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湖。龍船。
過了子時,申屠逸封纔回到龍船上。徐長安匆匆跑過去,道:“皇上可算是回來了!”
申屠逸封笑道:“朕又不是三歲的小孩子,找不到路,你啊!竟擔心那些沒有用的。”
“是是是!奴才多慮了。”徐長安恭恭敬敬道:“皇上,剛剛舞昭容送來了點心,皇上要不要嚐嚐!”
申屠逸封擺手道:“不必了,朕吃過東西了,你可以退下了。”
徐長安先是一愣,爾後,轉身,退了出去。剛要退出到大門口,申屠逸封便叫住了徐長安:“等一下,回來,朕問你點事情。”
徐長安聽了,忙又走回到了申屠逸封身邊。
申屠逸封想了想,道:“朕交代你點事情,幫朕查一個叫顧清影的宮女。”
“顧清影?”徐長安淡淡道:“奴才怎麼覺得這個名字,這麼耳熟呢!”
申屠逸封笑道:“你也覺得熟悉,其實,朕剛剛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也認爲很熟悉。”
徐長安陷入沉思,突然,猛然擡頭,看着申屠逸封,道:“萬歲爺,奴才想起來了。”
申屠逸封眼前一亮,急道:“那快說。”
徐長安低聲道:“顧清影她就是顧青天顧都統的千金啊!”
“顧清影。顧青天。”申屠逸封默唸道:“對啊!他們都姓顧,朕怎麼沒有想到呢!那這麼說她也是乾德九年的秀女了?”
徐長安微微頷首:“正是。”
申屠逸封眉頭微皺:“那她怎麼沒有參加選秀啊?”
徐長安又想了想,道:“皇上難道忘了嘛!當年楊淑妃假孕陷害了一個秀女,而那個秀女正是顧清影,她當時被皇上下旨遣送到了浣衣局啊!”
申屠逸封會心地嘆了口氣,道:“朕曾經竟然如此的錯怪於她,而且還錯殺了她的父親,想必她應該會很憎恨朕吧!”
徐長安徐徐道:“怎麼會呢!皇上一定是多慮了。”
申屠逸封輕擡眉眼,輕問:“那她如今在哪裡做事?”
徐長安想了想,道:“好像是在皇后娘娘身邊。”
“在皇后身邊。”申屠逸封笑着點點頭:“好了,朕知道了,你可以退下了。”
徐長安默默地退出了龍船上。
待整個龍船上只剩下申屠逸封時,申屠逸封淺淺一笑:“好一個顧清影,朕要好好會會你!”
南湖。詩香亭。
詩香亭是南湖上的一個涼亭,它距離紫雲閣是最近的。而且它是建在南湖中央。
清晨,顧清影吃過早膳,拿着古琴與一本詩經來到了詩香亭。
申屠逸封正巧路過詩香亭,見顧清影獨自一人坐在詩香亭內,忙對徐長安,道:“快去給朕拿一件便裝來。”
徐長安先是一愣,爾後忙爲申屠逸封準備了一件便裝,爲申屠逸封換上。
申屠逸封邊換衣裳,邊道:“一會兒,我們路過詩香亭,你就假裝是朕的師傅,幫朕演一段戲。”
徐長安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道:“皇上……奴才……”
申屠逸封怒起眼睛,斥道:“別在那兒吞吞吐吐的,你平時怎麼訓你那些徒弟,你就怎麼訓朕就好。只要騙過坐在那詩香亭中的顧清影便可。”
徐長安吞吞吐吐道:“可是……奴才……奴才,不敢啊!”
申屠逸封冷然地甩了一句:“如果一會兒你演好了,朕重重有賞。倘若給朕演砸了,朕要了你的小命。”說完,便大步向詩香亭內走去。
徐長安皺起眉頭,喃喃自語:“哎呦!我的萬歲爺啊!什麼時候好上這一口了。”說着,便跟上申屠逸封的步伐。
快到詩香亭的時候,申屠逸封笑道:“好了,可以開始了。”然後,低下頭,等待着徐長安的嚴訓。
徐長安吞吞吐吐不知說什麼好。
申屠逸封擡起頭,看着徐長安,低聲道:“徐長安,快說,這是朕命令你的。”
徐長安倒吸了一口涼氣,半響,斥道:“我都說過你多少次了,皇上的茶水不能泡得太濃了,你看你!怎麼就是不聽話呢!好了,今天就罰你在這兒對着太陽站着吧!一直站到太陽落山。”
聽到聲音,坐在涼亭中的顧清影忙走過來,她是自然認得徐長安的,她也是認得申屠逸封的。不過她只是認得小太監申屠逸封,而不識得東晟國皇帝申屠逸封。
顧清影微微福身:“清影見過徐公公!”
徐長安點點頭。
顧清影笑問:“敢問徐公公,這個小太監他犯了什麼錯誤?”
徐長安仔細盯着顧清影,道:“咱家教訓下人,還用不着你這個宮女插嘴。”說完,便又向申屠逸封冷言道:“好了,你就站在這兒罰着吧!”
待徐長安走了很久之後,申屠逸封笑問:“你看徐長安他走遠了嗎?”
顧清影點起腳尖,望了望,淡然道:“嗯,已經看不到了。”
申屠逸封忙拉着顧清影向詩香亭走去,口中道:“那咱們進亭中吧!一會兒太陽出來了,容易曬傷。”
顧清影遲疑道:“可是,你師傅他不是懲罰你嗎?”
申屠逸封猶豫了一下,爾後,笑說:“沒關係的,我師傅那個人,他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雖然對我很嚴厲,但是內心還是很疼愛我的,這個你不用擔心。”
顧清影雖然還是在猶豫着,但還是跟隨着申屠逸封走進了詩香亭內。
申屠逸封拿起石桌上的一本詩經,輕聲道:“你在看詩經?”
顧清影恬然一笑:“是也不是。只不過是用詩經中的詩詞來填歌詞。”
申屠逸封看了看石桌上的古箏,溫和道:“你善於彈古箏?”
顧清影微微頷首,語意沉沉:“非常喜歡。”
申屠逸封緩緩坐在石凳上,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顧清影也坐下來,歪着腦袋,輕問:“怎麼了?好端端地還嘆起氣了呢!”
申屠逸封凝眉道:“最近師傅他一直煩惱一件事情,所以,我也跟着師傅煩惱。”
顧清影淡淡一笑:“煩惱事情?什麼事情呢?也會讓徐公公煩惱。”
申屠逸封思慮片刻,道:“嗯……最近,聽師傅說皇上他……他好像喜歡一個宮女了。”
顧清影不由得笑着搖搖頭。申屠逸封皺眉,輕問:“你笑什麼啊?”
顧清影秀眉微曲,淡然道:“我當是什麼事情呢!原來是這事啊!”
申屠逸封見顧清影一點都不驚訝,疑問:“怎麼?你不認爲這是大事嗎?”
顧清影不以爲然,輕輕一笑:“這是什麼大事,皇上喜歡上一個宮女是很正常的啊!”
申屠逸封側首凝視着顧清影,良久,柔聲輕問:“清影,我聽師傅說了你的事情,你本是乾德九年的秀女,後來被遣送到了浣衣局,然後父親又被皇上錯殺了,是不是,在你的內心中很憎恨皇上啊!”
顧清影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然後,笑了:“憎恨?怎麼可能?我一個小小的宮女,怎麼可能,怎麼敢憎恨東晟國的皇帝呢!”
“其實……”申屠逸封低聲道:“其實,當年皇上也是受小人挑唆,事後,他也很自責的。”
顧清影含笑道:“事情都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我早就不想了。畢竟,皇上他也是人,他也會犯錯,所以,我又能怎麼樣呢!”
申屠逸封凝視着顧清影,聽着她說的所有話都是那麼的真誠,他以爲她會恨自己,恨自己錯殺了自己的父親,可是,沒有想到,她沒有。
良久,申屠逸封輕輕開口:“清影,如果你是那個宮女,皇上喜歡你,你會不會也喜歡上他呢!”
顧清影笑了,漠然道:“從小到大,我都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所以只要是關於如果的事情,我都不會去想的。”頓了一頓,顧清影接着道:“好了,今日天氣這麼好,我們就不說這些有的沒有的事情了。正巧,我心中有一個旋律,不如我爲你輕撫一曲,可好?”
申屠逸封重重點頭:“好啊!正巧我也想聽聽清影的琴聲。”
顧清影淡笑:“我就以詩經中的詩詞爲歌曲,這樣,你選擇一個,可好?”
申屠逸封想了想,輕聲道:“那就關雎,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