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高文的第三個要求,安德魯子爵答應的同樣很爽快。
雖然他不知道高文要那麼多認字識數的人去領地上幹什麼,但他對此並沒什麼興趣,這在他心中是三件事情中最微不足道的部分:雖然認字的人屬於少數,但對於繁華的坦桑鎮而言,要找到那麼一羣讀過書又生活落魄的人還是不怎麼困難的,從商會和教會裡很容易就能拉一批這樣的人出來。
以低價長期大量收購魔法材料,召集人口,招募中低層知識分子,把這最重要的三件事說完之後,高文才彷彿隨口一提般提起了安德魯子爵在自己領地下面挖出來的那些古代遺蹟。
“你提到的那些遺蹟我恐怕知道,”高文沒有提黑暗山脈中存在同樣遺蹟的事情,而是直接用自己的“古人身份”來打開話題,“你知道,我活躍於七百年前——那是剛鐸帝國還興盛的時候,根據我掌握的帝國曆史,在這一區域出現的遺蹟極有可能是剛鐸帝國星火年代留下的‘前哨研究站’,而且多半是星火年代中後期的。”
安德魯子爵顯然不是個無知的人(事實上除了瑞貝卡那樣的奇葩之外,王國貴族裡恐怕沒幾個歷史不好的),他立刻露出驚訝的表情:“那距今豈不是有千年左右?!那裡面那些古老的魔法機關竟然還在運轉!”
“沒錯,一千年前的古代遺蹟,裡面的魔法裝置還能用,這對於當年的剛鐸帝國而言不是什麼無法想象的事。比起那些魔法機關,被封存在遺蹟裡的永恆石板碎片才更讓人在意,”高文搖搖頭,“哪怕是當年的剛鐸帝國,也是相當在意永恆石板的,他們可不會平白無故地把那麼重要的“聖物”扔在廢棄研究所裡不管不顧。”
安德魯子爵的眉頭漸漸緊鎖起來,他已經聽出了高文話裡的深意,良久纔開口說道:“我還以爲自己發現了一座寶藏,卻現在才意識到萊斯利家族祖祖輩輩都坐在一座火山上……”
接着他擡頭看向高文,表情異常嚴肅認真:“我知道您的意思,而且我也知道您是對剛鐸帝國最瞭解的人——這個年代恐怕沒有任何一個學者能在這方面超過您的見識。所以我希望在有關那座地底遺蹟的事情上,可以得到您的指導。”
高文微微笑了起來:這着實是個明智的決定,這位子爵顯然沒有被那可能的“寶藏”衝昏頭腦——或者說他曾經被衝昏過,但在遭此鉅變又瞭解到遺蹟的真相之後,他已經完全冷靜下來。
一塊永恆石板已經把這裡鬧的雞犬不寧,而那遺蹟裡很可能還封存着比永恆石板更加危險可怕的東西,這一點不用人說,此時此刻站在這裡的人恐怕也都能想得到。
哦,旁邊站着的琥珀或許想不到,她這時候正神遊天外看着天花板不知道琢磨啥呢,多半跟晚飯有關。
“我建議你更加謹慎地探索那些地宮與走廊,但不管發現什麼不認識的東西,都最好來找我商量商量,”高文點着頭說道,“當然,你也可以暫時停止在這方面的探索,這是更安全的選擇。總而言之那些東西在你的領地裡,你想怎麼處置都可以。”
此刻天色已晚,一行人乾脆就留在了這座正逐漸從邪惡魔法中擺脫的城堡中,等到第二天清晨,高文便向安德魯子爵辭行,帶着人離開了這個地方。
看着正在城鎮街道中奔走,大聲宣佈來自領主城堡的新命令的傳令兵們,高文微微鬆了口氣。
在可以預見的接下來一段時間裡,那位安德魯子爵恐怕會異常忙碌。在邪教徒影響下,短短几天時間便足以積累難以想象的混亂,而這些混亂處理起來可不容易,戒嚴令要解除,大商人和礦主們需要安撫,死在這次危機裡的人也需要安葬……但那就都不用自己操心了。
一行人離開了坦桑鎮,回頭看看已經重新敞開的城鎮大門,琥珀忍不住扭頭好奇地看了高文一眼:“話說你還真夠正派的啊,那個安德魯子爵正在最虛弱的時候,而你剛纔還捏着他的小命,說實話如果是最陰險的貴族這時候趁機吞併萊斯利家的產業都有可能,結果你竟然沒有趁火打劫?”
高文看了琥珀一眼,露出意味深長的笑:“不,你不懂,我已經打劫了。”
琥珀皺着眉上下打量高文半天:“你昨晚上沒睡好吧?這說胡話呢?”
高文卻只是笑笑,沒有詳細解釋。
“我們先回戈林磨坊一趟,”他擡手指着東南,“把那個小啞巴帶上,那可是救了拜倫騎士一命的人。”
拜倫騎士略有些動容地看向高文:“感謝您的仁慈。不過那孩子很可能是坦桑鎮裡某個大富商的‘財產’,我們就直接帶走……”
高文擺擺手:“我已經和安德魯子爵提起過這件事了,他會去找到那孩子的主人,幫咱們贖買下來那個孩子的自由身,這都是小事,無須在意。”
在破敗廢棄的戈林磨坊中,他們重新見到了那個啞孩子。
啞孩子完全記得高文臨走時交代給他的事情,這一天一夜都留在磨坊裡等着他們回來,當拜倫和高文這兩個人高馬大的身影首先從樹林裡鑽出來的時候,這孩子正在磨坊前的空地上升起一堆小小的篝火,認認真真地烤着一把從林子裡採回來的不知名乾果。
看到高文一行平安無事地歸來,啞孩子頓時發出一聲歡呼,然後高興地跑了上來,他在拜倫騎士面前伸出手,手裡抓着一把剛烤好的乾果。
“看來他很喜歡你啊,”琥珀笑嘻嘻地看了中年騎士一眼,“甚至還給你留吃的。”
“我一向不是個討小孩子喜歡的人啊,”拜倫接過乾果,有點尷尬地用另一隻手撓了撓頭髮,“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菲利普騎士思索了一下,很認真地詢問拜倫:“我記得你應該沒成家吧?”
“沒成家怎麼了?”拜倫看了菲利普一眼,“我跟你這種走哪都有一堆姑娘貼過來的人不一樣……”
“醜並不是罪過,不用在意,”菲利普耿直而認真地安慰了拜倫一句,並在對方蹦起來之前說道,“不如你收養了這孩子,讓他當你的繼承人如何?”
拜倫頓時愣在當場:“啊?”
“這是相當合情合理的,”菲利普一臉嚴肅地說道,“首先他救了你的命,作爲一個騎士,你不能辜負這份恩情,其次這孩子有很多優良的品質——他勇敢,善良,正直,而且有一定的智慧,雖然現在很瘦弱,但身體上的力量完全是可以通過後天培養彌補過來的。當然,他的殘疾是個問題,事到如今再生魔法對他已經無效,所以他今後要進入貴族圈子大概……”
“好好好你別說了你別說了,”拜倫在菲利普的長篇大論進行到一半時便打斷對方,“我又沒說不行。而且之前你們沒來的時候……其實我就想到過這些了。”
一邊說着,他一邊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當時就想過,這次如果能活下來,要把這孩子帶回到領地裡——不過當時是真沒想到自己還真活下來了。”
說完,他便轉向高文,表情嚴肅起來,準備按照一般騎士收養義子的流程,向自己的領主提出申請並再次宣誓,但在他開口之前,高文便已經笑着點了點頭:“我已經准許了。你不如問問這孩子,看他的意見如何。”
“你剛纔都聽到我們的話了吧?”拜倫低下頭,有點彆扭地把自己的表情努力調整到平易近人的狀態,擠出笑容對啞孩子說道,“我願意收養你,你願意麼?”
啞孩子擡着頭,有點愣愣地看了這些大人一圈,隨後低下腦袋,緩慢地點了點頭。
……
騎上之前拴在磨坊附近的幾匹快馬,高文一行用了一天時間便返回了位於白水河下游的新塞西爾領。
赫蒂與瑞貝卡懸着的一顆心終於放了下來。
瑞貝卡放的格外徹底——事實上高文甚至懷疑這傻妞壓根就沒擔心過自己。聽說老祖宗回來的消息之後,這姑娘衝過來第一件事竟然是拉着自己給她講古堡冒險勇鬥邪教徒的故事,而且當時赫蒂就站在她旁邊,姑媽瞪眼瞪的都快痙攣了她都沒感覺出來——只能說傻狍子腦殼剛的一比,捱打之前永遠都意識不到氣氛的。
不過對瑞貝卡的這番跳脫,高文也只是會心一笑:大概在這姑娘心裡,她那個從七百年前復活的傳奇先祖真的是無所不能吧,區區邪教徒,完全不值得擔心。
更何況自家超厲害的老祖宗還是帶着她引以爲傲的結晶手雷出征的。
說到結晶手雷,高文覺得還是要誇誇傻狍子,所以在回到自己的營帳之後,他第一件事就是笑着拍了拍瑞貝卡的腦袋:“你的結晶手雷確實起了很大作用。”
“真的?!”瑞貝卡眼睛頓時要放出光來,“你們用上那東西了?!”
高文笑笑:“只用掉一個——但就是那一個,就直接炸掉了邪教徒的一條胳膊。那可是個五級的墮落德魯伊。”
這中間當然有很多特定因素,比如那個邪教徒當時已經受傷,比如他當時沒來得及釋放更強大的護身法術,比如他是自己握住了爆炸物……但不管怎麼說,有一個事實是不會改變的:
就連小孩子都能學會引爆的結晶手雷,可以傷到一個五級超凡強者的軀體。
這讓瑞貝卡大聲歡呼了起來,甚至歡呼的帳篷外面很遠都能聽到。
已經走在帳篷外面的拜倫和菲利普騎士聽到子爵小姐的歡呼聲,忍不住互相對視了一眼。
“看來我們的大小姐被誇獎了,”拜倫微笑着,“她最近每天都喜笑顏開的。”
“她以前也每天都喜笑顏開,”菲利普沒什麼表情,只是低頭看了跟在拜倫身旁的小啞巴一眼,“比起別的,你先帶你的‘養子’去洗乾淨換身衣服吧,從今天開始,他可是塞西爾領的一員了,而且還是騎士的孩子,得注意形象。”
拜倫露出愁眉苦臉的表情:“唉……誰能想到我這麼一大把年紀了,老婆沒有,反而還得先學怎麼帶孩子……”
而在高文這邊,等瑞貝卡與赫蒂彙報完領地裡這兩天的情況並離開之後,他便低下頭來,看着自己剛放在桌上的兩樣東西。
一個是永恆石板的碎片,另一個……是從邪教徒那裡得到的秘銀之環。
一個萬物終亡會邪教徒竟然是秘銀寶庫的大客戶麼……或許是時候聯繫一下那位my little pony小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