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可惡的黃皮膚猴子,他們只認得大炮和火繩槍!只有狠狠的抽打他們一頓纔會教會他們如何與人相處!”普特曼斯這樣想着的時候,頗爲厭惡看着正在擴建新得熱蘭遮城堡的工人們――他們大多是當地的漢人移民。勞動力匱乏一直是臺灣行政長官感到頭疼的問題。荷蘭人運到島上的公司人員,即使包括了奴隸和僱傭來的東印度土著在內,從來也沒超過一千人。而且總是在不斷的減員中:一些人住院,一些人死亡。他不得不僱傭中國人完成大多數土木工程和墾殖作業,在人力花費上頗高,讓大員原本就虧損財政狀況雪上加霜。
但是防衛上的事情,他一點也不敢大意。公司在大員的商館裡存有幾十萬盾的現金和貨物,萬一有個閃失,公司是絕對不會饒恕自己的――在七省共和國的董事們對損害他們利潤的人毫不留情――彼得?納茨的下場可是活生生的。
不過,最近在對華貿易上,事情有所轉機,鄭芝龍――劉香老的崛起令他的態度再一次有所軟化――起碼在貿易合作上不象過去那麼生硬。上個月,鄭芝龍的使者還曾經帶來了給他的信件,探尋荷蘭人給予支持的可能性。
普特曼斯得到消息,評議會已經同意給予劉香老暗中支持。兩艘舊的雙桅船已經出售給劉香老,鄭芝龍受到的壓力愈大,他和荷蘭人的態度就會越融洽。當然,普特曼斯想,劉香老若是勢力太大了,對大員亦相當的不利。海盜們始終是難以控制的對象。
不過,眼下他又多了一件煩心的事情,從來熱蘭遮出售鹿皮的土人口中,他們得知,有一支“數不清的巨船”組成的船隊到了打狗,正在向海岸上卸貨,準備修建房屋。
普特曼斯對這一消息有些懷疑:首先是土人的數目概念不好,數量一多就點不清,只能用“很多”、“數不清”之類的概念,不過能讓土人說出“數不清”,起碼也有十幾二十艘船抵達打狗,而且還都是“巨船”,土人雖然不怎麼開化,但是幾十噸的小船也是經常看到的,他們絕不會把中國沿海的小型漁船視作“巨船”。
能夠被稱作“巨船”的,至少也是二百噸以上的船隻。能在東亞海域一下動員這麼多船隻的,除了鄭芝龍之外,就是劉香、西班牙人和澳洲人了。
不管來者是誰,他們在距離大員不到十荷裡的地方登陸,必然來意不善。普特曼斯已經派出一艘偵查船前往打狗,探尋當地詳細情況。
其實普特曼斯對來者是誰多少有些預測:來得很可能是澳洲人。幾個月前,澳洲人的一條雙桅快船曾經到過打狗,並且在當時殺死了幾十個塔加里楊人。這很可能就是爲這次的登陸做得偵查。
澳洲人,你們爲什麼對這裡有了興趣?你們不是有了香港島了嗎?普特曼斯暗暗想道,如果公司能夠在珠江口占據這麼好的一個大島,早就心滿意足的在珠江口開展大規模的貿易了。怎麼會跑到這個荒蕪,又滿是野人的島嶼上來。別得不說,光這裡的疾病,每年都要讓幾十名士兵和水手喪命。
作爲一個十七世紀的商人、軍人,普特曼斯是無法理解臺灣島在元老院建立的新工業體系中的重要地位的。
他憂心忡忡的看着忙碌的工地――但願來者不是對大員心懷叵測的敵人。他的目光從正在擴建中的熱蘭遮城堡轉移到了港灣另一邊,臺江的東面。現在只有一座簡陋的城砦,雖然亦改用磚石修築,但是體量非常小,只能容納五十名士兵和少量火炮。如果能將該座城砦改建成堅固的棱堡,兩城之間可以形成互相支援的格局。再加上北線尾島上的堡壘,整個大員的安全就能夠得到充分的保證。
可惜他現在的資源只夠熱蘭遮城堡的擴建,只能滿足於將其他設防工事稍加修繕。
“大人,通信艦波恩斯坦號回來了。”僕人來報告。
“請船長立刻到我這裡來!”
通信艦波恩斯坦號帶來的消息證實了他的推測:來得果然是澳洲人。
“澳洲人停泊在打狗的船一共有二十七艘。全部是雙桅船。”船長報告,“最小的船也有150拉斯特。”
其中亦包括了駐臨高領事彙報的冒黑煙的快船,有一艘船的體積給船長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這是一艘相當於西班牙人最大的蓋倫船一樣體積的大船,但是船型要修長和美觀的多。有雙桅,同樣冒着黑煙。船長認爲這艘船可能是澳洲人艦隊的旗艦。因爲它上面懸掛着多面不同的旗幟。
根據船長的彙報,澳洲人已經在打狗港修起了木製棧橋,並在棧橋旁建起了一座三層的圓形堡壘。同時,在岸上已經搭建起了大約十二棟木結構的房屋。
“您說得是真得?”普特曼斯吃驚的睜大了眼睛――從他接到澳洲人登陸的消息到現在,滿打滿算只有十天,澳洲人已經建起了這麼多的建築?要知道光修建一座木製棧橋就是很大的工程,大員最初的人貨上下都是使用小艇躉運的。
“是的,大人。確實是我親眼所見。”
“好吧,澳洲人對你的到來有無反應?”
“他們只是派遣了一艘小艇來詢問我的來意,”船長彙報道,“我說我正在前往小琉球島運載貿易品的航行途中。他們就讓我離開了。”他接着補充道,“他們使用的小艇是不用船帆和長槳的,速度很快,也不斷的冒黑煙。”
“您回答的很好。”普特曼斯點頭,“您先休息一下,然後裝運一部分貿易品,再去一次打狗。我現在任命您兼任波恩斯坦號上的下級商務員。您的任務是以貿易爲名,進入打狗,和澳洲人艦隊的最高長官展開接觸,設法搞清他們在當地的真實意圖。您明白了嗎?”
“是的,大人,我這就去安排。”船長說道。說着他躬了躬身子,退後幾步要出去。普特曼斯叫住了他。
“船長,您相信巫術嗎?”
船長的臉色一下白了,不管是天主教國家還是新教國家,信仰巫術都是足以致命的罪名。
“我不相信。大人。我只崇信萬能的上帝。”
“很好,您認爲澳洲人那些冒着黑煙,不用帆槳小船是這麼回事?”
“我不知道,大人。”船長說道,“不管那是否是巫術,如果需要,我都會毫不猶豫的向他們射擊。”
“很好。”
船長走了之後,普特曼斯考慮了一會,叫來了駐軍司令亨利希?魏登費勒上尉。這個德國老兵指揮着在大員服役的大約400名東印度公司軍隊。是一支由歐洲人、東印度羣島的亞奇人、黑人、日本人組成的混合部隊。
“我現在必須告訴您,我們這裡很可能很快就會爆發一場戰鬥……”普特曼斯說道,“您對保衛大員有多大的把握?”
“大人,這要看敵人是誰……”魏登費勒上尉規規矩矩的說道,“如果是中國人,不管他是劉香還是一官,或者是大明的軍隊,我都有把握對付――我手下的一個士兵可以打二十五個中國人。”
“您這麼有信心,我很高興。不過對手很可能是比西班牙人更強悍的敵人……”
“那我需要加強防禦工事,還要徵集一切能夠使用武器的人。”
“召集人員你先小規模展開――徵集水手要聽我的指令,我授權你立刻加強現有的防禦,我知道工事都在擴建和修繕,您先利用手頭的條件加固各處工事的防禦。每晚加雙崗!我不希望到時候會措手不及。”
“是的大人。”
看着上尉退出去,普特曼斯想到了倉庫和船上的存貨和現金,他有點擔心自己的25000利弗爾的貨物。荷蘭聯合東印度公司對待自己的員工是相當刻薄的,即使當上了評議會成員,福爾摩沙的長官工資待遇亦很低,不自己搞點走私活動掙錢簡直積攢不下幾個錢來。
荷蘭人立刻在大員忙碌起來。魏登費勒上尉下令在海灘上埋設地雷,同時在北線尾島和其他各處簡易工事上用竹竿加高圍牆。一部分儲存在倉庫內的火炮也取了出來用來加強各炮臺。
派出去保護傳教士和商務員的士兵們被召集回來。從大員附近的日本人村招募了志願兵,一部分土人新港人也被召集起來。土人和荷蘭人組成的混合小隊從陸路向打狗進發,沿路蒐集情報,看澳洲人是否有從陸地來犯的可能性。
在普特曼斯的命令下,港口停泊的所有的船隻都做了戰鬥準備。三艘大船移動到南航道入口,準備隨時攔截企圖突入港內的敵船。至於北航道,水極淺,澳洲人的船隻既然很大,就無法通過。加上北線尾島上已經有了一座堡壘,上面的炮火足以封鎖北航道。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