很差。
“奇怪,這應該是長期積水造成的。”吳南海說,“可是這裡離開文瀾河的雨季最高水位線還很遠啊。”
“這裡的地下水位高。”法石祿指了下丘陵地區,“溪流的水,最後都潛入地下的,看起來是個平原,其實下面等於是個吸滿了水的海綿,典型的內澇。”
燕雀志把器材豎起來,觀測了一番:“嗯,這裡的地勢看着感覺不出來,實際比周圍地方都要低,加上丘陵地區的泉水不斷補充過來。地下水位很高,所以形成了長期隱性內澇的局面。”
“這就對了,否則沒法說明爲什麼會有這樣廣泛的鐵鏽水田土了。”法石祿說,“美臺洋在歷史上不但有人耕作,而且水田耕作還相當的廣泛。最後是因爲土壤的問題纔會被放棄拋荒的。”
他這麼說是因爲水田土本質上是一種人工化的土壤,由種植水稻的地區每年灌溉積水發育而成的。在自然界一般不會有這樣的土壤結構。
“師父,這個我們這裡叫鐵鏽水田。”路甲插嘴說說,“水田面上常常會有一層油一樣的紅色鐵鏽的東西。其實這裡還有一些是爛溼田,都在小山丘那邊――”
“爛溼田?”吳南海來了興趣,“你們家種過?”
“沒有。”路甲搖搖頭,“到這裡種田都要虧本的。除了福佬不明就裡貿然來開荒之外,縣裡沒人會來這裡種地的。”
“走,去看看吧。”法石祿提議。
很快他們就到了一塊山坡地下,乍一看也是塊普通的荒地,但是仔細看這裡有開墾過的模樣,打得田埂還依稀能看出來。
“這裡過去有福佬來種過,最後絕收。”路甲說,“好端端的田裡就冒水,把稻穀都給淹了。”
他們又打了探方。這裡的狀況比那邊更差,幾乎一挖就出水,有的地方還會出現涌泉的現象。由於長期積水,土壤水分過分飽和,土體極度分散,質地粘重,呈糊狀,很難耕作,土壤層次不分明。
“這土的肥力不會好。”吳南海撥弄着泥巴,從裡面分離出來了許多枯葉敗草,都很完整,幾乎沒怎麼腐爛,“有機質基本上不分解。”
“因爲太黏了。”法石祿說,“空氣進不去。等於是密閉環境,有機物怎麼會腐爛?”他搖頭,“這種田更難搞。”
吳南海抓住這個機會,給路甲講授了五分鐘什麼是有機物,有機物爲什麼會分解。有機質分解之後對種植的好處在哪裡。不管他聽得懂聽不懂,先把概念直接灌進去再說。
“關鍵還得排水。”法石祿一錘定音。
要改變這個狀況,僅僅改良土壤是不夠的,得解決根本性的問題:內澇。
“要解決內澇,”燕雀志指着測量圖說:“就得擴大排水渠的規模。地下水位太高了。至少要下降1米到1.2米才適合種地。有必要的話還得再增加一臺專用的抽水機。現在規劃的五條排水支渠也未必夠用,需要增加三條。”
“這樣的話你的河堤工程也不小吧。”
“河堤是文瀾河流域改造計劃裡本來就有的。”燕雀志說,“根據馬督公的計劃,未來整個文瀾河的水面會擡高100釐米,以利於航運。眼下所有的沿河設施都是按照這個方案做得規劃,”
根據計劃,要沿着開發區首先修築一道沿河大壩,將河水與整個高產穩產田地區隔離開來,防禦雨季可能的洪水滿溢。河堤上設置水渠的閘門。另外再安裝蒸汽抽水站,用蒸汽機作爲動力灌溉和排水。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