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
門鈴響了起來,打破了夏日午後的沉悶。
不可能是秦懷玉,因爲他總是帶着鑰匙。
白小米從貓眼裡看見外面送快遞的年輕人,她好像最近沒有網購過東西。
帶着帽子的年輕人從防盜門縫隙裡遞過去一份文件,請白小米簽收。
有人給她寄合同?
白小米第一感覺是合同,因爲以前和蘇若簽約小說的時候,經常收到這種快遞文件。
可是,當拆開文件時,那些滑不溜秋的照片傾瀉而出,白小米原本蒼白的膚色,似乎更蒼白了,連嘴脣的顏色也消失不見。
這些都是秦懷玉和其他女人的親密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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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不行”嗎?
白小米扯了扯脣角,不知道爲什麼,有些想笑。
她看見照片上,都有着地址和時間,其中一張寫着——雙魚酒吧,八月十二0:31。
雙魚酒吧,對一個腐女來說,多麼令人狼血沸騰的酒吧,是同志們最愛聚集的地方,當然,除了同志,還有許多雙性戀……
可白小米寧願秦懷玉摟着的是一個男人,也無法接受他身邊不同的女人。
而且每一張照片的女主角,都不相同……
白小米的手指插進自己的長髮裡,她一時間,不知道擺出什麼樣的表情,所以,那張面癱的臉,依舊很酷很酷的面癱着,彷彿是不受驚擾的潭水。
張子妍接到女兒的電話時,她正在和一個長期合作伙伴吃飯,想簽下明年的訂單。
“媽,玉玉呢?爲什麼你們都不接電話?”
“都在忙,你爸應該在開會,懷玉最近在外面,帶你弟弟忙於應酬。”張子妍簡單的應付一下女兒,“小米,這段時間公司業務繁忙,你一個人好好照顧自己,實在不行,把張阿姨調過去當保姆。”
原本想讓女兒結婚後早點自力更生,可是張子妍還是心軟了,可憐天下父母心,總擔心女兒懶散成性,吃不好喝不好。
“我會好好照顧自己,不用讓張阿姨過來。”白小米立刻拒絕。
她不想讓任何人看到自己現在的模樣,灰頭土臉狼狽的彷彿掉進水坑爬不上來。
“那就好,媽媽也在忙,沒其他的事先掛了。”張子妍很心煩,可是沒法對女兒發作,因爲大客戶一個個斷約,九月份的黃金時間,如果不能簽下大筆訂單,公司就會面臨虧損運行的狀態。
受到金融風暴的影響,股票也是搖擺不定,抵不住大盤的暴跌,呈現出可怕的下滑趨勢。
這一切白小米都不知道,她成了白家最幸福的人,因爲所有人都瞞着她,東奔西走忙着公司。
可是這一刻,她又是白家最痛苦的人,因爲秦懷玉的那些照片。
應酬嗎?
這些照片的日期都是最近拍的,也有幾張看上去是在“應酬”,和女人在浪漫的法國餐廳裡,舉着紅酒溫柔對視。
可是她的弟弟呢?媽媽說秦懷玉帶着白若羽應酬,這些照片大部分都是深夜抓拍,沒有弟弟的影子。
白小米對着一大堆的照片,一直坐到晚
上十點,纔給白若羽打通了電話。
“小羽,你喝酒了?”白小米聽到那邊的聲音似乎微醺,心突然一疼。
應酬總要喝喝酒吃吃飯,她就是討厭這些虛假的交際,所以躲進小樓成一統,不管春夏與秋冬。
可弟弟躲不了,他要和爸爸那樣,慢慢的成爲獨當一面的男人,所以開始學習面對令人討厭的一切。
“喝了一點,別擔心,沒喝多。”隔着電話,白若羽也像是知道白小米在想些什麼,立刻寬慰着。
“玉玉和你在一起嗎?”白小米知道自己無力抗拒時間,白若羽無論多不喜歡,總要面對社會,而她幫不上什麼。
“他剛剛開車回去,你打不通電話?”白若羽跟在秦懷玉身後學習應酬,已經被保護的很好,也從姐夫身上,學到了很多東西。
“可能是在開車,所以沒有接,或者快到家了,想給你一個驚喜。”白若羽聽到那邊沉默下來,微笑着說道。
“你以後少喝點酒,別親自上陣,能讓別人替的,就讓別人代。”白小米知道,如果所有的事情都能讓別人代替去做,這世界就沒那麼多的煩惱。
可她還是叮囑着弟弟,讓她看上去像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小孩。
“知道了,姐,你早點睡……還在寫文嗎?”白若羽突然問道。
“嗯。”白小米含糊的嗯了聲。
“我給蘇若打過電話,他……還是希望你能回去。”白若羽頓了頓,說道,“我也覺得,你應該堅持做自己喜歡的事情,繼續寫下去……別再固執,蘇若因爲工作調動,不是他故意放棄你。就算他放棄你,你也不能放棄,因爲……還有人喜歡看你的故事。”
白小米聽着弟弟的聲音,眼淚突然一顆顆的落下。
她看見那些照片,也沒有落淚,這一刻,卻無聲的哭泣着。
白若羽長大了,已經不再是小時候需要自己保護的小男孩。
而她呢?她還活在許多年前,做着許多年前就做的事情,所有的習慣一成不變,懼怕生活帶來的任何小小改變……
“姐,是不是又嫌我嘮叨了?”聽那邊半天也沒聲音,白若羽笑了笑,“好吧,我不管你的事,早點睡,如果你想要蘇若的手機號碼,我會發給你。”
“嗯。”白小米咬着顫抖的脣,只能發出一個單音,帶着濃濃的鼻音。
“是不是感冒了?晚上把空調溫度調高點……”
“拜。”白小米立刻掛斷電話,趴在桌子上,渾身都在顫抖,像是得了某種絕症。
她覺得自己像一條快被淹死的魚,在深海中絕望的浮沉,掌握不住任何的方向。
秦懷玉身上還帶着淡淡的酒味,慢慢的打開房門。
如果是平時,白小米應該睡了,自從結了婚之後,她的作息時間改的很準時,加上不會被編輯催着趕文,現在很少會熬夜。
張子妍又一直想要個外孫,每天督促女兒調理身體,白小米慢慢習慣十二點之前睡覺。
可是今天,不一樣……
白小米的房門緊閉着,沒有任何的聲響。
秦懷玉沒有
立刻回房,而是走到吧檯前,拿出一瓶紅酒,爲自己倒了一杯,像是還沒喝夠。
不過他的眸中沒有醉意,只有一絲絲冷冽的光芒,像是天光流星。
他是一個相當能沉住氣的人,如同雪夜裡的狼,可以爲獵物等待無數朝暮。
明知今天晚上的白小米絕對不會睡覺,明知他的房間裡很可能會坐着一個女人,秦懷玉依舊悠然的品着紅酒。
在放下高腳杯的時候,秦懷玉在暗沉的燈光下,突然發現酒櫃的最底層已經空了。
電腦桌上,地毯上, 亂七八糟的放滿了各種各樣的酒瓶,白小米抱着一瓶軒尼詩,坐在地板上,傻傻的看着窗戶外。
關了燈,根本看不到星星。
她記得很小的時候,帶着弟弟在鄉下的外婆家裡過暑假,每到夜晚,天空密密麻麻的佈滿了星星,老人們就在村頭的大叔下,搖着扇子,說古老的故事……
牛郎織女,董永和七仙女,白娘子許仙,梁祝……現在想想,全是悽美哀怨不得善終的愛情,那時候真傻,還聽的津津有味,羨慕他們有這樣動人的愛情。
想回去。
可是人生就是不斷的前行,永遠都回不去。
窗戶外的霓虹燈閃着微弱的光芒,白小米覺得自己像只躲在角落裡的老鼠,只要有吃有喝,就願意一直躲在安全的角落裡,不願意探頭看外面的世界……
“咕咚”,又吞下一口酒,白小米筆挺的往後倒去,整個世界都在旋轉,讓她抓不住任何東西。
白小米突然想到一句很可笑的話,什麼爲了水中的倒影,顛覆了整個世界……
原本乾涸的淚腺,像是盈滿了過多的酒精,慢慢的順着她的眼角滑進頭髮裡,白小米醉了,從沒醉的如此徹底。
秦懷玉狠狠的吐出一口煙,看着腳下直挺躺着的女人。
她醉的人事不省,臉色蒼白的可怕,倒在身邊的半瓶酒,浸溼了她的衣服,整個房間都充滿着酒精的味道。
白小米再次醒來的時候,以爲自己在天堂裡。
映入眼簾的全是白色——她睡在醫院的病牀上,頭疼欲裂。
“……酒精中毒昏迷不醒,小心肝啊!”模模糊糊中,白小米聽到一個男人含着笑的聲音。
費力的轉過千斤重的腦袋,木然的看着帶着金絲眼鏡的白大褂醫生,白小米呆滯了幾秒後,又慢慢的閉上眼睛。
“不能再睡。”安澤明看見白小米怏怏的閉上眼,立刻說道。
白小米覺得自己耳鳴的厲害,大腦像是有個電鑽在不停的鑽動,又痛又煩,根本不想聽外面的聲音。
她想把自己封閉在無人的角落,哪怕是黑暗的陰森的角落。
“姐,你怎麼回事?”
好像突然有人在搖自己,白小米依舊不願睜眼,她想這麼一直睡着,安靜的活在夢中。
“你是醫生?站在這裡跟木頭一樣做什麼?還不快點把我姐治好?”白若羽突然轉過臉,對着安澤明大吼。
安澤明微微眯起眼睛,這個脾氣暴躁,可長相比女生還秀麗的少年,是白小米的弟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