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逾制的寵信
宋清月正想着,要怎麼提醒一下那對工作狂父子她還在這兒呢,忽然小崽子睡醒了,啊啊叫着要找孃親。
林萬福幾乎是以百米衝刺的速度一個滑鏟衝到宋清月近前,把小世子送過來,就怕小殿下在這兒哇哇大哭。
宋清月接過孩子,輕撫他的背部,細聲安慰,又看了一眼林萬福,意思讓他趕緊去給小傢伙弄點吃的來,過他的飯點了。
外頭的議事的臣子們都聽見了屏風後頭的動靜,神色各異起來。
李昭微挑眉梢,表情挺坦然地站起身,繞去屏風後瞧妻子和孩子去。
皇帝倒是有點尷尬,議事議得太投入,把睡午覺的兒媳婦給忘了。
他清清嗓子,正色道:“衆位卿家,時間也不早了,今日就議到這裡。”
屏風後,小娃娃肚子餓了,瞧着母親滿臉委屈,李昭幫忙哄着,吩咐另一個在殿內伺候的內監趕緊給娘娘也拿一份餐食來。
外頭,宋辰旭聽到屏風後的動靜,知道是三妹妹,心中一陣擔憂一陣喜悅。
皇帝肯放着三妹妹就這麼大剌剌地睡在御書房,不僅超脫禮遇的範疇,而且是十足地看重,許她知道這些重大國事,甚至很可能願意聽取她的建議。
三妹妹那樣的人才,就算是個女孩子,也叫人沒法放着置之不理。
可這樣的看重究竟是超脫了禮制,這到底會給三妹妹帶去什麼後果,誰也不清楚。
他擡眸瞧了一眼在座的各位,徐祐忠是大姐夫、樑正祥是大舅舅,陸老次輔,馬上就要成自家岳丈了……
竟然都是自家人,不覺背後又是一層冷汗。
自己是不是不該跟陸文燕定親的?
宋辰旭甚至在心裡打起了要退婚的心思。
不過皇帝似乎完全沒考慮這些事情,只要是能幹的人,擺着不用就是太浪費。
至於另外三人,除了最初的震驚,便是對則這位晉王妃的受寵程度有了一個全新認知。徐祐忠想着,如何更好地跟宋雅馨保持良好的夫妻關係,至於自己房裡那幾個通房要不要趕走兩個;樑正祥在心裡罵自家那個做良媛的侄女不中用,不僅沒能得了大殿下的寵愛還得罪了王妃,簡直就是個蠢貨;只有陸老次輔滿心想着如何委婉地提醒皇帝和大殿下一句後宮不得干政,就算是王妃也不該可以進入勤政殿纔對!
他這麼想的,也是這麼說的。
只是話說出口的時候,一點也不委婉,甚至還提到了李昭專寵於宋清月的傳聞:“殿下,恕臣直言,大殿下作爲皇家嫡子,有義務替皇室開枝散葉,專寵一人乃是大忌,再者太祖有言,後宮女子不得干政,就算王妃不是後宮女子,也是王府後宅女眷,這般旁聽君臣議事,實在有違祖制!”
不愧是陸宗利!真是什麼話都敢說。
皇帝在心中暗暗讚歎,同時卻下意識地望向大兒媳婦,期望她千萬別因爲那個不識相的陸老頭而心生不快。
李昭則皺起眉頭,明顯顯出自己的不滿,剛要出口訓斥這個姓陸的老頭不要多管閒事,卻被宋清月搶了先:“次輔大人說的是!的確是本王妃今日逾矩了。日後絕不再犯!”
見大兒媳婦不僅沒生氣,還積極承認錯誤,及時堵住了姓陸老傢伙的嘴,皇帝哈哈笑出來,剛想搭腔圓個場,忽然就想起一件事——沒了大兒媳婦,日後誰來幫自己挑廢話摺子?
說實話,除了宋清月和李昭,他現在還真沒法信任旁人。
連汪祿恩都沒法叫皇帝這麼放心。
這個鬼靈精的丫頭!
宋清月則在心中竊喜,每次她抱着小崽子進宮看望他皇爺爺,皇帝就要指使她幹活。
無償加班的殊榮,她一點也不想要!——
當然,這種事該保密還是要保密的,就算是陸宗利也知道分寸。
接下來幾日,皇帝命寧遠前往浙江秘密調冬洋水師部分戰艦北上,守在登州和萊州的兩個造船廠附近。
爲了不走漏調兵的風聲,所有糧草均從海路運往渤海灣。
佈置人手在渤海附近嚴防死守,勢必要打倭寇一個措手不及。
而傅乘風和宋辰旭則親自帶着火器營的一萬名官兵分三路分別前往天津衛、萊州府和登州府,在路上等着倭寇們自投羅網。
天津港財力最爲雄厚的甄家此時正在慶祝造船廠被燒一事。
皇帝發瘋一般抓了一大推官員去京城,據說不要就要處死他們。
甄家長孫笑道:“爺爺真是高明!皇帝竟然爲了兩艘船,要殺了那麼多好不容易訓練出來的水師將領。”
二房家的老三也說道:“是啊,就連負責訓練銅炮射擊的偏將也沒放過。咱們這位陛下,真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自以爲聰明,卻是自毀長城,愚不可及!”
甄家家主捋着銀白色的鬍鬚哈哈大笑:“說得不錯!不過近日老夫倒是聽聞,除了那兩艘被燒掉鬼工船,別處還有。”
此話一出,屋中霎時候一片寂靜。
一羣兒孫們望着甄家家主,忽地,三房的老六豁然,抱拳道:“爺爺,孫子願意前往沿海各大造船廠打探消息!”
其餘的兒孫們一道呼啦啦站起身,說自己願意前往打探。
甄家家主望着自己這羣有骨氣的兒孫們得意極了,點頭道:“好!誰若是有本事將此事打探出來,我便任命他爲第一船隊的舵主!”
第一船隊的舵主,向來都是下一任家主。
而這個舵主原本是家主的大兒子,可那位在前年李昭跟陳家軍對戰的時候,被李昭的線膛炮給一炮轟進海里去了,從此不知所蹤,基本上就是死了。
甄家家主原本還想跟着陳家撈個從龍之功,讓從百年前就開始經商的家族更進一步,讓家裡出個將軍。
甭管是文官還是武官,總歸想着跟着陳家世子,日後能搞個官身來。誰知道,不僅賠進去大量錢財,還搭上了大兒子的性命!
更叫老爺子生氣的是,當初他捐給陳家水師的船隻,到最後全落進李昭手裡,成天在渤海灣裡——他老人家眼皮子跟前耀武揚威地轉悠。
甄家老爺子這可惡氣可是堵在胸口很久了。
等兒孫們紛紛散去之後,老管家遞來一顆保心丸和一杯清水。
老爺子和水將蜜丸吞下,低聲吩咐道:“將這個消息想法子送去衛家,那老太婆聽說跟四皇子身邊的一個內監有點關係。若是四皇子能告訴我們另外幾個造鬼工船的船廠在何處就更好了。另外,派個人去蘆家,讓他們去通知倭人,小心朝廷在渤海灣還有其它鬼工船。先將鬼工船都燒了再動作。千萬莫要輕舉妄動!”
“是!老爺放心。”管家應道。
“還有,再去問問青龍幫,鬼工船的秘密,要到何時才能打探出來?”
甄老爺有些氣急敗壞,自己的身體每況愈下,他怕自己在向李昭和皇帝報仇之前就倒下了。
醫生說了,老爺子不能激動,管家只好安撫道:“老爺莫着急。現在皇帝抓了船廠那麼多人,船廠周圍全是錦衣衛,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再給他們半年時間,若是再打探不出來,休怪老夫去找別人做這單生意!”
京城,李昭收到消息,說是四大家族現在紛紛派出人手去找製造鬼工船的另外幾個造船廠到底身在何處的時候,十分得意地翹起了脣角。
其實他可以直接放消息給他們說是登州府和萊州府的,不過李昭覺得太容易得來的消息顯得有點假。四大家族的掌權人一個個都是老奸巨猾的生意人。
自己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得來的消息,一定不會假,並且會不設防地遞送出去。
現在,就是找出他們勾結外敵的證據。
“爲何一點要證明他們勾結了外敵?你們不是已經掌握了他們賄賂朝廷大員的證據了麼?”宋清月一邊看着大哥和宋小五從銅仁寄來的信件一邊問李昭。
李昭則在一旁拿着個可愛的小玉碗給兒子喂他最討厭的綠色米糊糊,漫不經心地回答道:“若只是賄賂朝廷官員,頂多殺他們一兩個子侄,有什麼用?那些人盤踞在天津一日,就是天津的一顆大瘤子。殺他一兩個人,治標不治本。”
小崽子看到綠色的糊糊就開始反抗,李昭端着碗皺眉,還在跟小崽子商量呢:“你吃一口,爹爹吃一口好不好?不就是加了一點菠菜泥麼,明明挺好吃的,你這臭小子不愛吃蔬菜的毛病到底是跟誰學的?!”
宋清月在一旁搖頭,跟誰學的?能跟誰學的?無肉不歡的某人真是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
“所以你跟父皇想要將這四顆大瘤子徹底挖掉?”
小崽子總算勉爲其難地嚥下兩口菠菜糊糊,李昭鬆口氣,算是完成娘子給的任務了,將小碗交給阿芳,坐下將頭枕在宋清月的腿上休息一會。
“是啊,一旦確定構架外敵,少說也是滅三族。到時候還能抄個家,再收編一批船隻,當然必須要定勾結外敵的罪!”
宋清月聽罷嘖嘖兩聲,心裡暗歎,統治者果然都是黑心肝的。
五弟的來信很是讓宋清月高興,先是興奮地說了說果然在銅仁的大街上看到了穿着短裙,露着小腿走路的苗羌姑娘,還說一開始大哥被嚇得不敢出門,不過現在他們已經在那邊適應良好了。
之後彙報了一下,現在銅仁的養濟院裡已經有四十多個孩子了,五個姑娘照看着。
這五個姑娘都是馮指揮使從附近的土匪窩裡救出來的。
此外,書塾中也有六十多個孩子,他還招了兩個秀才來當先生。
信件的末尾附帶了這一年以來的所有開銷的賬目表。
宋清月看着信,露出快樂的笑容,李昭躺在她腿上,酸溜溜地問道:“小五說了什麼讓你這麼開心?”
“說養濟院的事,馮四帶着錦衣衛去滅銅仁附近的一個土匪窩,救出來幾個姑娘。因爲被土匪糟蹋過了,現在有家難回,就被小五留在養濟院幫着照顧孩子們了。馮四這可是做了大功德了。”
李昭眉頭一皺,哼了一聲:“有什麼來哦不起了。你阿昭哥哥馬上要去殺倭寇了!不知能積多少功德。”
宋清月覺得這男人拈酸吃醋的樣子真的好幼稚!
雙手掐住他的腮幫子就是狠狠一捏。
“你好幼稚,李大郎!”
——
再說京城裡,隨着昭月小學學生數量的增長,牛校長又新聘用了兩位新的開蒙先生。
季秀才便是其中的一位。
他現在的月錢是四兩銀子。
因着昭月小學乃是晉王殿下和晉王妃創辦,所以發下來的銀子都不是雜銀,而是足兩紋銀,所以四兩也能讓他滿足了。
不過他知道,兩位教授算學的先生卻是每個月七兩紋銀!
其中一位據說從前是晉王妃身邊的婢女,另一位則是柳泉居的一位年輕的小賬房。
季秀才原本覺得不服氣,找到牛和生想要理論一番,他堂堂的秀才爲何拿的銀子卻比不上婢女和小賬房。
牛和生懶得與他廢話,只道:“這昭月小學的開蒙先生你若是不願意當,我就另請高明。你要是實在覺得銀子少了,有本事也去教算學。咱們缺算學先生,開蒙教認字的先生咱們可不缺。當初我也是看在咱們在棋賽上比試過一場,我覺得你這個人輸了棋局,卻還能保持禮貌,有幾分文人風骨在給你這個機會。你若是覺得在這兒屈才了,那就另尋別處高就吧!”
“別別,牛兄!我這不就是心裡不服氣,跟你說道說道麼。”季秀才討好地笑道。
牛和生扔給他一本算學習題冊,道:“做做看吧,別瞧不起人。”
這季秀才晚上當真開始做起習題冊上的題目,做前三頁的時候,還覺得簡單,可翻到第四頁的時候,裡頭的應用題就已經讓他需要抓耳撓腮地想半晌才能做出來了。
不得已,翌日又去買了大殿下寫的算學書回家鑽研,卻發現從前拿來學習四書五經的方法根本不適用了。
就算他把書上每個字都背下來,還是不能完全理解其中的意思,腦子裡仍舊是一片漿糊。
可他又不好意思去問一個婢女和一個小帳房,只好囁嚅着去問牛和生。
牛和生瞧他那偷偷摸摸的樣子便沒好氣地道:“夫子的書都白讀了,不恥下問!要不恥下問!再說了,人家本來就是先生,先生問先生也不算下問!”
季秀才面露羞愧,可依舊抹不開面子,去問人家未婚的小姑娘。其實牛和生的算學水平也一般,但他從前好歹跟墨韻、墨香、墨痕她們學過一段時間,至少懂得比季秀才多。
他先把九九乘法口訣表教給季秀才讓他晚上回去背熟,之後便從最基本的加減乘除開始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