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可是昨天到的,抵達之後不久,就有船隻陸陸續續的把戰鬥中繳獲的武器和俘虜送了過來。
這些武器裡,頗有些製作精良的火器,尤其十幾杆鳥銃和輕佛狼機炮。這都是土匪很少有的。
以前在治安戰剿匪中也繳獲過土匪的火器,多半是村鎮鐵匠打造的粗劣的管型火器,外形上模仿官兵的火器,但是質地極其粗糙,形制也不準確。一看就是假冒僞劣產品。即使是大海主鄭芝龍之流,麾下船隻上的火炮火銃也有不少非常粗糙的私鑄貨。
這些土匪用的,擺明了就是大明官兵的制式武器麼!
莫非土匪都是熊文燦支持的?轉念一想支持也許可能,但是熊文燦大約沒這個本事直接援助武器給土匪――這些東西,十有八九都是從明軍手裡繳獲,或者乾脆就是潰散的明軍帶來的。這從初步審理俘虜得到的口供中就有所表現,俘虜中大概有三分之一是官兵出身。
瑤亂摧毀了許多的明軍屯所、營寨,攻陷了多座縣城,官兵的火器大量流散,不僅被瑤民武裝繳獲,也隨着潰散的官兵流入土匪中。
難怪現在的治安戰局面變得如此複雜。許可心想,潰散兵丁和流失的火器或直接或間接壯大了土匪和瑤民武裝的力量。當年李自成麾下最有戰鬥力的部隊,也是明軍陝甘寧一帶的譁變的營兵。
這些人員和火器的補充,不僅體現在裝備上,在戰鬥上也有多體現:這些木頭炮就是證明。
木頭炮他是頭一回見到――他聽說過這種原始火器:用胸徑較大,木質細密堅硬的硬木樹幹當中掏出炮膛,充當火炮使用。在北方多用老榆木,在兩廣多用鐵力木和荔枝木。
這類非金屬的火炮在亞洲和歐洲都出現過。朝鮮軍隊在壬辰倭亂中就用過發木熕,瑞典人和俄羅斯人用過皮革炮。無論是皮革還是硬木,在強度和韌性上都不如銅和鐵,所以這類炮不能裝填太多的火藥,能發射的炮彈尺寸也不大。多用來發射霰彈,4磅的炮彈就算很大了,射程也不遠。而且大多很不耐用,一般打個幾次就會變型開裂。朝鮮的發木熕也在戰鬥中發生過炸膛事故,所以他們之前遭遇過的官兵沒有裝備過這東西。
他眼前的這幾門木炮是荔枝木――本地常見的樹種,炮膛挖得規正,顯然不是手工做得,應該是用某種手搖鑽桿挖出來的。摸了下,內壁光滑,大約是打磨過的,雖然相比外徑,炮膛的內徑小的可憐,大約可以發射一枚4磅炮彈。木炮身上還加了幾道鐵箍。
雖然製造挺考究,但是木頭炮對土匪來說,加工還是要比之鐵炮要容易的多,荔枝木、鐵力木在本地隨處可見。不經用,打壞了直接丟就是。
雖然這東西粗劣笨重,但是在戰鬥中只要佈置得當,開火時機把握好,還是能獲得戰果。這次的伏擊戰中土匪擊沉炮艇雖然有瞎貓拖到死耗子的運氣成分在內,但是其效果還是很明顯的。
“……毫無疑問,我們要面對的土匪不是一般的匪夥或者地方歹人,更多的是摻和了明軍士兵的非正規部隊,無論裝備還是戰鬥力,都比一般匪夥要強得多。”許可總結道,“總結最近的治安戰戰鬥報告,可以看出土匪頭領的軍事素質也不錯――很可能有明軍將佐。”
“眼下是三股合夥來對付我們一家呀。”北煒笑了笑,“不過也好,土匪之所以難治,就是小、散、流。他們現在這樣要合股起來搞大事,反而對我們的剿匪行動有好處。”
許可說:“但是一旦給他們連續攻城拔寨,對我們在西江兩岸的政治聲望會有不良影響,所以這裡面的政治因素也得考慮。”
北煒點頭:“所以我們還是要搞過去薛子良的那套法子。”
“集村並屯?”
“是的,我們的部隊太少,不可能保護每個村落,”北煒指點着玻璃板下地圖,“大村落,丁壯多,能保衛自己,小村子幾乎毫無防禦能力。把小村落合併到一個有較好防禦條件的村裡,組織民兵,就能形成一定的自衛能力,這樣纔能有效的防範土匪的襲擾,我們才能騰出手來兜捕土匪――否則部隊疲於奔命。
“西江兩岸是我們的治安重點區,也是這些沿江縣份的主要農業區,聚積着大部分人口和田地,所以我們治安的重點就放在這裡。”北煒說到這裡看了一眼三個歸化民軍官。戰役上的考慮原本不需要在歸化民軍官面前說,但是他覺得還是說一些,讓他們從現在起就建立起全局意識來,“你們現在要有大局意識,不要僅僅把自己侷限在警備隊長或者步兵連長這樣的角色上。”
“是!”三人全體立正。
接下來北煒宣佈了新的命令:米龍韜被任命爲蒼封鬱三縣警備機動隊隊長,全面負責對這三縣的治安戰。統一調動指揮這三縣的警備部隊作戰,李生剛任副隊長。
“……至於你,還缺少實戰經驗,不過你的中隊表現出色,跟着兩位隊長多歷練下。”
朱四暗暗叫苦,這是要把他留下的節奏。他原想找理由回去梧州,但是不敢直接說,便趕緊敬了個禮:“報告!感謝首長對我的栽培!只是我還是梧州國民軍警備大隊的大隊長,如果留在機動警備隊,是不是把相關手續辦理一下……”
“這事不用着急。”北煒微微一笑,“這次你們一起出來巡航的不是還有一位李中隊長嗎?聽說表現也不錯,我會讓他暫時代理你的職務。”
朱四趕緊表示:“是,是。”心裡卻一陣不是滋味。
分析會一直開到中午,對三縣的聯動警備模式進行了商討。包括在梧州方向的重點警戒。會議做出決定,三縣目前所有的偵察力量全部出動,蒐集周邊的情報。重點蒐集鬱南縣和梧州方向的情報,確保一旦在這一地區發現大股敵人聚集就集中力量進行打擊。
封川縣的野戰醫院設在封川縣的孔廟,封川是個小地方,雖然各種廟宇不少,但是大多面積不大,唯一可用的有較多房屋便是孔廟。
府縣的孔廟不僅僅是祭祀的場所,也是府學、縣學的所在地,房屋較多,便於安置傷病員。所以負責粵西野戰救護的林默天就把野戰醫院設在了這裡。
林默天是外科大夫,原本他申請到廣州是爲了創辦省港總醫院,再創立一所醫學學校,但是現在前線亟需有經驗的醫務人員,在廣州屁股還沒坐熱就來“支前”了。
“這裡的條件,簡直是看不下去了……”和北煒一起來這裡巡視的劉三參觀完野戰醫院,對說道。
劉三雖然目前只負責廣州方面的醫務工作,實際上是默認的衛生口在全廣東的負責人
“你應該有心理準備吧。”林默天嘴裡叼着支雪茄――照理說醫院裡不能吸菸,但是自從到了封川他就抽上了。醫院裡濃厚血腥味再多的消毒水也掩飾不住。
“是,是,我的確有心理準備,知道情況會很糟糕,可是沒想到會這麼糟。”劉三出了一口粗氣,“我原本覺得我們在海南搞的基層簡易衛生院已經夠粗放了,沒想到到了前線一看,簡易衛生院簡直就是三甲醫院……”
整個粵西野戰醫院,只有一個元老大夫,三個歸化民大夫,十個“醫士”――這些人的大概就是舊時空“赤腳醫生”的水平。要按照舊時空的標準,能符合“大夫”這個資格的,只有林默天一個人而已。
且不說醫護人員水平如何,要保證部署到粵西的一萬多歸化民軍人和民政幹部的戰時衛勤,這些人就是杯水車薪。
不大的文廟的前後殿宇、廊房內,全都成了病房。因爲住院人員太多,不得不在城內另外徵用了幾處廟宇,作爲住院部,勉強算是輕重傷員和病號的住院給分開了。
現在是上午,昨晚送來的最後一批傷病員都已經處理完畢,暫時還沒有新的傷病人員到來,林默天算是暫時空閒了下來,能和來視察的劉三閒扯淡幾句。
“我們的衛勤工作,實話說是準備嚴重不足的:人員、物資、藥品……全部都是短缺,就是不缺制度。”林默天吐槽道。
按照聯勤總部“因地制宜”制訂的衛勤條例,輕傷員自行到營衛生站,簡單處理包紮送到旅野戰醫院;中等程度的傷員,由擔架隊後送營衛生站。然後再用船隻或者擔架隊後送到旅野戰醫院。
因爲部隊基本上是沿河行動,從作戰地域到河邊的補給點,最多不過十幾公里,擔架隊只要將傷員運到河邊就可以使用前送彈藥給養返程的機動船。然後到旅一級的野戰醫院進行最後的處理。然後再後送休養。
至於危重傷員的處置流程,並不在條例上。以他們現有的保障設備和醫療水平,重傷員根本活不到後送集結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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