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渡江洪水氾濫。飄沒人口。牲畜和田地無數。颱風和水災的雙重作用下,原本夏收在望的作物損失大半,一時間哀鴻遍野。
“又要抗洪救災了。”副民政人民委員劉牧州不勝煩惱的說。他感到壓力實在太大了――一面是執委會下達了高額的糧食徵購計劃一面又是突如其來的自然災害。
非農人口大量增加,大量移民涌入造成了人口暴漲都使得企劃院的糧食儲備頻頻告急。爲了保證糧食安全執委會還要求這次夏糧徵收要儘量“挖潛”――畢竟從越南、暹羅進口糧食不但要花錢還牽扯到愈來愈緊張的運力。
相比之下,已經控制的海南島地區就要爲發動機行動做出更大的貢獻了。馬千矚在“1631糧食徵購工作會議”上反覆強調了徵購工作:“要克服一切困難,特別是克服小資產階級的溫情脈脈的調子,拋棄一切無意義的憐憫心,將保障糧食供應作爲頭號任務來抓”。
臨高地區在經過清丈田畝和天地會的科技示範科學種田的帶動下,糧食產量有相當的提高,特別是農委會直轄的各個農莊,由於照料精心和大量的肥料投入,產量要較“天地會示範戶”的畝產量高出50%~100%,比起一般的農戶就更高了。能夠供應的糧食相對較多。但是其他各縣的狀況就不怎麼樣了。瓊山、儋州、澄邁和文昌這四個海南島的農業縣已經基本完成了田畝丈量,正是民政人民委員會下力氣榨取糧食的地區。特別瓊山縣還是海南島上最大的糧食產區,現在來了這麼一個颱風加水災,能徵上來的糧食大概當救濟糧就差不多了。
劉牧州在糧食工作會議上就知道執委會對這次“糧谷出荷”帶有很大的期望,但是自然災害的問題又必須要解決,他硬着頭皮去求見馬千矚,提呈他的救災計劃――救災是收攏民心的重要手段,不能視而不見。
劉牧州的救災計劃中規中矩:按照執委會的一貫思路,救濟搞“以工代賑”,反正現在臨高到處需要勞動力不愁沒有活給災民幹。等水退了之後再貸給災民種子,進行搶種、補種。
至於夏賦,當然只能根據受災狀況進行減免。
馬千矚看完了他的報告,問了一句:“前年的臨高的救災工作你參加了沒有?”
“沒有。”劉牧州不知道爲什麼他要這麼問,心想應該先把當時的報告拿出來閱讀一番再些寫報告的。
“你最好先看一看。”馬千矚說道,“裡面有很多有益的經驗。有時候,不利會變成有利,一方面的損失會變成另一方面的收益。”
劉牧州不知道這辯證法該怎麼讀,他趕緊告辭出去,調閱了當年的報告。看了幾頁他恍然大悟:
原來是要搞土地回購啊!
所謂土地回購,說白了就是乘火打劫,利用災民走投無路的狀態用糧食低價收購農民的土地。當初臨高遭遇颱風災害的時候,農委會靠這個手段一下聚斂了相當於全縣耕地的9%的面積。
劉牧州心中不由暗道:督公可真是鐵血工業黨。這擺明了要把農民趕上工業化集體化的戰車啊――連個土改的過度階段都沒有。
他找來吳南海和葉雨茗,商議救災事宜。因爲牽扯到土地回購,和農委會有莫大的關係。具體操作和他們合作是很事宜。
葉雨茗的建議是非但不搞賑濟,而且還要照舊徵糧。
“這樣能逼迫更多的自耕農和地主徹底的破產。”葉雨茗前幾個月參加了對瓊山、文昌等地的田畝清丈工作,對當地的農業狀況很不滿意――總得來說瓊山縣的農業生產環境和條件比之於臨高要好得多,但是單位畝產卻高得有限。遠沒有發揮出應有的生產力來。
吳南海有些不安的挪動了下身子:“這個不大合適吧?雖然我也贊成土地集約化經營,但是這麼幹是不是有點……太……吃相不好看?”
葉雨茗說:“管它呢,反正瓊山是新解放區,正好利用這個機會好好的清洗一番當地的各階層……”他慷慨陳詞道,“從長遠看,我們應該把消滅自耕農作爲終極目標。”
“消滅小自耕農?!”吳南海等人都有些吃驚。
“不錯,最終目的是農村徹底的二級分化。”葉雨茗站起來轉了幾個圈子,“有能力,有技術的人,會進化爲集約化農場的農場主。沒有能力的,徹底的轉化爲無產階級――當工人。產業工人或者農業工人……”
自耕農――也包括土地不多的中小地主在中世紀是王朝穩定的基石,他們是國家賦稅和兵員的主要來源。自耕農組成的軍隊一直是王朝軍隊中最有戰鬥力的。凡是自耕農數量衆多的時代,往往也是王朝最爲興盛的時期。
但是小自耕農的經濟地位極不穩定,在賦稅和兵役的雙重壓迫下,他們的破產速度加快了。一旦王朝進入穩定期,土地開始兼併集中,小自耕農的數量就會逐步減少,王朝也就隨之進入衰敗期。直到一場新的動亂促成土地的重新分配。
元老院對農村的政策總得思路是“土地集中化”,未來的穿越國家不需要一大批自耕農,但是對自耕農的態度上則有“消滅派”和“扶植派”兩大派別。
總得來說,扶植派的聲音不大,消滅派的聲音漸漸佔據了上風――因爲不論是文還是馬,對土地集約化經營和控制人口都有着濃厚的興趣。當然在細節上略有不同,馬千矚的農業野望是徹底的集體農莊化,而文德嗣的農村藍圖是土地和人口被完全固定的“標準村”。
“自耕農在新開發地區和邊疆區還是有極大的價值的。”劉牧州咳嗽了一聲插入了發言,“我們先談這次救災本身,將來的事情將來再說。”
吳南海說:“我有個方案……”
瓊山縣城外的各條街道上已經聚滿了從四鄉逃難來的水災災民,颱風帶來的暴雨剛剛結束,本地的雨季又接踵而來。瓢潑的大雨使得南渡江和附近河流的泛濫的洪水遲遲不退。四鄉的難民紛紛涌向城市――農村受災之後,城市就是他們存活的唯一希望。
幾天來,瓊山縣城外已經涌來了成千上萬的難民,他們扶老攜幼,躲避在一切能夠躲避雨水的地方:廟宇、屋檐甚至大樹下。只要地勢略高的地方,都擠滿了人。然而還是有許多人不得不躺臥在泥濘的地方,任憑雨水的澆淋。
爲了放着饑民暴動,瓊山縣的城門已經大部分關閉,只留下一道東門沒有關閉。瓊山縣城裡的瓊州知府、瓊山縣令不知所措――自從何鎮的人馬撤離此地之後,本地做主的就是澳洲人派駐在城裡的“駐縣辦主任”了。至於知府、縣令等一干縣城裡的官兒,雖然名義上還是官,其實關不了任何事,不過是等因奉此的辦些公文而已。不過即使這樣他們也很滿意了――起碼沒有被迫殉城,髡賊甚至還繼續發給點生活費,讓他們維持相對體面的生活。大家都抱着太太平平混過這一任,就溜之大吉的想法。
原先城裡的最高長官廣東左參政分守海南道趙汝義自從殘兵敗將退回大陸之後,他不敢擅離職守,但是也不願和澳洲人打交道,唯恐污了自己的官聲,便在分守道衙門內閉門謝客,除了少數士紳之外不再見任何人,過着自我囚禁的日子。
元老院派駐在瓊山的駐瓊山縣辦主任叫劉翔――可不是跨欄的那個,這個劉翔是個胖子,程序員出身,因而邏輯思維能力很強,而且能說會道。但是這些“特技”在初期的建設大潮中沒什麼用處。渴望出人頭地的他就在組織處招募地方接收幹部的時候報了名,沒多久混上了瓊山縣駐縣辦主任的頭銜。
在17世紀的大明縣城當“縣長”並不是什麼令人羨慕的事情。與生活設施已經成了規模的臨高相比,哪怕是瓊山縣城也是個髒亂差的地方。瓊山縣雖然是本府的首縣,但是此地人口多,官員多,士紳多,當時有何如賓的幾千殘兵敗將等候遣返不算,還有湯允文的一千多人就駐在距離縣城不遠的海口所城裡。瓊山駐縣辦主任面臨的環境是各縣中最複雜的。因而給他配備的班子也是相當強大的,不但有比較富有經驗的歸化民幹部,還有若干元老輔助他的工作。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