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維羅妮卡的視線中,一個又一個的聖光人形離開了大光明廳,在整個空間中動盪不休的神聖力量終於再次漸漸平靜下來,她等到最後一名主教也離開之後,才微微側過身子,看向身旁的聖·伊凡三世。
“冕下,您有話跟我說?”
蒼老的教皇佝僂在他那張華麗的椅子裡,強行支撐的氣力似乎正在漸漸從他身上消退,儘管有輝煌的聖光從半空降下,這聖光卻不能逆轉肉.體不斷衰弱的事實,老人沉重地呼吸了幾次,隨後才擡起眼皮:“維羅妮卡,主忠誠的孩子,你在最高處的祈禱室中都看到了什麼?”
看到冰冷的積雪掩蓋了骯髒污濁的街道。
“我看到聖光照耀着這個世界,主的牧場中一片純潔。”
看到滿心欲.望的人走進教堂,富貴的人祈求更多的富貴,有權的人祈求更多的權勢,貧窮的人卻連踏入教堂的資格都沒有,只能跪拜在大教堂最外一級的臺階上。
“我看到主的子民在聖光照拂中紛紛聚集,他們的心靈被主的力量充滿,變得純粹聖潔。”
“很好,”教皇緩慢地說道,臉上的表情一片平和,“維羅妮卡,我時間不多了。”
維羅妮卡俯下身子:“冕下,您的身體仍然是健康的。”
“不要安慰我,我也無需安慰,”老人微微搖着頭,“我將回歸主的懷抱,最近在幻象中……我已經可以看到主的面貌,他就站在神國的中央,對我微笑,迴歸之日將是我最榮耀的時刻……我絕不會抗拒它。”
主的容貌……
維羅妮卡心中重複着這個字眼,然而她腦海中浮現出的卻是一塊不定型的大型結晶體,那聖光之神的真面貌時至今日仍然深深地印在她的腦海中,始終揮之不去。
“維羅妮卡,我不抗拒死亡,但我擔心我們的事業因我的死亡而中斷,”老教皇的聲音打斷了維羅妮卡的思緒,她聽到老人在用一種緩慢而堅定的語氣跟自己說話,“還記得你從吾主那裡聽到的啓示麼?”
“當然記得,我永遠不會忘記,”維羅妮卡一臉堅定地回答道,“世間正被污穢侵染,異神無力拯救這個世界,衆神中唯有聖光是最終的救贖——主的意志將指引所有凡人度過最終的災厄。”
“聖光是唯一的救贖,”聖·伊凡三世緩緩閉上了眼睛,“或許很多人不會理解我們要做的事情,但我們必須這麼做,因爲主將我們從愚昧中喚醒……便是爲了給我們拯救衆生的使命。”
“我願承擔這個使命,讓聖光的信仰成爲此世唯一……”
“很好,孩子,主因你的話而愉悅,”聖·伊凡三世的聲音逐漸低沉,彷彿已經陷入夢囈,“聖光是唯一的救贖,是唯一的……”
維羅妮卡在已經漸漸睡去的教皇身旁俯下身子,虔誠地低聲唸誦:“聖光是唯一的救贖……”
……
“微積分纔是我們的道路!”符文研究院的綜合分析室中,卡邁爾高高地漂浮起來,數十張稿紙在魔力的控制下懸浮在他身旁,那上面密密麻麻全都是計算公式和轉化爲曲線圖的數據,“領主爲我們點亮了一盞明燈!”
瑞貝卡、詹妮以及十幾個助理(包括這兩天剛剛擴充進來的幾個新人)頗爲無奈地站在附近,看着這位古代魔導師興奮到原地昇天(字面意思)的模樣,直到卡邁爾稍微冷靜下來之後,詹妮才忍不住開口:“卡邁爾大師,您可以下來了麼?天花板……天花板上的魔晶石燈已經快被您燒壞了。”
“啊?哦,”卡邁爾趕緊降低高度,“我說呢怎麼感覺頭附近熱熱的。”
瑞貝卡則是一臉欽佩地看着眼前的發光魔導師:“卡邁爾大師你好厲害哎!這些東西你這麼快就掌握了麼?我聽祖先大人講了好久,又自己研究了好久,到現在也還沒完全弄明白……”
“這是因爲你的因代變化式——或者用領主大人的說法,你的函數基礎不夠紮實,”卡邁爾一邊操縱着魔力將那些稿紙整整齊齊地送回原位,一邊說道,“我們當年就在用各種數學工具來解決問題,所以我適應這個新領域也會快一些。不過你不用沮喪,你的數理能力非常強,在這方面的天賦比我們那時候的大多數普通研究者還要好,你很快就能完全掌握這些東西了。”
說完,這位古代魔導師忍不住感嘆起來:“要說起厲害,還是你的先祖厲害……我簡直不敢想他是如何掌握如此之多的知識的……不光是傳奇騎士,還如此瞭解魔法,瞭解符文,瞭解數學,甚至還了解繪製地圖的技巧……”
“我也不知道爲什麼祖先大人這麼厲害啦,但他真的就是很厲害,”瑞貝卡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髮,就好像受到誇獎的是她自己似的,“他可是傳奇英雄,這個國家有一小半的疆土都是他打下來的!”
卡邁爾轉過身,看着周圍那些正投來好奇視線的助理研究員們,他現在的心情愉快非常,說話的時候甚至整個人都泛着淡藍色的光:“我們每一個人都必須掌握這種新的數學工具——我已經和詹妮商量過了,今後在不影響研究任務的情況下,每個人都必須學習微積分!”
詹妮微笑着點了點頭,表示這件事已經得到她的許可,旁邊的瑞貝卡則帶着開心的笑容跟研究員們打氣:“大家都別擔心,這個其實不難的!雖然我還沒完全學會,但我覺得這種東西只要研究十天半個月的就差不多可以搞明白了……”
現場的助理研究員們稀裡糊塗地開始點頭,詹妮則壓低聲音跟旁邊的卡邁爾嘀咕起來:“瑞貝卡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的數理能力和普通人是不一樣的?”
“看這模樣應該是不知道……”
“我主要是擔心這些好不容易招來的助手學徒們會在看到微積分之後跑掉……”
“沒事,我已經把門焊死了。”
“?”
“是領主教我的一種形容方式,用來表示絕不退縮的信念。”
詹妮繼續一臉懵逼:“?”
而此時此刻,釋放出了“微積分”這個惡魔的高文本人卻絲毫不知道正發生在符文研究院內的事情,他這個時候正在忙着跟琥珀研究在軍情局第一批幹員結束培訓之後把這些人整合進塞西爾商業網絡的事兒。
因爲早在建立塞西爾商會之初,高文就在這個系統中預留了很多可以安插情報人員的位置,所以這項工作本身並不困難,他只是把自己的想法跟琥珀交待了一下,接下來的事情就可以讓這個半精靈自己看着辦了。
“現在我們的商業網絡就已經開始產生作用了,各地的行商們會自發地把一些情報送到商會總部,而等到專業的情報人員也進入這個系統,塞西爾領的耳目也就算是徹底建成了,”等把事情交代清楚之後,高文向後一靠,靠在了椅子的靠背上,“你幫我想想這中間還有什麼遺漏的地方。”
“能有什麼遺漏,這世界上還有比你更狡詐的傢伙麼?”琥珀忍不住白了高文一眼,“有時候我都不知道你七百年前那些英雄傳說都是真的假的——明明傳說裡你是個靠衝鋒順劈旋風斬砍翻全場來搞定問題的傢伙,結果你在這兒算計起別人來竟然比那些陰謀家還溜……”
“傳說故事嘛,總要後人藝術加工的,而且我那個年代正在開疆拓土,大家普遍喜歡通過砍翻一切的方式來解決問題,因此描述誰誰誰很厲害的時候大家就都會說這個人很能砍——你知道當年在戰場上一刀砍死獸人侵略軍大元帥的法蘭克林公爵其實更擅長的是做菜麼?”
“法蘭克林公爵?西境法蘭克林家族的那個老祖先?”
“是啊,一手跳劈出神入化,正面砍死過兩個傳奇和至少一百個高階超凡者,最擅長的是在蘿蔔上雕花,閒着沒事就用蘿蔔練手——練完了就把我們招呼過去吃蘿蔔,所以當年我們四個開國公爵和國王查理本人在建國之後都不喜歡吃蘿蔔——這事兒歷史書上就從來不說。”
琥珀聽着一愣一愣的,但她突然發現一個盲點:“哎不對,昨天晚飯的時候我看你吃蘿蔔也挺帶勁的啊。”
高文瞬間一怔,意識到自己嘴快失言,但他反應也是奇快無比:“我這不是七百年沒吃,緩過來了麼?”
琥珀摸着下巴陷入思考之中:“emmmm……原來還可以這樣緩過來的麼……”
高文心虛而又尷尬地看了琥珀一眼,打算說點什麼來轉移這個半精靈的注意力,但就在開口之前,他突然感覺自己的精神世界中泛起了一絲細微的漣漪。
這種感覺難以用語言描述,尋常人恐怕甚至會把它和短暫的恍惚、走神聯繫在一起,然而高文卻沒有放過這一絲絲的違和感,他立即意識到並不是自己的精神世界在泛起漣漪,而是自己的精神世界“接”上了什麼東西。
是永眠者的心靈網絡!
連接重新建立了?那些永眠者終於開放公測了?他們的服務器修好了?自己的賬號回來了?
這一瞬間,高文腦海中跟井噴一樣噴出來一大堆靠譜或不靠譜的想法,但他面上沒有表現出來,他只是突然結束了當前的話題,一臉嚴肅地看着琥珀:“我要……睡一會,你在旁邊守着。”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