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點了點頭,擡頭擦掉了眼中泛起的淚水。
“你……你想過自己的父母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嗎?”
我雙手緊握成拳,咬着下脣不知該如何回答,我從小都沒有父母,在我的記憶中,只有奶奶一個親人,奶奶對我的好,已經很幸福了,所以我從來沒有奢求過自己要得到父母親的愛。
“程諾,有時候,生活不是想或者不想的問題,我現在才明白,其實人生也就跟選擇題一樣,最可怕的是我們沒得選擇。沒有選擇性的東西,我從來沒有想過,因爲他們從小就把我丟棄了,連一面都沒有見過。”
“呵……”程諾突然笑出了聲來,我疑惑的擡頭看他,不知道他在笑什麼。
程諾輕咳了一聲,目光深沉,良久才用帶笑的語氣對我說:“你長大了,以前的你從來不會說這樣的話……有時候我真的在想,是不是我們遇上彼此的時間都太早了?”
“因爲太早了,所以我們都走不到人生最後的終點站。前面的分叉路口太多太多,一旦走錯,我們就會錯身而過,越行越遠,直到沒有交集。”
“你知道嗎?人如果走完所有的行程,路上會遇到各種各樣的風景,有的風景擦肩而過,有的風景會讓你側目一眼,有的風景會讓你停滯不前,有的風景會讓你遺憾終身,卻再也無法忘記。”
他說着,並深情的看着我。
“程諾。”我伸出手,隔着玻璃窗,與他的手掌相貼,認真的對他說:“你就是我這輩子最遺憾卻永遠都無法忘記的風景。”
程諾深吸了口氣,說:“聽着,三天後開庭,不管發生什麼,你都要……好好的。”
我聽得心臟突突直覺,總感覺會有什麼大事要發生。
“程諾,你不要做傻事。”
“放心吧,我現在很理智。依依……我會拼盡一切護你周全,哪怕是要我的性命。”
程諾走後,我獨自呆坐在監獄硬實的木板牀上,開始胡思亂想,未來不知道還有什麼在等着我,只是人生這盤遊戲,最刺激的地方,就是踏出一步便再也無法回頭。
眨眼間,三天過後開庭,控告方除了安子強還有林盛峰到場。
我下意識的在旁聽席裡尋找那道熟悉的身影,卻沒有找到他。失落伴着不安,在庭審中我如同木偶般的存在,沒有反駁。
中場時,林盛峰突然離開了,在所有人以爲事情總算有個了結落幕時,林盛峰與程諾突然一同出現在法庭上。
一切開始戲劇性的扭轉,林盛峰轉頭看向我時,那眼神透着我看不懂的情感。我尋找着程諾的視線。
他正巧將視線投注在我這邊,薄脣輕啓,我讀着他的口形,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在對我說,別擔心,有我在。
於是,我真的不再擔心害怕,只要有程諾在,一切都能咬緊牙關挺過去。
林盛峰突然指證兇手另有其人,並送上了一段監控視頻,視頻裡,一個四十來歲的男人拿着刀闖進病房,手起刀
落間,所有的人的心跟着提了上來。
一陣窒息般的沉默之後,安子強似乎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反指林盛峰是殺人兇手,買兇殺人。
我無罪釋放,真正的兇手被揖拿歸案,案情重審。
出來的時候,我看到傅擎戈等人正站在車旁等我。
沒有程諾的身影,晴晴與徐姐迎了上來,說了些安慰的話。
我下意識的問:“程諾呢?”
傅擎戈薄脣緊抿,說:“你先上車吧,現在帶你去個地方。”
我不安極了,但還是聽話的上了傅擎戈的車,我不斷的詢問程諾的下落,但是他們都避開了我的問題。
車子在一幢豪華的別墅前停下,我迷茫的下了車,問:“這是哪裡啊?”
傅擎戈看了我一眼,轉頭對晴晴和徐姐說:“我陪她進去,你們在這裡等我。”
我頻頻回頭看着晴晴她們,只能被動的跟着傅擎戈走進了別墅。
當走進大廳時,我看到了一個八十來歲的老人家,似曾相識,可我卻一時間想不起來究竟在哪裡見過。
老爺爺看到我眼中泛起了淚光,朝我招了招手,我想了想,走了過去。
他拉着我的手,緊緊的不肯再鬆開,乾癟的脣因情緒激動而抖動個不停。
“你就是蘭蘭的孩子?你受苦了,當年我們都以爲你和蘭蘭一起葬身火海,沒想到,你還活着,長這麼大了。”
夢裡的大火,曾經不經意間聽到的談論,我似乎明白了爲什麼我如此耿耿於懷,也漸漸的想起了這個老人家的身份。
他就是在渡假村裡辦壽宴的那位老人家,鄭坤。也是林盛峰曾經的合作伙伴,爲了合作,不惜‘賣’掉女兒,和林盛峰勾結在一起。
我猛然甩開他的手,儘管他此刻如此慈祥和藹,我也感覺心裡是涼的。
“孩子啊……”
“不……不要!我跟你們沒有關係,我只有奶奶,只有程諾,我跟你們沒關係!!”
我驚恐極了,瘋了般跑出了這幢別墅。
那天,我在大街上像抹遊魂般,遊蕩了一整天,腦子一片空白。
直到口袋裡的電話響起,看到程諾的電話,我哽咽着接過了電話。
“程諾,程諾你知道嗎?我做噩夢了,我今天做了一個很可怕的噩夢……”
我希望他能附和我,肯定我,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噩夢,夢醒了,一切都不見了。我是蘇依依,一個孤兒,我唯一的親人,是奶奶。
可是並沒有,程諾聲音低沉沙啞,一字一頓的對我說:“那不是噩夢,是真實的。依依,回來吧,我在家裡等你。”
我掩着脣,淚水如崩堤的河滾落。我不相信!可是這些不願意相信的東西,卻在真實上演。
見我沒有回答,程諾並沒有急着掛斷電話:“依依……你在哪裡?我讓人去接你好嗎?”
我顫抖着聲音,說:“我,我自己打車回來。”
“好,一切等你回
來再說,一切該告訴你的,我都會一五一實絕不欺瞞的對你說。”
我打車回到了程諾的公寓,只見軒軒與丫頭都被抱了回來。
怔忡的盯着孩子們好久,我才猛然回神,上前從保姆手中接過了丫頭,這麼久不見,丫頭似乎還記得我,竟是咯咯的對我笑。瞬間,冰冷的心漸漸被溫暖。
程諾從房間滑動着輪椅出來,對我笑了笑:“孩子們很可愛。”
我擡眸看着他,情緒漸漸平靜了下來。
“這件事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程諾低垂着眸子,久久,才說:“正確的說,我是第一個發現這個秘密的人。”
“多久以前的事?”
“早在兩年前,你闖進我的生命中,在我看到你肩胛上的傷疤時。我說很巧合,林盛峰有個女兒出生沒多久,便跟着他的情婦葬身火海。”
“當時真的只是覺得很巧合,後來,傅公子與我合作。無意中,他提及了一本日記。那本日記是他父親死前清理遺物留下來的。”
“當年,傅敬城在林盛峰手下辦事,但真實身份是臥底。趙薔縱火想燒死你們母女時,傅敬城悄悄跟蹤了過去,並在趙薔離去時,從大火裡將你救了出來。日記中有少部分的描述,救你出來的時候,肩胛處有燙傷,並將你遺棄在小鎮。”
“之後,爲了證實我心中的疑慮,我趁林盛峰體檢時,從醫生那裡取了血小板樣本,和你的血做了DNA驗證,無獨有偶,你果真是林盛峰的親生女兒。起初,我是想利用你,到時候如果我的計劃暴露,便拿你做要挾……”
我踉蹌的退後了數步:“所以,從一開始,你只是想利用我?”
“不!不是這樣!”程諾急急的解釋道:“那只是我最初的想法,後來我慢慢的瞭解了你,並知道我們從很久很久的時候,就已經有過一次邂逅。我很感謝上天,能把你送到我的身邊。那時候開始,我是真心愛你,想保護你。”
我不知所措的搖了搖頭,苦笑:“我已經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你,或者,我不會再相信任何一個人!”
“依依!你現在恨我了嗎?”程諾的眸子無比失落。
我嘲諷一笑:“我誰也不恨,誰也不想愛,我的心已經死了。程諾,你放過我吧,我已經精疲力盡了……”
背叛與反背叛,原諒與被原諒,利用與被利用,一次又一次,反反覆覆,不止不休。現在,他們卻告訴我林盛峰是我的父親?那個曾經拼命折磨我,想將我置於死地的人,是我的親生父親?!
而我最愛的男人,早已知道這個秘密,甚至曾經想利用這個秘密,在這一切陰暗的東西都擺上檯面時,我覺得活着很噁心,我曾想與他好好活下去,可是現在我發現自己並沒有想像中那樣堅不可摧。
程諾無力的看着我,連解釋在此刻似乎也變得蒼白無力。
“我……”久久,他冗長的嘆了口氣:“我知道了,你已經不想再聽我解釋。我答應你,放你離開,讓你遠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