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周遭全部是這樣鄙夷的目光打量着,饒是她再開朗樂觀,女孩兒家自己丑自己知道,被這樣拿出來數落,心裡也是十分不好受的。
至於她的回嘴,也有幾個儒士裝扮的男子不贊同地看了四公子幾眼。但想也知道他要買那隻釵是要送人的,而配得上他這種人中龍鳳的,想必也是個仙女般的美人。比起苛責的目光,打量到他身上的大多還是周遭女子豔羨的目光。她們都好希望自己是那個女人。
“不知四公子可是付現銀?”目的已經達到,絳紅及時出聲,也是定奪了這木釵的最終歸屬。
“天壽莊的銀票。”四公子說着,一手探入懷中,掏出了一沓銀票,看也不看地都向絳紅遞去。
絳紅略看一眼,共五張百兩銀票正正好五百兩。可見,這也是他今日身上所帶的全部了。絳紅一手去接那銀票,一手去取依然被三手緊握的木釵,問道:“四公子可是送人?我讓人幫您好好包一下。”
“四公子?”絳紅一伸手,她便已經鬆開了木釵,他也是同樣。但是,四公子握着銀票的手卻是忽然一緊,絳紅沒能接過,奇怪地問道。
他沒有理會絳紅,一雙劍眉皺起,黑瞳又是緊緊地盯住了她。
錯覺?剛剛她在鬆手的瞬間和絳紅對視了一眼,那雙美麗的黑珍珠閃過一絲狡黠,越發明亮耀眼。就好像,她本就知道爭不過他,卻故意幫着絳紅擡高價錢!而且成功地把價錢擡高到了他今日可以負擔的全部。若是她再擡高價錢,他可能都無法繼續了。不過以他的脾氣,要爭就一定要爭到最後,哪怕是跟絳紅說一聲,稍後再派下人送銀票過來也不是不可。他確定她也是有錢人家的小姐,也可以這麼做。只是,她分明遠遠沒帶這麼多錢,也不是非要這木釵不可。聰明?知道把他逼到了極限,便收手了?一切都是做戲。他居然會着了她們兩個的道!
可是,他此時細看,她卻是頭低低,一臉自卑和憂傷。那雙黑珍珠都黯淡了許多,讓他頓覺後悔剛剛不該說那麼重的話羞辱她。
“四公子?”絳紅再次出聲。
他猛地回過神來,手一鬆,銀票就被絳紅接了過去,同時他的心裡咯噔一下。他再沒敢看她,臉上的表情彷彿見了鬼,有些凌亂地對絳紅道:“恩,送人,簡單包一下就好。”
真的見鬼了!他幹嘛要後悔?
“哼!豬與小人難養也!”五百兩,他眼睛都不眨一下,但心中惱火被她欺詐,一句還不解氣,又道,“也不知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小姐,人醜更要知書達理,不出閨閣。一點氣質內涵都沒有,非要出門現眼。這琉璃閣的檔次都被你拉低了!”
喂!你夠……
“夠了!”
咦?
她詫異地一回頭,不知何時樑生已經站到了她身後。被那四公子當面如此數落,反正她幫着絳紅坑了他五百兩那麼多,也是心中多少有愧。他怕是後知後覺也看破了,惱羞成怒羞辱她幾句。她忍住了只在心中嘀咕。樑生卻是容不得她被人這樣羞辱。
“四?……四公子,您何苦這番爲難一個女孩兒家?”樑生看清眼前是何人,愣了一下後急急改口,憤怒的語氣變得也是隱忍客氣了許多。
她一愣,仔細去看,樑生似乎也識得這四公子?不過看那四公子怔愣打量的表情,卻是一時不識得樑生。
好半響,四公子似乎拾起了些對樑生的印象,倒是對樑生也露了一絲好臉,只是,他一雙眼睛更顯惱怒地瞪向了她,裡頭還多了一絲讓她一時摸不着頭腦的探尋和厭惡。她趕緊又把頭低下。做戲要做足,被這番羞辱,此時她應無臉見人委屈至深,全讓樑生替她出頭就好。
“你可是大將軍身邊的……”她低着頭,卻還是感覺到那四公子一直瞪着自己,語氣倒是客套地對樑生道。
“是,在下樑生。”樑生抱拳恭敬一禮,察覺到四公子一直盯着她看,心中雖然有些猶豫,也還是介紹道:“這位就是將軍府的嫡女大小姐,陳珍兒。”
“竟是大將軍的嫡女,陳珍兒,珍兒……”四公子不知怎的,低低唸叨了她的名字兩遍。
“四公子,您的釵子包好了。”這時,絳紅拿着用錦盒外裹牛油紙包好的木釵回來,一邊雙手遞送給四公子,一邊向着旁邊使了使眼色。
剛剛樑生和四公子的對話絳紅多少聽到了後段,不由得也是皺眉多看了竟是將軍府大小姐的她一眼。再來是突然多出來的樑生,既是大將軍身邊的人,定也識得四公子的身份。他和她的身份都太顯赫,不想竟鬧成了這樣,旁邊那麼多人盯着,也是不好。
這琉璃閣的差使也都是訓練有素,得了大當家的示意,立即吆喝着,各自拿出櫃檯裡最耀眼的珠寶大肆鼓吹起來,甚至言明今日有折扣,頓時引走了周遭圍觀人的目光。就是一些女子多貪戀地看了四公子幾眼,最後也還是被首飾櫃檯突然多出的折扣吸引,爭相去購買心儀的首飾了。
“四公子?”等了好半響,四公子卻沒有取走絳紅手中的包裹,絳紅再次喚道。
他也是再次回神,匆忙接過絳紅手中的包裹同時也是收走了瞪視她的目光。然後,他看向了樑生,張了張嘴,最後也只是皺眉道:“替我帶大將軍安好。”
樑生再次恭敬一禮。
氣氛突然安靜。
她忍不住又悄悄擡頭去看。總覺得,四公子和樑生雖都嘴角客氣,但對視的視線卻都隱隱都帶着些火光。四公子對樑生哪來的火氣她一時看不出,她只看出樑生的目光不卑不亢,是還等着四公子“有話要說”。
四公子看了樑生好久,視線越來越凌厲,突然又來瞪她。她趕緊又把頭低下。而樑生也是側了側身子遮住了她幾分。
她忽覺有些緊張,感覺着那四公子默默多瞪了她和樑生幾眼。樑生越是護着她,他越是目光如刀,就好像……就好像在看着一對姦夫******怪了!
她猛地擡頭瞪回去,眼裡也是隱隱帶了些火氣。
四公子一愣。她那雙黑珍珠越是冒火,四公子那雙黑眸則越是熄了火氣,卻變得越來越冰冷。最後他不發一語,拂袖而去,腳步如風,須臾便隱在了大街的人羣中再不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