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這是我們僱傭軍的名字!”
“猛虎?你們咋想的?不知道飛廉軍前身就叫猛虎營嗎?那可是皇家禁衛,我大宋京營精銳中的精銳,就你們這樣的身份,配嗎?”
“爾等草芥一半的身份能和禁軍子弟相提並論嗎?且不說身份,飛廉軍之中各個都是良家子,而你們呢?我且問你……”
晁蓋很不開心,他感覺自己被針對且羞辱了。
在鄆城,在須城,還沒有那個小年輕人指着他的鼻子呵斥,可是在這兵統局之中,這份羞辱讓他差點暴走。
吳用也是又氣又急,可是他是顧大局的人,拉着晁蓋的手臂低聲提醒:“哥哥莫衝動,煞神就在邊上的官舍裡坐着呢?”
他們一衝動不要緊,可是跑到兵統局,跑到李逵的地盤來耍橫。這不是自投羅網,還能是什麼?
晁蓋好不容易忍住了怒火,可是坐在書案後的樑世傑還在喋喋不休:“本官問你,失足之前是做什麼營生的?”
“我哥哥家裡財主!”
“哼哼,財主?這晁家怎麼發財的你可知道?”
“聽說是夜遺黃金……”
樑世傑已經給了晁蓋面子。
沒說他是賊子,而是用了失足兩個字。
看着隱晦,卻像是給晁蓋臉上刺字了一樣,讓他心中萬般難受。
老晁家發家之路其實挺詭異,要不然,晁蓋也不會喜歡結交江湖匪類。他家裡本來就不缺少這樣的朋友。打從上一輩起,根子就不乾淨。
晁蓋越想越憋屈,扭頭走出了衙門,離開之前對吳用道:“這個不行,那個不行,乾脆讓人給我們想個名字不就行了,讓我等苦苦準備,豈不是消遣我等?”
“吳用,你和這位大人商量,我去門外了坐一坐。”
保康門附近,如今都是兵統局的產業,加上兵統局如今也是今非昔比,招攬了不少江湖好手,根本就不怕對方撒潑耍橫,這可不是他們能囂張的地方。
等晁蓋離開了,樑世傑才從兜裡摸出個紙條,對吳用道:“這是我們局座的墨寶,上面的兩個字,你應該明白什麼意思。”
吳用展開紙條,上面赫然寫着兩個大字:好漢。
“爲何是‘好漢’?聽着彷彿像是綠林的身份,大人,不能改一個嗎?”
樑世傑不樂意道:“哪有你挑選的份?你們以爲給了這個名字,就是受委屈了?”
吳用急忙解釋道:“不敢,不敢!”
樑世傑這才臉色稍霽,多說了兩句:“名字不過是個說辭,本官告訴你,朝廷有意裁減廂軍。也就是你們好命,可能獲得廂軍一樣的待遇。真要是立功了,說不定還能封爵。當然了,萬一你們要是發達了,說不定就看不上這個爵位了。”
“哪能呢?多謝大人說笑了。”說話間,吳用接過了樑世傑遞過來的公文,卻在交接的時候,入手一塊頗爲壓手地的金屬,以樑世傑豐富的經驗來掂量,這是一塊金子,還是一塊差不多一斤重的金子。他的臉色這才轉冷爲笑:“好說,好說。”
好漢傭兵團?
打從李逵做官之後,大宋出現了不少稀奇古怪的新事物。
比如說‘千里鏡’。
‘大炮’。
‘火槍’……
傭兵團,僱傭軍是最近的熱點。
李逵特意將第一個傭兵團的位置給梁山泊留着,原因是除了梁山泊這羣山賊,其他的山寨一個比一個差勁。梁山泊別看是個賊窩。可就是這麼個賊窩,有武將(還不少),還有軍師,甚至連後勤的頭領都有。士卒還有足夠的訓練。
這樣的配置,差不多是一支地方廂軍的配置了。
這纔是梁山泊要被招安的原因。
晁蓋不想被招安,可是他說了不算。尤其是晁蓋是個特別講義氣的人,他自己不怕死,可是要讓他眼睜睜的看着追隨自己的兄弟跟着一起死,這比殺了他都讓他難受。
形勢逼迫之下,晁蓋不得不聽從了吳用的建議,走靠近朝廷的路線。
吳用原先還很詫異,李逵竟然還惦記着他們。多少有點受寵若驚。可看到李逵給他們取的傭兵團地名字,有點傻眼了。
好漢傭兵團,聽名字就好像不太正經的樣子。
樑世傑見吳用不僅沒有感激涕零,還表現出嫌棄的意思,頓時不樂意了,努嘴訓斥道:“你這酸書生,到底什麼意思,爲何見我家局座給取的名字,露出嫌棄的表情?”
吳用急忙拱手告罪:“不敢不敢,這是有些費解。”
費解,不過是說辭,說白了,就是不滿意。
憑什麼,他們梁山泊的兄弟不能組建個霸氣的,叫起來響亮的傭兵團名字,非要叫‘好漢傭兵團’?
這個名字聽起來就不想是一羣正經人扎堆的地方。
他吳用是讀書人,要是實在沒有將學識賣與帝王家的機會,他也不會跟着晁蓋去胡作非爲。吳用最高光的時候,就是參加解試,可這也已經到頭了。
大宋不缺讀書人,吳用的才學,真要和讀書人相比,真的一點優勢都沒有。
在李逵看來,甚至連李邦彥都比不上。李邦彥這貨是真有天賦,讀書那個叫輕鬆,如今在太學裡也是混地風生水起。
而無用不一樣,他是平頭百姓,而且還沒有考取真正的知名書院。
在大宋,北方的書院之中,真正能夠排的上號,獲得科舉出頭的書院不多,也就那麼幾所。
太學就不說了,其次就是應天府書院,這是官辦書院,教學也是一流。范仲淹就是應天府書院的學子。而且每年科舉中的進士,不少會來到應天府書院擔任教授。這也是北方除了太學之外,排名的第一書院。
其次就是徂徠書院,就在泰山。徂徠山又稱小泰山,就在泰山邊上。這也是京東東路最好的書院,可惜招收的學員比較少。
另外,追隨名師也能獲得扣動科舉的大門。
畢竟,太學也好,應天府書院也罷,都需要名士推薦。
可惜,吳用根本就沒有機會進入這樣的書院。最多也就是混跡在縣學之中,這樣的學生要是能中進士,除非是像蘇軾、歐陽修這樣的學生,天賦在任何地方都不會被壓住的天才學生纔有機會。吳用比他們差的不是一星半點。至於說科舉黑幕,大宋還真的不敢有將狀元試卷黜落的可能。
畢竟,求學,科舉,不是考排兵佈陣,更不會對雜學會大行其道。
吳用想要上升,就不得有一個足夠開拓的平臺。可惜他沒有,鄆城其實比沂水縣的情況更糟糕一些,沂水縣已經是賊窩子了,可鄆城是賊窩子裡的賊窩子。畢竟,鄆城靠着五丈河,這是開封向東一直到登州的交通要道,商賈雲集,劫道可比種地來錢快多了。
吳用沮喪不已,他從樑世傑這裡得到的,並非是好消息。
官舍,李逵擡起眼皮看向樑世傑,問:“他們人走了?”
“局座,都離開了。”
樑世傑媚笑地給李逵倒上茶湯,然後恭恭敬敬的放在了書案上,退後兩步,恭敬道:“局座,卑職以爲您對他們太寬容了。這晁蓋和吳用等人,一看都不是那種知感恩之輩,他們哪裡懂得局座的良苦用心啊!”
“江湖人,桀驁不馴。以前殺就殺了,不過如今正是朝廷用人之際,能用則用。”
李逵當然不會表達出對梁山的優待,其實在他心裡,梁山雖然萬般不好,可要說人心思簡單,用起來好用,絕對要比禁軍出身的將領好用的多。
就連楊志……
沒有落草過的楊志,也有小算計。
真要是到了生死抉擇,李逵篤信,梁山會有幾個不怕死,成全義氣的莽漢。但是官場,算了,恐怕一個都沒有。假如李逵這時候舉兵反宋,他琢磨着也就幾個人會死命追隨他:李雲、魯達、花榮、阮小二、武松、焦挺他們幾個。除此之外,別人都不會跟着他。這些人……大概率都和梁山有點關係。
當然李逵沒打算造反,不過是打個比方而已。
這些話,不過是心裡話,實在人,用起來放心,這是李逵的真實想法。當然,真要是爛人,李逵也不好。
不是他無容人之量,而是爛人到哪裡,都會帶壞其他人。
“焦挺。”
“屬下在。”
“你帶着兵統局的公文,去梁山接收兵馬,往來的物資都由你經手,可有問題?”
“屬下定不負局座期望。”
“去吧!”
……
衙門外,晁蓋迎上了出兵統局衙門的吳用,嘴裡罵罵咧咧的不痛快:“這勢利的衙門,也不知道安得什麼心。吳用兄弟,讓你受委屈了。兄弟們在酒樓等你了,今日好好喝一杯。”
晁蓋就是這樣的性格,他首先關心兄弟們的心思,反而對大事並不怎麼關心。
吳用將公文遞給了晁蓋,然後低聲道:“哥哥,都辦妥了。”
“好漢傭兵團?”晁蓋摸着下巴上的鬍子,看着公文,忽然間笑了起來,彷彿非常得意似的,高興道:“這名字取得好,正合我意。”
能不合晁蓋的心意嗎?
這名字聽着,就不像是被招安的樣子。
晁蓋心裡抵制招安,可爲了兄弟們的前途和小命,不得不走上了這一步。但一個‘好漢傭兵團’卻讓晁蓋心頭溫暖了起來。
他還是那個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好漢。只不過,這次他們不會禍害鄉里,成爲人人談之色變的山賊,而是成爲傭兵團,出國征戰,打遼狗。
吳用看到晁蓋一掃幾日來眉宇間的陰霾,也是忍不住翻白眼。他也不想告訴晁蓋,這名字根本就不是他起的,而是死對頭李逵給取的名字。這個傻哥哥呦,這可是給人當替死鬼,有什麼可高興的?
就梁山泊這點人馬,哪怕是招收了足夠的士卒,全團達到五千人馬。難道就能夠和遼國交戰了嗎?
他可不認爲李逵會那麼好心。
甚至心中黑化,認爲李逵這是排除異己。
“敢問是好漢傭兵團的團長晁蓋?”
正在晁蓋得意的時候,感覺有被一堵牆堵住了似的,周圍都暗了下來。擡頭一看,頓時驚詫道:“敢爲這位仁兄是?”
“京營校尉焦挺,在兵統局李大人門下當差,今後是好漢傭兵團的司馬,認識一下,在下焦挺。”
焦挺是那種站着彷彿一做肉山似的人,給人莫大的心理壓力。可實際上,正面對上他,壓力會更大。
晁蓋站起來,抱拳道:“在下晁蓋。”
他沒心思說下去了,覺得朝廷不信任他。爲何連通知都不通知一下,就給他安排了個司馬?這豈不是不信任他?
反倒是吳用聽說焦挺在李逵門下當差,頓時眼前一亮,急忙對焦挺行禮道:“見過焦校尉。”
“不知焦校尉來可是……”
焦挺看着一桌子酒菜,他是個豁達的人,胖子一般心胸都寬闊,遇上點難事,基本上沒有一碗紅燒肉解決不了的事,要是不能,那就再來一碗。
焦挺落座,擡頭看了晁蓋、吳用、雷橫等人,說道:“站着幹嘛,坐啊!小二,上酒上肉。”
說話間,他將胳膊下夾着的一個紅皮箱子取出放在了桌子上,打開之後,五具千里鏡的皮套赫然其中。
伸手將東西推到了晁蓋面前:“這是兵統局給好漢傭兵團的指揮裝備。”
“裝備?”
晁蓋不明所以,看着也不像威力很大的樣子,擡頭狐疑道:“焦司馬……”
“以後大夥兒在一個鍋裡吃飯,別叫校尉了,顯得生分。就稱呼我焦挺,看得起某的,叫聲焦兄弟。”
“好,焦兄弟,看得起我晁蓋的,請滿飲此杯!”
“幹!”
“幹!”
焦挺比武松心思縝密,他也是大大咧咧的人,但絕不是沒心沒肺之人。他從腰間取出了一個和箱子一模一樣的皮筒,打開蓋子將裡面的千里鏡倒出來之後,拿在手裡對晁蓋幾個講解起來:“此物是我兵統局的產品,名叫千里鏡。一個外頭賣上千貫,當然了,你們不認識也正常。如今除了京營上四軍,還有飛廉,禁衛之外,大宋沒有軍隊配備此物。西軍之中也只有少量。”
“此物的用處就是打開之後,將一頭小的目鏡靠近眼睛,用手伸縮鏡筒,調節,取個恰當的距離之後,幾裡外的景物,如同近在眼前。”
晁蓋見焦挺的說的神奇,試着拿出來一架千里鏡,來到了酒樓的窗口。
按照焦挺說的步驟開始使喚起來,一開始真不習慣,不過隨着熟練度增加,他真的找到了一些門道。
口中一個勁的讚歎不已:“太神奇了,此物簡直就是無價之寶,巧奪天工。這千里鏡之名,確實名副其實。”
晁蓋雖然口中不停的誇讚着千里鏡的功效,可還是暗暗慶幸。剛纔他差點把這東西當成是暗器,很沒有見識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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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虧沒有說出來,要不然可就丟臉了。
另外,晁蓋也爲開封的繁華而吃驚不已。
如果走在城池之中,他那種感覺不那麼強烈的話,如今他靠着手中的寶物,看到的還是一眼望不到頭的房子和百姓。那種心靈上帶來的震撼,讓他久久不能平靜。
這……
咦——
晁蓋突然感覺雙眼被針要刺瞎了似的,急忙將千里鏡給挪開,臉色蠟黃的扶着窗臺,一個勁喘氣,雷橫急忙跑來扶着晁蓋,緊張道:“哥哥,可是被這東西暗算了?讓我看看,小弟非識破此人的奸計。”
晁蓋一把將千里鏡放好,蓋好蓋子,放在箱子裡,嘴上卻阻擾道:“賢弟不用擔心,是爲兄不勝酒力。”
可是在心裡,晁蓋卻是怨聲連天:“這京城果然是邪惡之地,大白天的竟然在庭院裡……好沒羞恥!我晁蓋三十多年的功力,差點功虧一簣。心中默唸靜心咒,最後還加了一句:萬惡淫爲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