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加深了,顧府裡靜了下來,家宴也結束了。
顧清影回到影水軒,推開房門,吹熄蠟燭。房間依舊很透亮,因爲今夜的明月很皎潔,灑落在牀前。顧清影欲要睡,卻怎麼也睡不着。要想的事情很多,就算自己對慕容晟軒沒有感情,選擇慕容晟軒畢竟要比進宮好得多,感情是可以培養的。顧清影翻來覆去,最後還是起身了,走下牀。批上一件外衣,踱到門外。推開門,走出影水軒。
顧清影走到一個涼亭,發現涼亭裡坐着一個人。顧清影走進去,細一看,是顧青天。這麼晚了他怎麼會在這兒,顧清影正思量間。顧青天見到她,問:“這麼晚了,怎麼沒睡?”顧清影笑了:“父親,不也沒睡嗎?”
顧青天也笑了:“今晚的曲子很好聽。”顧清影仰頭,望着夜空的圓月,沒有說話。
兩人,靜靜地,什麼也沒有說。就這樣,感受這種祥和。
突然,顧青天輕聲問道:“恨父親嗎?”顧清影偏頭看着他,只聽顧青天又一聲長嘆:“本不想讓你進宮,只是世無可避,也只得如此了。”顧清影沒有說話,只是細細地聽着。顧青天滿臉憂色,憂聲道:“歷代後宮都是是非之地,父親不求你爭得榮華富貴,但秋我的掌上明珠能平安終老。”
顧清影聽後,鄭重其事地看着顧青天的眼裡,一字一頓到:“女兒也不求能獲得聖上寵眷,但求無波無亂的再後宮了此殘生。保住顧氏一族的滿門和自身性命。”
顧青天眼中滿是慈愛之色,疼惜地說:“可是你小小年紀就要在後宮之中經受苦楚,父親實在是於心不忍。”
顧清影的母親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顧青天在外征戰沙場,又總也不在府裡。所以顧清影沒有得到過什麼愛。本以爲這次進宮是父親決定的,原來顧青天也有他的無可奈何,原來顧青天也是很愛她的。
顧清影鼻子微微泛酸,擡頭:“事已至此,女兒沒有退路,只能步步向前。”
顧青天見顧清影這樣說,略微放心。這時,顧青天拿出一對刻着梨花樣式的玉佩,說:“這是我送你母親的定情信物,本是一對兒,你母親帶一個,我帶一個。你母親過世後,就都放在我這裡了。現在,父親把這對兒玉佩送給你了。”
顧清影接過玉佩,仔細打量,這玉佩做工十分精緻,不愧是父親送給母親的定情之物。
“父親,現在還喜歡母親嗎?”顧清影收起玉佩,揚起嘴角問。
顧青天笑了,“她是我這輩子最愛的女人。”顧清影好像對父母當年的愛情很感興趣。她垂首又問:“那父親又是什麼時候喜歡上母親的。”
顧青天臉上露出了笑臉,回憶着當年的事情。許久,他開口:“你母親剛進府的時候,就像你這般大。當時,我比你母親大十歲,在我眼裡,就把你母親當成小妹妹。因爲我常年在外,不常在府。直到有一天,也是這樣一個美麗的夜色,我從外回府,看到了你的母親,她已長成了女人,從那一刻,我的心就動了,一動就是一輩子。”顧青天彷彿就像回到了二十年前,回憶着他與顧清影母親最美好的時光。
顧青天又長嘆一口氣,“可是我這一生最後悔的一件事情就是在你母親生你的時候,不在她身邊。直到她過世,也沒能看她最後一眼。”
顧青天的眼裡泛出點點淚花。兩人又安靜了下來。
“天色已晚,你快回去休息吧!”顧青天突然說道。
顧清影微微頷首。
顧清影剛走進房間,恍然間,一個黑影快速閃過,無聲無息地落在顧清影的身後。
顧清影猛然回首,大吃一驚。竟然是顧天澤。
顧天澤。顧青天的嫡長子,現就職於東晟國武職從二品護軍參領,因爲常年跟隨顧青天征戰殺場,已經二十六歲,卻還未娶妻。
月光透過窗欄,靜靜地流淌在他的臉上,輪廓鮮明堅毅,眸子漆黑冷清。
顧天澤桀然立在月光下,冷冷地如同滿地的銀光……
“大哥,你怎麼來了?”顧清影驚呼。
“清影,我剛剛去母親那裡,聽母親說你是這一屆的秀女。所以……”顧天澤突然哽咽住了。
顧清影眉頭微蹙,“大哥,你到底想說什麼?”只見顧天澤拿出一個藍色的手帕,遞給了顧清影,說:“清影,有一件事,大哥想拜託你。
顧清影接過手帕,“大哥,你說吧!””
顧天澤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說:“清影,其實我多年未娶,並非因爲我常年在外征戰。這件事情,父親母親都不知道,你千萬要替我保密。”
顧清影點頭,顧天澤俯首看着她,淡笑:“這手帕是我心愛女子的,她叫藍紫翎。其實,她在乾德三年就已選秀進宮,如今已是皇上的愛妃。”顧清影有些聽不太明白,“大哥,你到底是什麼意思,清影有些聽糊塗了。”
顧天澤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如果你進宮有機會見到她,就把這個手帕交給她,告訴她,如果她還願意,我依然會不顧一切帶她離開的。”
顧清影聽後,睜大眼睛,難以置信,“大哥,你知道嗎,如果這件事被發現,可是要滅九族的,清影絕對不能答應你。”
“砰——”的一聲,顧天澤跪在了地上,“清影,她進宮已經六年,這六年裡,我沒有一日不思念她,此生我願爲她終生不娶。”顧清影忙讓她先起身,“男兒膝下有黃金,更何況大哥也不能向我下跪啊!”
無論顧清影怎麼說,顧天澤都不肯起身,“如果清影不答應,那我便長跪不起。”
沒有辦法,顧清影只能答應了他,“大哥,清影答應你,你快先起來。”顧天澤這才起身,說:“清影,你放心,無論如何,我都不會連累顧氏一族的。”
顧清影擡頭,望着他。心裡卻很羨慕那個叫藍紫翎的女人,因爲她有一個這麼愛她的男子。顧清影不知道未來會不會也有一個如此愛她的男人,她不知道,她什麼都不知道。
睿王府。
“傾城姑娘,你收拾的如何了?”石磊敲了敲舞傾城的房門。
“吱——”的一聲,門開了。舞傾城拿着包袱,緩緩走出來,“都收拾好了。”石磊點頭,道:“那我們啓程吧。”
“等一下,石磊大哥。”舞傾城突然停住了腳步。石磊轉身看她,問:“怎麼了?傾城姑娘。”舞傾城笑問:“王爺,他,不來嗎?”
“王爺他出去辦事了,可能趕不回了。”
聽到這話,舞傾城臉上的笑容淡去,然後走上了馬車。
“籲——”的一聲馬叫,申屠霸從馬上下來,“本王還以爲趕不上了,看來還沒有晚。”然後,走進馬車裡。舞傾城見到申屠霸走進馬車裡,臉上又浮現了笑容。
“傾城以爲王爺不會來了呢?”舞傾城仰慕地望着申屠霸,嬌羞地說道。申屠霸笑了,卻沒有說話。只是緊閉雙眼,依靠在馬車上。舞傾城側着看向申屠霸,他溫柔卻透着冷漠,慵懶卻帶着華貴,這是一個怎樣的男子?爲何生得如此俊俏,有時候她會在想,究竟是什麼樣的女子,才能被這樣的男人愛上。
舞傾城慢慢地伸出手,想撫摸他的臉,就只差一毫米的距離時。突然,石磊在外面喊道:“王爺,嶽舞堂到了。”
申屠霸睜開了眼睛,舞傾城忙收回了手,兩人一同下了馬車。
嶽舞堂,東晟國最大的舞館,也是唯一一個能進皇宮裡獻舞的舞館。多少老百姓都將自己的女兒送進來,因爲他們沒有高官厚祿,沒有機會讓自己的女兒進宮選秀,他們只能將自己的女兒送進這裡,或許有朝一日他們的女兒有機會進宮獻舞,讓皇上看中。
嶽舞堂的費用不貴。來學習舞蹈的女子也可以不必太美麗,但一定要有舞蹈的天賦。
“吱——”的一聲,門,開了。
走出來兩個女子,一個女子站在後面,侍女裝扮。另一個女子近四十歲,卻依然貌美如花,臉,那般的柔和可親。
申屠霸走上前,笑說:“林堂主,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啊!”林月娥聽了,忙迎上去,“昨日來信說,今日睿王爺來我嶽舞堂送人,沒想到睿王爺竟如此準時。”
申屠霸揚起嘴角,笑出聲來:“林堂主,這就是本王送來的舞姬。”舞傾城緩緩走到林月娥面前,腳步輕盈,“傾城見過林堂主。”
申屠霸輕輕一笑,“林堂主,傾城姑娘不但容貌出衆,更是有舞蹈的天賦。”林月娥箍起舞傾城的下巴,迫使舞傾城看向她。然後,大聲笑出:“不愧是睿王爺送來的人,果真是國色天香,傾國傾城。”然後又對舞傾城說:“我叫林月娥,是嶽舞堂第六代堂主。以後你就跟着我了。”
申屠霸雙手負背,笑道:“既然,人,本王已經送到了,那本王也不多待了。還請林堂主多多照顧傾城姑娘。”
石磊拿出一錠銀子,交給林月娥,林月娥接過銀子,笑了:“王爺送來的人,月娥自當照顧。”
申屠霸點頭,轉身,向馬車走去。
“王爺。”
申屠霸回頭,只見舞傾城小跑過來,然後拿出一個藍色的香囊,“這個香囊是傾城親自繡的,傾城想送給王爺。”申屠霸接過香囊,香囊的繡功十分精緻,上面繡了兩隻正在河裡嬉戲的鴛鴦。由此可見出,繡者的良苦用心。
其實,舞傾城的心思,申屠霸早就看出來了。可是,舞傾城並非是他所喜歡的類型,更何況他還有自己的雄心霸業,根本顧不上這些兒女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