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新雅笑笑,這件事情有這麼讓人驚訝嗎?
“瞧瞧你這模樣,一點沒有淑女的樣子。”
“不是,只是這件事也太驚世駭俗了吧?”
“哪有那麼誇張!這件事你二姑媽不知道,你父親也不知道,只有我和你祖父知道。”
“那,那小叔他自己知道嗎?”
“他也不知道。”
“啊?”
“你二姑媽那會兒大約還小,不太記得了,而且你小叔出生前兩個月,她被送去你外曾祖父家裡去避暑,回來以後以爲是你祖母生的。所以也就都當他是親弟弟看待。你父親那會又不記事,也就沒什麼人知道了。”
“那小叔的生母呢?”
黎新雅目光望向窗外,幽幽說道。
“那會兒娘連生兩個女兒,祖父就做主給父親擡了一房妾室,一個漁民家的女兒,那會兒我記得姨娘很膽小,來到黎家也不敢大聲說話,雖然娘並沒有虧待過她,甚至對她很是寬厚,可是這個姨娘還是一如既往的,平時說話也不敢大聲,經常低着個頭,很少踏出她的院子。時間久了,你祖父也失去了新鮮感。不過呢,說來也巧,姨娘進了門,沒到半年,三年沒有動靜的孃的肚子,就有了你父親,可能也是善有善報的緣故罷。你父親出生後,全家都很高興,你曾祖父一高興,也就慢慢把父親還有姨娘的事情放在腦後了。倒是娘很大度,之後讓父親經常去姨娘那裡,沒過三月,姨娘也有了身孕。可惜,她生你小叔的時候,難產。你曾祖父保了孩子,姨娘也就去了。娘心善,把二弟養在身邊,如同親子,後來,父親爲了二弟的前程,也就說他是你祖母的孩子。這事情也就沒人再提過,因此也沒什麼人知道,只有家裡的幾個老僕知道,但他們也不會傻到去多嘴。”
“小叔的親孃還真是可憐,丟了性命不說,連兒子都不知道有這個親孃。”
“不過娘每年都會帶我們拜祭一下姨娘,她的用意我是知道的。”
“果然是祖母心善,不過老天不公,讓她得了重病,去世之前受了不少罪。”
“是呀,你祖母做了很多好事,卻沒有得到上天的眷顧。她疼到不行的時候還問我,是不是她奪了姨娘的兒子,老天要懲罰她。”
說到這裡,黎新雅的眼淚都在眼眶裡打轉。她想起母親生前的最後時刻,被病痛折磨的瘦骨嶙峋,痛不欲生的情形,心裡就一陣揪疼。
奪去姨娘性命的明明是祖父,奪走姨娘孩子的是父親,爲什麼祖父可以壽終正寢,母親就要收病痛的折磨,這太不公平了。
這些也是她回來幫助薛雲巧的原因,她不能讓黎家過往的悲劇,發生在弟妹的身上,哪怕那個兇手是她父親,她也要制止,這不僅是對黎家的救贖,也是對父親的救贖。
“大姑奶奶,小姐,阿良回來了!”
紅玉急急地站在門外稟報。
黎洋一聽就打開門,詢問情況:“怎麼樣了?”
“那個人被阿良帶回來了!就關在柴房,他讓我告訴小姐,他們從後門來的,誰也沒看見。”
黎洋太滿意阿良辦事的效率和風格了,果然得父親看重是有原因的。
“洋洋,你待在放裡,我去看看。”
“姑媽,我要和你一起去。”
“你這孩子…”
“我要去看看到底是想要我的命!”
“哎,好。”
這小丫頭執拗起來,誰拿她也沒辦法。
她二人到柴房的時候,正聽見阿良的說話聲:“我叫你再跑!”還傳來悶哼聲。
推開門正見阿良一腳踢在那人的腿上,那裡血水染紅了他的褲子。那歹人嘴上勒着布條,口水從閉不上的嘴裡流出來,頭上爆出青筋,顯然是剛纔阿良踢他那一下讓他痛的喊不出來,只能強忍着的結果。
那人看見黎洋和黎新雅進來,眼裡不是陰狠,而是求饒的眼神。
這就奇怪了,想要她命的人,還想求饒,太可笑了吧?
不過那個人除了腿上一處血跡,胳膊上也有一處。顯然是被阿良他們二人艱難制服的,要不然也不用下這麼狠的手。因爲他們二人也沒好哪去,阿良臉上紅腫,而另一個家丁,嘴角滲出血跡。
看來是個硬茬,可是這會兒怎麼求饒了?她倒要看他耍什麼花招。
“阿良叔,讓他說話,看看到底是要我的命?”
阿良過去取下布條,那人臉上立刻出現兩道紅印子。
“小姐,小姐,饒了我吧,我也是不得已啊!”
“不得已來要我的命嗎?你說說看,到底是要讓你來殺我?”
“我,我,我不知道啊。”
阿良一腳踹在那個人的腿上,疼的他直叫。
“這人嘴巴硬的很,我和二柱在外面怎麼問他就說他不知道。”
“可不是,而且跑的快得很,要不是我帶了匕首,一刀紮在他腿上,我們還抓不住他呢。”二柱開口道:“幸虧大姑奶奶派我們跟着大小姐,否則這歹人可就跑了。”
黎洋心裡很驚訝,卻沒露出來,果然一切大姑媽都預料到了。再看看自己,果然還是太嫩了,顧前不顧後,差點就把命搭進去了。心中油然一種欽佩。
“你們辛苦了,一會兒我和管家說,給你們支錢去看看大夫。”黎新雅也知道對待忠心有能力的下人應該怎麼拉攏。
“謝謝大姑奶奶。”二人同時道謝。
“你說你不知道誰讓你殺人,那你怎麼知道要殺誰?”
別看那個人之前硬氣的不得了,這會兒看見正主,知道這是他的最後機會了。
“那我說了,你們能饒過我嗎?”
“如果我現在殺了你,再去和你家人說,你們別恨我,你覺得他們恨不恨我?”黎洋從沒見過這麼沒腦子的殺手。
“你既然落在我們手裡,你覺得我們就查不出你是誰了嗎?想要黎家小姐命的人,不過就那麼幾個,我猜都不想猜,但也至少不會立刻就要了他們的命,不過你的命,可就沒那麼值錢了。”黎新雅可沒有嚇唬他,想要黎洋命的人,她大概也猜到了,這個人的命她是絕對不會留。
“阿良,一刻鐘之後,他如果還不說,那他就再也不用說話了。”黎新雅擡腳就要帶着黎洋離開。
“我說,我說。”
黎新雅就面無表情的這麼居高臨下的看着那個人。
“我真的不知道是誰讓我去殺人的。”他說完這句還偷偷擡頭看看黎新雅的表情,看她面色一下都沒有變化,生怕她變卦,趕緊接道:“那個人兩次來的時候是蒙着臉的。”
“兩次?”
“是,他半個月之前來找過我一次,說給我三十兩讓我去殺黎家的少爺,還付了定金。只是黎家少爺每次周圍都有很多人一起,目標不好下手,我一直也沒有找到機會。只是他前天又來找我,說既然黎家少爺不好殺,就去殺黎家的小姐好了。”
“就這點錢就能讓你來殺我?”
“不,不是,他說殺了黎家小姐給五十兩。”那人偷瞄了一下黎洋。
“呵,我倒是隻值五十兩啊?不過倒比我那弟弟貴些哈?”
“五十兩就能讓你殺人,看來你也沒什麼本事嗎!”說實話,黎新雅確實有點瞧不上這個殺手。不過這都是建立在黎洋沒事的基礎上,若是黎洋真有個三長兩短,她問都不會問,怕這會兒已經活剮了他了。
“前幾年世道亂,確實好掙錢,這幾年就不行了,我平日給人打短工一個月還掙不到十塊銀元。我娘得了癆病,就靠湯藥吊着,瞎眼的妹妹在家要伺候我孃的一切,只能我整日出門打工,妹妹的手被沸水燙的滿手水泡也不敢叫我知道。你們這些富人家的小姐太太哪裡知道我們這些百姓的窮苦。別說五十兩讓我去殺人了,你給我十兩讓我去吃糞我都不會猶豫。而且,之前他給我的十兩定金已經拿去給我娘看病了,還不了他,只能按他說的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