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
回去時,臉已經腫了,陳東打得太用力,還好沒把牙齒給打落,不過也夠疼的。
剛洗完澡,爬上牀,點了根菸跟我叔在電腦上溝通一些事情,底下新來的一個人跟原來的那個下鋪換了宿舍,這時他在下面笑着說:"有錢少爺,你好,我新來的,握個手吧……"
我揚揚眉,這人看着粗眉大眼笑得心無城府樣,那豪爽的笑容不會讓人覺得有厭感。
我伸過手握了一下,"張健。"
"久仰大名,我是林峰,咱們都是單字名。"
我點了點頭,他看看我聳了聳肩說:"有時間出去喝一杯。"
"好。"這人不讓我覺得乏味無聊,也就淡淡地應了句。
剛拿起手機跟我叔談一些工程的招標決定找什麼人去辦的時候,陳東推了門走了進來,臉上四根紅腫的指頭,眼睛還紅着,他後頭帶跟着滿頭大汗的吳將。
"我等會打給你。"我朝我叔說了一句,掛了電話。
"你打給誰……"陳東站我面前冷冰冰地說。
我譏俏地笑了笑,"怎麼,打電話也管起來了?"
我這回話讓吳將變了變臉色,"陳東,你們有事出去說。"
我看了眼吳將,"我要睡了,沒事你們滾出去,別打擾老子。"我煩燥地把筆記本丟一旁,扯開被子要睡。
"陳東……走,走……"吳將在拉陳東。
"你下來。"陳東深吸了口氣,拉開了我的被子,"今天我們談清楚。"
我沒動,看他:"我們有什麼好談的?"
"下來。"他固執地拉着我的手臂,"要不我上來把你扔下來。"
我扯了下嘴皮笑了笑,"真有能耐啊。"
拿起外套,從牀上跳了下來,"走吧,陳東,我倒想知道,你他ma的纏着我不放到底想談什麼。"
率先往外走,陳東跟在身後,"吳將,你先回去。"
"陳東……你要冷靜。"
"我他ma的夠冷靜了,我沒瘋。"傳來了陳東暴躁的聲音。
"陳東,你要想想……想想後果……"
"去他ma的後果,你先回去,阿將,這是我跟他的事……"陳東壓低的聲音顯得火藥味濃重。
走出校門的時候只有我跟陳東,我看了看周圍,伸手攔車。
出租車內,陳東沒有說話,也沒問我去哪。
我去開了房間,他一直都跟在身後,那神情冷酷,嘴角抿得緊緊的,那黑亮黑亮的眼睛裡看不出情緒。
把鑰匙扔到桌子上,我坐到椅子上,"說吧,有話就說,有架我們就打,別他ma的跟老子是你女人偷了人似的。"
"你是偷了。"他猛地回頭,聲音像刀子一樣冷。
我哂笑,拍了拍臉,才覺得臉疼腫得厲害,嘆了口氣,打電話叫服務檯送些冰塊上來。
躺到了牀上,調好空調,把外套脫了,打了個哈欠,把電視機打開。
他看着我的一舉一動,那眼跟着我打轉。
我脫了衣服時,他問:"你洗了澡?"
我看了他一眼,"嗯"了一聲。
然後他閉了嘴,直到服務生敲門,他把冰塊拿了進來。
"去拿塊毛巾過來。"看着電視機,說道。
過了幾秒,腳步聲迴轉回去,沒多久,毛巾扔到了我牀邊。
我用毛巾包了些冰塊放在臉上,看向了他,他站在那裡冷漠又有着隱忍的憤怒,我在心裡對自己說,張健,陳東儘管是個混蛋,但他是個聰明人,他不蠢,他想明白的一定能清楚地知道。
"你想幹什麼?張健,你是故意帶着那香味過來的。"陳東坐到椅子上,問。
我聳聳肩,沒說什麼。
"你想得到什麼?啊?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讓我爲你發狂,那你做對了,我現在想殺了那個跟你上牀的賤人。"陳東冷淡地說。
"你有什麼資格?"我揚眉問他,不耐煩把冰塊扔了,拿出煙點上,"你就是來問我這種傻X問題?"
"你……"陳東閉了閉眼,"你想逼我說我喜歡你……"他站起來,走到我身邊,臉色是恐怖的平靜,他伸出手掐住我脖子,那力道完全是往死裡掐,"我他ma的早告訴過你我喜歡你……你非要這樣逼我,逼死了我你就心甘了?你要讓我成爲一個同x戀,可你他ma的知道我是陳家的獨子,世代單傳的獨子,你叫我成爲一個同x戀,你他ma的高興了,你就是這樣報復我的……"
我快昏了過去,懶得掙扎,隨他,只是太難受了,呼吸不了就是這種滋味嗎?爸爸死的時候也是這種感受嗎?奶奶呢?他們死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難受?
"咳咳……"我終於咳了出來,急切地吸着氣。
"我真想掐死你,你這個禍害……"陳東悲哀地說,他的眼角有水滴掉下。
我趴在牀上摸着自己的喉嚨拼命地咳嗽着順氣,沒有力氣也不想理會他的傷感。
"張健,你害了我,害得我想死……"他在身後抱住我,我的背上很快被溫熱的夜體打溼,他說:"我快嫉妒死了……你跟別的人上牀,你想讓我死……你想讓我死……我心裡好難受,它疼得叫不出聲,張健,你摸摸,它疼得厲害,我喘不過氣,我嫉妒得要死了……你怎麼這麼殘忍。"他痛哭失聲,抱着我像抱着一塊浮木。
"張健……我嫉妒得瘋掉了……你不能跟別人上牀,我受不了。"陳東喃喃地說,順勢趴在我身上,軟弱無力,"我受不了……"
迴應他的,是我急劇的吸氣聲,在那快斷氣的剎間,我似乎看了奶奶跟爸爸的臉,那兩雙眼睛在看着我,我想回視他們,卻只能低下頭……我不敢看他們。
我只能無聲哽咽……看着眼淚流入牀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