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北伐連連告捷的時候，整個江南上下卻上演了一連串的人間悲劇，炒馬商人這個名詞在誕生了短短几個月之後，迎來了歷史上最大的一個滑鐵盧。
大量的良種戰馬流入江南，加之河套光復和朝廷北伐成功在即的消息的傳來，整個江南的馬價大跌，幾乎是斷崖般的跳水價，逼得許多興致勃勃在千里之前的長安運回戰馬來的商人一到江南瞬間傻了眼。
其實最慘的還是那些自以爲是莊家，將自己大部分家產全都押出去兌了現的商行，此時債主上門收債，而眼看着自己千里迢迢運回來的好馬，只能低價轉手，要麼就是讓這些放債的將自己產業收走。
無奈，這些人最終還是選擇了自己的身家，而隨着這些莊家一鬆口，這馬價更是到了難以控制的地步，無數原本就在江南做馬匹生意的紛紛家破人亡，血本無歸。
各地官吏紛紛告急，問策中央，畢竟這件事完全就是朝廷弄出來的，現在下面出了事，不能就這麼躲在京城裝聽不見。而且奏章直指北伐，聲討北伐勞民傷財，甚至有人要將楊博等北伐官吏治罪。
好在嘉靖雖然生性多疑，但是畢竟還是知道好歹的，不過朝廷上還是針對楊博，發起了一場廷議，如此彪炳戰功，楊博是絕對不能還朝了。
由徐階帶頭上書，來到了西苑，嘉靖雖然心裡已經有了一些準備，不過當嘉靖見到徐階的時候，卻萬萬沒有料到這些文官士子下手竟然這麼狠。
“啓稟陛下，臣大致將北伐功賞名單擬出來了，請陛下御覽。”
嘉靖接過了徐階遞上來的奏章，第一行就是奏議三邊總制楊博封平陽侯，年俸一千擔，田三千畝。嘉靖倒抽了一口涼氣。
徐階這是想在根本上斷了楊博入閣的可能，雖然嘉靖壓根就沒想讓楊博入閣，但是原本是想自己提出來，然後顯示一下自己的皇恩浩蕩，但是現在被徐階提出來之後，嘉靖在位三十餘年第一次覺得文官集團已經強大到了如此的地步。
自土木堡之後，整個官場就形成了一種武人不得干政的潛規則，這是文官集團徹底壓制住勳貴集團的體現，同時皇帝也是爲了加固皇權，中央的官員並不能放一個在邊關武將中威望極高的人，這樣的一個人必然是一個威脅。
不過此時嘉靖此時卻斟酌了起來，嘉靖認爲，是時候需要一股勢力來剋制一下這日漸團結的文官士子了。
“徐閣老，這奏章大致可以，不過有些細節還需斟酌，就交給你們內閣商議之後待王師凱旋之後再說吧。”嘉靖將奏章扔在了案前。
徐階領旨之後緩步離開了西苑，不過徐階明顯感覺到嘉靖的態度有些怪，直接就找了張居正來到了自己府上，張居正得知徐階竟然把楊博的爵位都給擬了，捶胸頓足的對徐階說道：“恩師啊，這爲何連楊博等人的爵位都擬好了啊。”
徐階一愣：“依功封賞，有何不可，再說了之前南征平叛的爵位也是內閣直接擬的，這。”徐階明顯沒反應過來。
“恩師啊，這當年南征那是平滅蠻族，本身就不足提，而漢蒙乃百年宿敵，此千古未有之大功，當然是要空出來給陛下擬的，現在擬了陛下不免懷疑恩師擅權啊。”張居正這話一說出來，徐階的冷汗都下來了。
確實，楊博的功勞封爵是肯定的，不管徐階提不提，嘉靖肯定會給楊博封爵，而自己這一下顯得就有些多於了，而且嘉靖生性多疑，現在指不定已經想到哪去了。
徐階頓時沒了主意，看着張居正問道：“這該如何是好？”張居正也沒什麼辦法，想了一會說道：“待內閣商議之後，恩師還是將最上面三位首功之臣空出，交由陛下恩賜，其餘的內閣再行商議即刻。”
徐階在這裡亂了手腳，但是卻不知道此事嘉靖和裕王的面前都擺着一封在諸多捷報中最不起眼的奏報，那就是馬芳與孫毅率一萬人夜襲韃子大營，殺敵一萬餘。
如果這場大捷放在一年前，就足夠封侯了，但是偏偏就是現在韃子的戰鬥力已經遠遠不及從前，此雖然不是很起眼，但是這個功勞抵掉孫毅的罪，是合情合理的，嘉靖看着奏章，最終還是笑了出來，對身邊的黃錦說道：“黃錦啊，把這奏章送到裕王府去，問問裕王，朕該賞孫毅點什麼東西。”
黃錦自然是知道嘉靖是什麼意思，雖然朝中大臣相當一部分還在裕王景王之間下注，但是隻有在嘉靖身邊日夜伺候的黃錦知道嘉靖的心裡，裕王就是太子，根本無可撼動，嘉靖的意思就是看看這件事給裕王，裕王會怎麼處理這件事。
黃錦也樂得跑着一趟，畢竟去了裕王府，有少不了拿點賞錢，而且黃錦也知道，恐怕這封奏章早就在裕王府的書案上擺着了。
裕王跟自己的老師高拱看着眼前的奏章，笑道：“高師傅，這個孫毅還當真是個能文能武的妙人啊。”高拱笑了笑說道：“殿下所言極是，老臣看來，這個孫毅外放做官，當真算得上是一個能臣了，且不知道調進京城了，會怎麼樣。”裕王其實也很好奇孫毅如果在中央會怎麼樣，但是卻沒有高拱這麼着急。
裕王玩味的說道：“父皇一會肯定會派人來問本宮該賞點什麼給孫毅，高師傅可有什麼建議嗎。”高拱微微一遲疑，然後趕緊說道：“不妨殿下建議聖上將孫毅調進京城任命？”高拱何許人也，自然明白孫毅一旦變成裕王的股肱，那假以時日就可以跟自己比肩了，野心勃勃的高拱自然是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於是建議裕王將孫毅調進京，這樣過幾年之後，這孫毅就成了前朝之臣，永遠也威脅不了自己的地位了。
不過裕王卻是有自己的打算，笑了笑，在紙上寫了兩個字“賜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