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進去了。
隨着蔣忠緩慢收手,應昊無聲地對結界內的她道。
此時的應昊周身已經縈繞着翻飛的紅色真氣流,也形成了一個小型的,只覆蓋住他自身的結界。
蔣忠緊張地注視着應昊一步一步地踏向她的結界。接觸,然後……進去了!
蔣忠緊緊地一握拳,興奮地不住揮舞着!應昊成功地進入了她的結界,並且沒有撞散她的結界。他們成功了!
這時,應昊卻忽然再次悶哼了一聲,腳步一窒。結界外的蔣忠沒有聽到應昊的悶哼,卻也看到了……
應昊在徹底進入她的結界後,他自身的結界突然散掉。他的真氣不能再護着他,她結界內的寒冰真氣立即毫不留情地攻擊應昊。應昊的臉、手,任何裸露在外的皮膚,甚至是衣服,都頃刻間被劃破了許多道口子。應昊的頭髮在那強大的氣場中也凌亂地翻飛着,無數根秀髮都被那亂流無情地劃斷,無法落地,只能隨着那氣流捲走,飛到不知何處。
蔣忠窒息了好半響,直至看到結界內的應昊再次動了。應昊頂着那強大的壓力,依然不屈不撓地向着她前進。蔣忠鬆了一口氣,也瞬間想通了。
雖然應昊的全部真氣都在進入到她結界內的一瞬間被衝散了,但應昊處在她的結界內,那些真氣也就還在她的結界內。只要她的結界不散,應昊也還置身其中,她便也保護了應昊,不會叫應昊魂飛魄散。然而,沒有了護體的真氣,應昊想要再靠近她,卻是難比登天。
隨着不斷地前進,結界內的應昊卻覺着腳下越來越順暢。確實,結界外圍因爲他帶來的真氣闖入,使她的真氣也越發狂亂起來。但越往中心走,裡頭的真氣流遠沒有外層的那般洶涌。漸漸地,應昊再次感到自身置於在柔和的川流中。他只要順着她真氣流的涌動踏步,隨波逐流,便不會被那些真氣流攻擊。
所以,這就是她現在的心情嗎?表面拒人於千里之外,內心裡卻溫柔似水,其實渴望着他人同樣抱以柔情的靠近。
應昊有些心急了,急着立即來到她身邊,腳下的步子就也急了起來,立即變得不穩。應昊趕忙再次緩慢了步調。不能急,他只能一點一點地靠近她。想要將她再次擁入懷中,就一定不能急。他越急,她只會越反抗。
蔣忠在結界外看得越發着急。他只以爲應昊遇到了很大的困難,舉步維艱。而結界外層紅藍真氣流的亂涌也叫蔣忠看得是心驚膽戰。寒冰真氣太過強橫,火紅的真氣幾乎已經被吞噬殆盡。他好怕,怕應昊來不及,她的結界不知什麼時候隨時都要散掉的樣子,也許就是下一刻。
“你快點啊!”蔣忠忍不住出聲催促道。他知道應昊此刻的艱難,但人既然已經下了那麼大的決心,那就拿出一個男人的勇氣,排除一切困難,勇往直前吧!
結界內的應昊此時卻壓根聽不到身後蔣忠的呼喊。原來,是她的結界封鎖了一切外界的聲音。
“珍兒……”近了,很近了。瞧着如冰封中沉睡美人的她,應昊情不自禁地呼喚道。
“嗯?”她居然睜開了眼睛,看向了應昊,迴應道。
“啊!”下一刻,隨着蔣忠的一聲驚叫,整個結界瞬間破碎。
“噗通!”應昊應聲倒地,但也不是整個人栽倒在了地上,而是瞬間被一股強大的壓力壓得直不起膝蓋,狠狠地跪倒在地。
“啊!”應昊痛苦地呼喊着。
剛睜開眼睛的她和蔣忠都一臉懵逼地看着,她的結界破碎後,真氣流居然都衝向了應昊,不斷涌入他的身體。她尤爲震驚,剛剛她只是閉目養神了一會兒,怎麼會……
片刻後,所有真氣流都不見了蹤跡,好像全部闖入了應昊體內。應昊頓覺遍體生寒,仿若墜入了萬年寒冰洞穴。這一刻的應昊是絕望的,以爲結界破了,她會……死嗎?他目眥欲裂地瞪着她,顫抖着向她伸出了手,卻再堅持不住,眼前一黑便徹底栽倒在了地上。陷入昏迷前最後的一眼卻也叫應昊很是疑惑,她爲何看起來卻又好像沒事呢?
“應昊!”她這才反應過來,立即衝向了應昊。
“蔣忠,究竟發生了什麼?”她抱起應昊,摸不着頭腦地問蔣忠道。
蔣忠猛地回過神來,立即也衝向了他們。蔣忠立即給應昊探脈,一邊結結巴巴地問她道:“你……你還……好嗎?”
“我?”她奇怪地道,“我很好呀。倒是應昊,他究竟怎麼了?”
蔣忠這時的心情太過七上八下,一時再也說不出話。片刻後,蔣忠忽然一把抱起了應昊,道:“快,回醫館!”
只是說了幾句話的功夫,應昊的身體上已經凝結出了一層冰霜,就好像是剛剛在結界內的她一樣。應昊卻和她不一樣,應昊的身體表面凝結出了冰霜,叫她看着,都頓時意識到了情況非常不妙。
因爲心急,蔣忠再顧不上她,抱着應昊直接從崖上飛身而下,用最快的速度一路飛奔回了醫館。
“師傅!您快出來看看,應昊他……”蔣忠詫異地一回頭,沒想到她居然緊緊地跟在他的身後。
“怎麼了?怎麼了?鬼叫什……啊!快,把人擡到內室來!”蔣大夫原本很是不耐地從後方出來,滿身藥香,顯然正忙着給別人煎藥,一見到應昊的模樣也是面上驚恐,趕忙招呼二人道。
蔣忠立即照做。剛把人送到牀上,蔣忠和她卻都被蔣大夫推出了門外。
她一愣,下意識地又上前一步,手擡了起來,最終卻又無力地放下。若是她可以在內,蔣大夫就不會推她出來了。
二人沉默了片刻,好似無限漫長的等待叫人倍感煎熬。
“蔣忠,究竟是怎麼回事?”她語氣奄奄地問道。
蔣忠隔了一會兒纔是不答反問道:“師妹,你,真的沒事?”
她終於擡起了頭,更加奇怪地問蔣忠道:“究竟發生什麼了?”
蔣忠也是古怪非常地看着她,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當時你……他爲了救你,連自己的性命都不顧了。”
“什麼?”她心頭猛地一悸,更加急切地追問蔣忠道:“你把話說明白點!”
蔣忠看了看緊閉的房門,隔着門板都能看到裡頭電光閃閃的。蔣大夫這次可是掏出壓箱底的本領了,應昊他……應該會沒事吧?
深呼吸了一口氣,蔣忠叫自己冷靜了一些,終於清楚明白地跟她講了一遍山頭上從她盤坐山岩入定後所發生的一切。講完後,蔣忠盯着她,看到她嘴大張成了圓形,久久說不出一句話來。
這時,蔣忠忽然又問道:“師妹,你剛剛可是自己提氣跟上來的?”其實答案已經在那裡了,不是這樣又是怎樣?
蔣忠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個蠢問題,立即改口又道:“師妹,你現在……”
她猛然瞪大了眼睛,甚至瞳孔都有片刻地放大,自己也是驚歎,道:“我現在感覺好極了!”
接下來,二人又陷入了沉默。
二人的心中都是擔憂、驚奇、又疑惑。剛剛發生的一切,她不但毫髮無傷,反倒好像找回了全部的功力,太匪夷所思了。只是苦了應昊,眼下他的命還……全指望蔣大夫了。最終,二人心頭全部的感覺都化爲了擔憂。
不知何時,蔣大嬸來到了二人身邊,勸道:“你們也不要傻站在這裡,太過擔憂了。沒事的。”
她立即轉頭看向蔣大嬸,眼神可能不太友好。
蔣大嬸笑了,道:“相信你師父,若是救不活的,他也壓根不會費這麼大的事兒去救了。既然你師父使出了看家本事,那就一定能救活。”
“娘……”蔣忠見蔣大嬸來了,仿若抓住了救命星,剛剛因爲擔憂而壓下的困惑此時卻急於脫口問詢。
蔣大嬸卻打斷了蔣忠,用不容置疑的口氣吩咐道:“前頭那一副藥你爹剛剛纔煎到一半,也還有好多副藥等着煎呢。你去。”
奇怪的是,對着蔣大夫還會回嘴兩句的蔣忠,對上蔣大嬸這副嚴肅口吻,卻完全沒了脾氣。蔣大嬸怎麼吩咐的,蔣忠立即照做。
蔣忠乖乖去煎藥後,蔣大嬸拉着她,到隔壁房間的方桌前坐下。不知怎的,她也是全無反抗意識,本來擔憂着應昊,她寸步都不願離開那房門口半步纔是。
“果然是天生奇才啊!”蔣大嫂忽然嘆道。
她回過神來,這才發現剛剛蔣大嬸入座後就擒住了自己的脈搏,是爲她探過脈了。
“師孃,你也……”她忽然意識到,蔣大嬸也是深藏不露。
蔣大嬸搖了搖頭,笑道:“醫術比不上你師父,但也夠用。先來說說你,你可知,你現在的造詣,比起來此之前,又上了一層樓?”
她驚呆,說不出話。
“你給我講講,今兒你們上山都發生了什麼?”蔣大嬸問道。
她立即照着蔣忠給他說的一五一十地給蔣大嬸說了。
蔣大嬸又問道:“你當時,心中是何心思?”
她一愣,仔細回想後,道:“我只是覺得,凡事還是要靠自己。我自己的問題,不該強加在應昊身上……”
“只是如此嗎?”蔣大嬸依然笑着問她。
她張了張嘴,最後搖了搖頭。
蔣大嬸沒有繼續逼問她,只道:“說不清就不用說了,只要你自己明白,能想開就好。眼下你還需靜心調息,方可鞏固。”
蔣大嬸說着,拉着她坐於牀沿,然後自己退出了房間,幫她把房門也帶上了。
她竟也真的乖乖閉上了眼睛,照做調息。她覺得自己心下很亂,還有那麼多的困惑,隔壁,應昊的安危也叫她放心不下,並靜不下心來。殊不知,她卻很快已經再次入定。
她的腦子越亂,她越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中,便是隔絕了一切外界的訊息。這正是她的入定之法。她是天生的武學奇才,全賴她的悟性極佳。也是因爲她的經歷吧,重生一次,人生兩次,經歷過生死,終是把生死比別人看得透徹。而既然生死都經歷過,看得透徹了,其他的想不開,又哪裡難得倒她?
她腦中那麼多紛亂的思緒,其實很快便都有了一個答案。只是那個答案未必是她最想要的,纔是平白自己給自己添亂,想得太多,全爲了找到一個更好的答案,達成一個更好的結果。而事情往往,還是都按照那最初的答案發展。她早該看破了。
先頭,當時她真正在想什麼?只有她自己知道。
其實是放棄了。那麼多的堅持,如果最終都無法實現,她又何苦繼續堅持?應昊其實已經做得很好了,她其實也想敞開心扉接受他,接受他的一切。包括他將來的一切。都是她自己還想要太多,人世間,卻又能如何萬事順心呢?她纔是說不出口,不願勉強。她不說,就得不到,那麼還是壓根不要想要太多的好。她決定退一步。身爲一個女人,重生後還是古代的女人,她所擁有的一切,她該知足了。
忽然,她笑了。她覺得自己先頭的決定沒有錯。因爲,應昊現在如此,就已經證明了她做了一個很明智的選擇。
那麼,她就要變強。這一次,她會把心交給他,然後,傾盡自己所有幫助他,達成他的願望。只要他開心,她也就跟着開心了。
人,一旦拋開自身,全身心地爲他人着想,那思想上的頓悟,便造就了她的飛昇。
她不是他的負擔。她便真的不是,再也不是了。
隔壁房間的蔣大夫一邊幫着應昊調息,一邊心下也是驚疑非常。
哪裡來的這麼大量的真氣?答案是來自於她。但這怎麼可能呢?可事實就又擺在這啊!應昊原本自身的護體真氣不知怎麼搞的一絲不存,體內卻是被她的寒冰真氣塞滿了,也是強行吊住了他的一條命。
嘖!蔣大夫不信不信地也是信了。他還真是收了個了不得的徒弟啊!最後蔣大夫是含笑得出這樣一個結論。只是,徒弟厲害,卻是苦了他這個師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