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的,你把他掰彎啊!你上都上了,憑你這智慧這相貌,這家世,嗯哼,有希望的!”
他失笑,點頭:“謝謝安慰。”
第二天,刑帥打電話給我說檢查報告出來了,讓我去醫院一趟,最好把傅擎戈一併叫來。
聽着事態挺嚴重的,我打電話給傅擎戈一說,那丫的衝我說了句:“要是死了,你就打電話給我報個喪,麼麼噠。”
“誰跟你麼麼噠?滾蛋你!傅擎戈,再怎麼樣他都是你爹,你不能這樣!”
“你什麼時候跟個聖母白蓮花似的成天在我耳畔叨逼叨的,煩死了!我特麼不想伺候傅敬誠怎麼了?我小時候受多少委屈多少罪我特麼活該!他你親爹,你好好照顧他。沒事別給我打電話煩!”
他那火爆脾氣一上來,誰也招架不住,‘啪’的一聲把我的電話給掛了。
我只得一個人去了醫院,刑帥一臉凝重,說:“是腦瘤,惡性的,不好做手術,只能保守治療。”
有一瞬間我的腦袋嗡嗡直響,久久才恢復了過來:“腦……瘤?那,那能治好嗎?”
刑帥搖了搖頭:“機率渺茫,我也遇到過不少患了這個病的,有些切了還是復發,腦子裡長這個東西,太棘手了,手術的話,弄不好死得更快。”
“你的意思是,只能等死了?”
“是,目前來看是這樣。”刑帥凝重的垂下眸子,抿着脣想了想說:“還是讓你老公來醫院一趟吧,現在病人的情緒很重要,這個病會持續一些時間,發作的時候很痛苦,腦子裡的惡性腫瘤會不斷增長,有可能導至的是病人失明,偏癱,四肢麻木,頭疼等等這些症狀,你們要做好思想準備。”
我想到遠在國外的佳佳,似乎能體會到這種痛苦絕望的掙扎,我說:“那他的治療?”
“只能適當的用鎮痛劑這些來緩解他的疼痛。”
“嗯,我明白了。謝謝你。”我正準備走出醫院時,迎頭差點撞到一小夥,定盯一看,這人原來是傅宏宇。
看到我,他表現得十分激動:“我爸呢?我爸怎麼樣了?!”
“他在415病房,我帶你去。”
我將他帶到病房,此時傅敬誠正在熟睡,可能是輸液的原故,我們走進來他完全沒有感覺得到。
傅宏宇脫力的坐在了牀前的椅子上,眼睛瞬間就紅了,擡頭幾番擦着眼淚:“爲什麼?爲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你還說,這段時間你都去哪兒了?想找你也找不到啊。”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說:“我去找工作了,與其呆在家裡看傅擎戈的臉色,不如自力更生。”
他這想法倒是挺好的,看不出來這小子還挺勵志。
“那你工作大概是找到了吧?”
“嗯。”
我輕嘆了口氣:“你怎麼知道你爸住院的事情?”
“你說呢?”他回頭甩了我一記眼刀,那憎恨的眼神兒讓我的心口一窒,就想到了個大概。
“傅擎戈打電話給我,我本來還不相信,沒想到……竟然是真的。他還說……”他眼中透着絕望與害怕,聲音漸漸小了:“他還說我不是爸爸親生的,他胡扯的對不對?!”
“這個……你媽的確是說……你不是你爸的孩子。”讓我將這句話說出口,簡直爲難得要命。
好在他的性格還是跟傅擎戈有差別的,看着牀上的老爹,他低下了頭默不作聲,我悄悄離開了病房,關門轉身時,被嚇了一跳:“刑醫生,你神不知鬼不覺的站這兒幹嘛?”
“呃,沒事,我就想等下看看病人的……情況。”他眼神兒閃啊閃的,那心思都寫臉上了。
“你現在是醫生,名正言順的進去就行了,怎麼跟個娘們兒一樣?利索點!”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離開,臨前說了句:“有什麼緊急情況打電話告訴我。”
傅擎戈絕口不提他老爹的事情,我有些看不過眼,說:“就算你不認他,就算他曾經待你不好,他現在快死了,什麼也
不能做的躺在醫院裡,你去看看他吧!”
“你煩不煩?”他躲到了陽臺點了支菸,叼着煙一個人在那裡抽着。
我搬了椅子坐到了他身邊:“人生只能來一次,有些東西錯過了,就永遠都不會再回來。感情如此,人也如此。我知道你心裡其實是渴望的,爲什麼不肯面對自己的感情和真心?我是你妻子,事事爲你着想,不想到最後,這種事情會成爲你一輩子的遺憾。”
不知道他究竟有沒有在聽,只是一動不動眼睛迷離的盯着某處,我有些心疼的上前抱過了他:“擎戈,去看看他吧。以前說的都不算數,那些恨也好,怨也罷,都不作數了。”
他擡頭輕撫過我的長髮,緩緩開了口:“我永遠……都不會去看他,直到他死。所以,別再勸我了。”
“你真這麼恨他?”
“我恨他,小時候恨不得他去死,很多次做夢,我在夢裡親手殺了他。你覺得我們還是父子嗎?不是了,除了他供獻一顆精子,我跟他一點兒關係都沒有。你明白嗎?”
看他決絕的眼神,我不再勸他。第二天中午,刑帥給了我一個電話,叫我去醫院一趟。
我來到病房,便看到眼前這亂成一團的一幕。
傅老頭怒喊着:“我要去做鑑定!你這個賤女人,不準帶走小宇!他是我的孩子!醫生,我要做鑑定!做鑑定!!他是我的兒子,我唯一的兒子!!”
他竟然失控的像個委屈至極的孩子,泄憤的捶着牀沿失聲痛哭,那模樣我真不忍心看。
季麗嬌也拉着傅宏宇說:“走,兒子,做個鑑定,只要證明你不是這老頭的親生兒子,他就能放咱們母子走了。”
而傅宏宇卻死也不肯做鑑定:“我不會跟你走的!你要跟那個男人過,你自己去!!”
“你瘋了兒子?他現在一無所有,房子現在都在傅擎戈手中,咱們就是寄人籬下啊,你願意受這委屈,媽可不願意!你跟我走!!”
“媽,算我求求你了,你就別添亂了!爸得了腦癌,現在受不了刺激!!”他一激動衝着他母親吼了出來。
傅敬戈呆滯在牀頭,瞪着佈滿血絲的眼睛不敢相信:“你說我什麼?啊?說我什麼?!”
“爸,你別激動,你先躺回去,還在打着點滴,你不能情緒太激動了。”傅宏宇想去扶他,卻被老頭子一手揮開,掙扎着下了牀。
“我沒病!我很好,你現在給我收拾東西,我回去!我回去呆着!”
“爸……”
我扶額,這都亂成什麼了?我的天!
刑帥眉頭緊鎖,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發脾氣,我以爲刑帥是沒有脾氣的。
“吵什麼?!都給我消停會兒,這裡是醫院,特麼要吵都給我出去吵!”他一把拽過傅家老頭,用着醫生的口吻說:“我現在認真告訴你,你的確是生病了,腦癌!你兒子說得沒錯!你要真不想活了,也別浪費牀位!現在醫院裡的高等病房可金貴着,你要還想多活幾個月,就乖乖的配合我治療,還能少點痛苦。”
“我……我要投訴你!你這什麼狗屁醫生?你胡說八道,我要投訴你!”老頭子一火,抽過吊水架就朝刑帥頭上砸去。
那一砸,刑帥的額頭立時迸出鮮紅的血來,怵目驚心。
“爸!我求求你了,不要再鬧了,你躺回去。”傅宏宇上前拉過還想衝上前揍人的老頭。
傅敬誠病情突然發作了,抱着頭一臉痛苦之色,傅宏宇將虛脫的他扶到了牀上,此時刑帥已捂着額頭的傷口出去包紮了。
“爸,是不是很疼?”
傅敬誠擺了擺手,使勁的推着傅宏宇,痛苦的嚎着:“我不要你管我,你不是我兒子,你不是我兒子了!!”
“我怎麼不是你兒子?”傅宏宇眼淚在那一瞬間絕堤:“我還記得小時候,爺爺奶奶不喜歡我,不肯我和媽回傅家,處處爲難着我們,是爸你一直保護着我不受傷害。冬天的時候,我羨幕大哥上學能有車子接送,我卻只能每天走路,那
雪都要淹沒我的膝蓋,是爸你整個冬天都揹着我上學,放學……”
我聽着,心口莫明的窒息的疼着。這世間的一切,究竟誰對誰錯,又有誰能真正分個清楚明白?
傅擎戈有傅擎戈的恨和苦,傅宏宇有傅宏宇的恨和苦,每個人的人生都不一樣,所領悟遇到的東西也不一樣。傅敬誠將所有的父愛都給了傅宏宇,在傅宏宇眼裡,他就是最好的父親,然,對傅擎戈來說,這個父親卻如同冷血動物般的存在。
沒有誰受的委屈和苦難會更多,只在於是誰贏得了這場遊戲。假如今天是傅擎戈輸了,或許結局也一樣。
季麗嬌還想上前將兒子拉走,我衝上前攔在了她的面前:“你別在這裡添亂了,趕緊走。你要是不走,我發誓,你會後悔的。”
她害怕傅擎戈,也同樣害怕着我。她扯着笑說:“晴晴,這件事情也不關你的事……”
“誰說不關我的事?我嫁了傅擎戈,我丈夫是傅家子孫,怎麼就不關我的事?你走不走?”
“走,我走,你別生氣,我這就走。”
這邊總算是徹底的消停了下來,傅敬誠聽着兒子講述着過往漸漸安靜,並沉睡了過去。我舒了口氣,轉身離開病房時,竟看到傅擎戈坐在走廊的長椅上,十指交握,埋着首,氣壓低沉。
不知道他來了多久,我輕輕走了過去,在他身邊坐了下來,才下意識的擡頭看向我。
我問:“你來多久了?”
他說:“你來了沒多久我就來了。”
我微怔,問:“你在門外都聽到了?”
他沉默着不作聲,我咬了咬下脣,吸了口氣說:“擎戈,事情都過去了,原諒他吧,他也沒有多少時間活在這個世上了,你再怎麼討厭他,恨他,以後……都見不着了。”
他狠吸了下鼻子,用拇指拭掉了眼角的淚水,看到他這模樣,我的眼淚一下子就冒了上來,上前抱過他:“我知道你難過,只要你不壓抑自己就好,你能來我就覺得高興,我所認識的傅擎戈並不是真的冷血無情。”
“是不是我錯了?”他聲音透着沙啞,顫聲問我。
我拼命搖了搖頭,由衷的說:“你沒錯,真的,你從來都沒有做錯過什麼。”
“那就當扯平了吧,真沒意思!”他冷嗤了聲,想用無所謂的態度掩蓋內心的受傷,倔強要強得倒有些可愛起來。
“對啊,這麼多年了,從老一輩扯到上一輩,從上一輩扯到你們年輕這一輩,可是得到最多的卻是傷害,真的沒什麼意思,擎戈,我覺得你成長了,沒有當年那麼任性又自我,也會偶爾全面的去考慮問題了。”
他勉強的笑了笑,說:“親我一下。”
我抿着脣失笑,看他這模樣不忍心拒絕,在他的脣上輕輕吻了一下。
“我想一個人呆一會兒。”他說。
“好,我去看看刑帥,他傷得好像挺嚴重的。”我不放心的深深看了他一眼,轉身問了下小護士,來到了包紮室。
此時刑帥剛好處理了額頭上的傷口,擡頭見着是我,冗長嘆了口氣:“他們還鬧嗎?”
“沒鬧了。”
“沒鬧就好,再鬧下去,我只能把他們請出醫院了。”
我歉意的看着刑帥,說:“早知道給你添這麼多麻煩就換家醫院。”
“說什麼傻話?這算什麼麻煩?被病人打也不是什麼新鮮事兒!”刑帥不在意一笑,給我倒了杯水。
其實我明白,他做到這個地步,也只是爲了一個人而己。
“刑……刑哥,是不是很辛苦啊?這樣喜歡着一個人?”
他喝水的手頓了頓,苦澀一笑:“你知道什麼叫真正的苦嗎?求而不得不算苦,大不了不求了,不求就不苦。最害怕的,就是自己明知道這條路走不通,還偏偏一個勁兒的往死衚衕裡竄,撞得頭破血流,賠上這條命也死不悔改。”
“那,你覺得自己是哪一種?是求而不得就不求了,還是撞了南牆也不回頭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