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黨那門和他手下三大金剛以及一批小頭目的腦袋被掛在縣城門口,臨高的剿匪工作全面鋪開了。
剿匪是一種需要長期性投入的作戰行動。土匪在大多數時候都佔着天時地利的優勢,有時候還有人和,不管是真正的“和”還是威逼的“和”。出動大部隊即沒有效果也消耗太大,從一開始,總參謀部就定下了以精悍堅強的小分隊爲主,既能偵察又能打,邊偵察邊打,利用穿越集團在聯絡、機動性和偵察能力上的優勢來抵消土匪的優勢。
爲此特別組建的剿匪支隊,每個支隊不超過一百名士兵,包括步兵、狙擊手、偵察兵和工兵。只有在需要攻堅的戰鬥中才臨時加強炮兵。每個支隊由二三名穿越者軍官指揮,一般從特偵隊中選拔。每個支隊攜帶一部2瓦電臺和若干信鴿用來保持聯繫。除了標準的米尼步槍之外,剿匪支隊還裝備了大量手持式霰彈炮和擲彈筒,用來作爲火力支援用。
支隊的戰士從各個連隊抽調,採用輪戰的方式。抽調的士兵即包括老兵也包括新兵。馬千矚要求如果可能:所有的士兵都要參加一次剿匪支隊。
黃熊作爲有經驗的軍官,第一批選入了剿匪支隊,同期成立了五個支隊。同時在相鄰的地區展開清剿活動。
清剿活動是毫無規律的。無論白天還是黑夜,一旦接到命令就要出發。甚至連去的地方都不知道,只有那些穿着花花綠綠的衣服的“特偵兵”才知道――黃熊在遼東待過,知道所謂的特偵兵就是澳洲人的“夜不收”――他們顯然比大明的同行高明得多,即使在漆黑不見五指的黑夜裡也能準確的把部隊帶到地方,從來不會迷路。
多年之後,黃熊記憶中的剿匪戰鬥,很少有擺開陣勢的堂堂之戰,甚至連攻堅山寨土圍的戰鬥都少之又少。大部分戰鬥發生在黎明、傍晚和午夜。支隊突然襲擊正在睡夢中的土匪們,多數人甚至來不及反應就會被殺死。
有時候戰鬥會由二到三個支隊合力進行。黃熊見識到了澳洲人不靠任何計謀,只是憑藉着手錶、地圖、羅盤和無線電配合起來的戰術,再複雜再困難的多部隊協調對他們來說都是輕而易舉。
戰鬥是無情的,對待已經潰逃的敵人也毫不留情,一旦咬住對手,支隊就會整日整夜的追逐敵人。不給敵人任何的喘息機會就是支隊的指揮官的戰術。
黃熊從來不知道人能夠有這樣大的潛力,可以邊走邊吃乾糧喝水,徹夜的在山裡行軍,天亮就投入戰鬥。
追擊中的士兵雖然長途跋涉,體能消耗極大。但是他們食用的是專門配給的草地九號高熱量乾糧,用豬油炒熟的麪粉裡不但加入了人體必須的鹽份,還添加了魚粉、乾果、糖和乾菜。雖然口味不佳,但是每天可爲士兵提供4500大卡以上的熱量和充足的蛋白質、維生素。
這種用紙盒包裝的壓縮餅乾,即可以配着水邊走邊吃,也可以在短暫的休息時間裡煮成更容易下嚥的麪糊。這使得士兵們在高強度的剿匪運動戰中能夠長時間的保持充足的體力和健康。相比之下,在逃亡道路上很難得到糧食,即使得到了糧食也經常來不及做熟就又要踏上逃亡路程的土匪上過着半飢半飽的日子,二三天的追擊戰之後身體就垮了。
即使自詡爲對道路再熟悉的土匪也往往無法逃脫這樣堅韌冷血的追擊――不管是官軍還是鄉勇,打勝了就會收兵――在沒有被擊敗之前就失去了意志。在追擊戰中,黃熊不止一次的看到過被飢餓、疲勞和恐怖折磨的崩潰的土匪癱倒在路上,任由追兵隨意的砍殺。
黃熊始終沒搞清楚,“首長”們是如何知道土匪們的巢穴和宿營地的,如何在晚間找到土匪行動的路線。他只是按照“首長”們的命令,率領着士兵在山林、在河畔、在海邊,在荒墳野地,在集鎮村落,與土匪交戰,包圍、殲滅、擊潰、追擊,無休止的進行戰鬥,毫不留情――士兵們都知道,一旦落入土匪手中,他們就會被以最殘忍的方式殺死。士兵們在這樣的戰鬥中很快就成長起來,能夠生存下來的人會變得足夠堅毅果敢和兇殘。
剿匪首先在於情報工作的準確性。剿匪指揮部的情報獲取是通過幾個渠道同時開展的,首先是事先社工部從各村聯絡員和縣衙裡獲得的基本情報;其次是當地的鄉勇、百姓提供的――自從一戰殲滅了黨那門匪夥,收效顯著之後,原本對剿匪態度並不熱心的各村都積極的提供起情報來,有鄉勇的村子還紛紛提出原意爲剿匪支隊提供嚮導,派勇協助作戰。最後也是最重要的是情報委員會派出的“探子”,以小商小販的形象走村串巷,蒐集情報。剿匪支隊中的特偵隊員也會時常脫離大部隊進行野戰偵察。
但是僅僅這樣是不夠的,土匪不是笨蛋,也會採用騷擾戰術,出其不意的攻擊村子進行燒殺搶掠,不但可以撈一票,還能把剿匪支隊調動的疲於奔命。因此,剿匪指揮部定下的基調是:“進入一個區域,清理一個區域,鞏固一個區域。”
除了杜雯負責的十三村工作隊之外,執委會還另外組織了幾支類似的工作隊。一旦剿匪支隊將本區活躍的土匪殲滅或者驅逐,工作隊馬上進入這一區域:剿匪指揮部在清剿區內選擇地理位置適中的村落派駐一個工作隊。配有2瓦電臺和若干警衛兵力。清剿區內通過各種渠道蒐集到的情報資料,統一由電臺彙報給臨高的剿匪指揮部,由指揮部綜合分析之後再根據目前各支隊的位置和執行任務情況調動兵力。這樣一來土匪的每個新動向,最長不會超過6小時,最短只要半小時就能讓剿匪指揮部知道。部隊的反應速度非常的靈敏。
除了儘快恢復秩序之外,工作隊還在各個村落幫助設立自衛組織。沒有土圍的各村開始修建簡單的土圍――暫時修不起土圍的,至少要修一道竹木的籬笆。規定了各村之間的聯絡信號,一村遇到襲的時候,夜裡舉火,白天點菸鳴鑼,領近各村就發動丁壯出救。新組建起來的鄉勇沒有兵器,工作隊就教當地人用削制竹槍,在尿中泡,再用火烤乾,製成堅固耐用的武器――這個時空的日本農民能夠用它來對抗武士,大明農民也能夠用來對付土匪。
工作隊的警衛分隊就負責每天操練這些臨時組建起來的鄉勇,使他們熟悉手裡的武器。能夠根據鑼聲進退、排成隊列。
忻那日覺得自己快要死了,自從他因爲去見相好的僥倖的從剿匪支隊的突襲中跑出一條命之後,他帶着幾個逃出來的弟兄馬上到了另外一股匪夥中去了。憑着叄寸不爛之舌和黨那門手下四大金剛的資歷,居然又混到了一個頭目的位置。
不過,這個頭目現在很不好做。在剿匪支隊的不斷打擊下,幾乎沒有一天匪夥不在轉移,過去他們走到哪裡吃到哪裡,沒有鄉勇土圍的村子,簡直就是放在案板上的肉一樣。進村就是殺豬宰雞,酒醉飯飽之後女人隨便睡。就算有鄉勇的村落,過門的時候大首領喊一聲,寨子裡至少也得支應一頓飯打發他們走。
現在這樣的村落已經越來越少了,有土圍的村落會毫不客氣的給他們一頓火銃,沒有土圍的村落則到處派哨,一見土匪來就敲鑼,各個村落的丁壯都會來,雖然這些泥腿子農民過去一聽“土匪”兩個字就會嚇得失魂落魄,但是此時手裡有了傢伙,又有“髡賊”幫他們撐腰,打起來雖然沒什麼章法,但是兇狠異常,落到他們手裡比落到剿匪隊裡還要慘――俘虜被大卸八塊的事情時有發生。
每天都在逃亡的路上,失掉了當地村民的供給,匪夥難得才能搞到糧食,甚至連舉火做飯都成了奢侈的事情――因爲煙火往往會引來附近的農民。髡賊們許下了一顆土匪腦袋給一百“大斤”穀子的賞格,武裝起來的農民把追殺土匪當成了賺錢的門路。甚至爲了爭奪腦袋和屍體還爆發過兩個村之間的械鬥。
土匪常用的進山躲避是無法實現的――土匪不是孫悟空,能夠餐風露宿。他們一樣需要糧食、衣裝和住所。而能夠提供這一切的山寨是剿匪隊重點打擊的對象。大多數山寨已經被剿匪隊攻破,躲到山裡去一時間固然可以安全,久了就只會活活餓死。
手下的夥計越來越少。匪首也變得日漸神經質。每天都要發火罵人打人。結果就是匪夥裡的衝突不斷,昨天,不堪壓迫的匪夥們火併了匪首,把他和手下親信全部殺了,把忻那日推上了老大的寶座,來了個黃袍加身。
如果說趙匡胤有點假惺惺的味道,忻那日卻是真得一點也不想幹這個首領,完全是被下面的匪夥逼迫的。他和一般的土匪不一樣,長期和衙門裡的人混跡在一起,知道不管誰來當皇帝,但凡剿匪總是“首惡必究,脅從不論”,自己當了首領,就成了“首惡”,落到澳洲人手裡不用說是要掉腦袋的――他可不想和黨那門那樣把自己的腦袋掛到縣城門口去,任烏鴉啄食。
但是匪夥們一起出面,自己要是不從,恐怕第一個死得就是自己。忻那日接了這個還有四十多號人的匪夥,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爲今之計,走爲上策,跑出臨高到儋州或者澄邁都是出路――澳洲人總不見得還要越界剿殺吧?
但是土匪這行當之所以叫“土”,關鍵就是得在本地活動。一離了本鄉本土就吃不大開了。而且去的地方的同行也不見得歡迎他們。就算有人肯收他們入夥的,他這個首領十有八九會給火併掉。
正在沒奈何的惶恐間,他派回十三村地區的探子回報了,聽說各家的匪屬都沒事,澳洲人只是在道祿村派了兩個“女官”來,手下不過二十號人。他心不由得動了。
這時候要是能殺個回馬槍,抓住那二個女人的話――他早就聽說過,澳洲人裡面女人很少,而且地位頗高,和爺們是平起平坐的――他就有了和澳洲人討價還價的本錢了。
“趙大沖呢?”他追問了一句。
“好好的呢,躲屋子裡不出來。”探子討好的加了一句,“忻姑娘也沒事,每天都在趙大爺屋子裡頭……”
話還沒說完就捱了一個清脆的嘴巴。探子忽然醒悟這妹子是首領的一個心病,趕緊捂着臉不吱聲了。
“大夥的家裡呢?”他問得是其他土匪的家屬。
“都好好的!”探子趕緊回道,“問您現在是不是平安,什麼時候能打回去。他們如今連孝都不敢穿――怕給澳洲人發現了抓走。”
“禿髮賊就沒啥舉動?”
“沒,見天在祠堂門口跑圈。還有人在外面瞎逛和人說古的。兩個女官連大門都不出。”
“嗯!”忻那日想了半天,又問:“就沒抄家,沒叫各家催糧獻寶?”
“沒!”探子很肯定的回答,“就是工作隊吃飯徵發了些糧食,買東西用人都給兌換券。”
“奇怪!”忻那日想他們派這個勞什子工作隊去村裡做什麼?不管是官府還是綠林好漢,掌握一個地方圖得無非是錢、糧、人。澳洲人圖得是這些的話,過去派糧派差,咱們也沒違背過他們的意思呀。
真是高深莫測啊。想到這裡忻那日有點畏懼了。不過,眼下的局面是走投無路。盤算來,盤算去,眼下這招算是“死中求活”吧。便又派了一個人回村,去和趙大沖聯繫。看看能有什麼裡應外合的手段來――光憑手下不到五十人去幹,他還真沒信心。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