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不可以,不可以對她……動了情……
到最後一個字寫完,她便是一把從他的手下抓過那幾張宣紙,體貼地理好了順序,才遞給綠蘿。綠蘿接過,她便是一句話一句話地先爲綠蘿解釋那每一句歌詞的含義,每一段的心情,再一句一句、一段一段地教綠蘿唱。綠蘿學得也認真,因爲也是有過經歷的人,甚至能唱出獨屬於綠蘿的情感韻味。
他始終默默凝視着她,只有她。他的眼裡只有她。
爲什麼?這麼美好的一個女人,卻早已貫上了他人姓……
還是他欲搶奪,都無法去搶奪的應字姓……
從她的歌詞他就能感覺得出,但他必須問清楚,道:“這首歌,是你自己填的詞?”
“對呀。”她抽空對她燦爛一笑道。那笑容中全是自豪。然後,她便是繼續認認真真地看着綠蘿,教導綠蘿如何唱這首《別離殤》。
他卻是心下忽然一痛,因爲她的歌詞裡全是心傷啊!
然而,最最讓他心痛,是她根本無需別人爲她心傷!
就如同是他……早就,打從一開始決定無心。雖然無心,但他還有徐媽媽,後來又有了小耗子等人。他無心、無慾,但有信心,也有決心,靠着自己,靠着那麼多一直默默陪在他身邊的人,成爲一個強者,最強者!哪怕到了最後怕終成了一個最最孤單的強者。
池林城內,有一人,鐵具遮面,黑衣蔽體,卻不掩其芳華絕代,只叫人神秘欲探。池林城內,所有人尊稱他一聲姚老闆。他確實,也是很多人的老闆。除了梅紅樓算是他的本家,除了徐媽媽算是他的至親,但在外人前,徐媽媽也只是他的下屬。他是如此神秘莫測,卻又如此越發迷人。一心愛戀他的少女、女人無數,他卻是因爲看不到而看不到,也沒有人膽敢撕破那層窗戶紙。因爲除了他,所有人都會怕,怕,這樣還能偶爾見他一面,若是……怕是連見他一面都成了奢求。這纔是欲探都不敢探,便越神秘。
姚凱自嘲地一笑。其實他一點都不神秘。他的名字叫姚凱,他就是姚凱。自打他懂事以來,自打他知道了自己真正的身世以來,他便是從未,姚這個姓氏他都不曾隱瞞……
他不覺得自己長得好看,甚至覺得自己長得叫人厭惡。明明有一個人跟他長得一模一樣,聽說,如今已經是一位偏偏佳公子,溫文爾雅、氣……再多的華美形容詞都無法形容出他萬分之一的好的那種。但就是那樣一張一模一樣的臉,他是被人選擇了拋棄的那一個。那就是一定因爲,雖然長得一模一樣,但還是有差別,他是醜陋的一個。所以他才戴着面具遮面。因爲……他厭惡自己的長相,怕被人看見,然後覺得他醜陋,然後討厭他。
曾經,徐媽媽年紀輕輕,獨自一人照顧着她,一面在池林城闖蕩。她沒有辦法,但依然堅持着,只能在一家青樓尋到了一份後廚打雜洗碗的工作。
曾經,徐媽媽年紀輕輕,雖然沒有絕世容顏,但也算清秀非常。青樓那種地方,即使是在後廚打雜的姑娘,也免不了偶爾碰見一二喝醉了的客人誤入後廚。
曾經,徐媽媽差一點被人侮辱。好在,徐媽媽還懂那麼一點武,但事後要跪下給人賠罪,還被人得理不饒人。最後,要她自己割腕以謝罪,纔是嚇得人家纔不想擔這個責任,罵罵咧咧地跑了。
徐媽媽沒事。懂武的她,還懂點醫,自是自己下手只受了看起來嚴重,實際很輕的傷。自己醫治自己,不過月餘便看不出半點痕跡。
因爲那一次,徐媽媽從此學會了化妝,化濃妝,生生把自己一個不到二十歲的清秀少女扮成了三十好幾滄桑的模樣。徐媽媽就是化着那樣的妝,在那家青樓老闆的門外跪了三天三夜。終求得人家給她做一位帶別的姑娘的媽媽。徐媽媽,從此得名,並漸漸成名。因爲,她手下帶出的每一個姑娘,都能賺大錢。徐媽媽自是也收貨頗豐。
成名後,徐媽媽便是自己開了一家青樓。那時他幾歲來着?徐媽媽辛辛苦苦賺來的錢,從來都是爲他請最好的老師。他親自爲他,他和徐媽媽今後在池林城的家,題名《梅紅樓》。
有花名梅,傲雪而盛放。雪潔白,雪濃厚,遮掩不住,梅紅、梅芳香,自爲懂的人欣賞。梅花從來不獨自美麗,它成株成串。所以,打遠看,最是一顆惹人眼。
梅紅樓,是一個大家庭,大家庭中的每一個成員,都是這顆梅樹美麗的一份力。哪怕偶爾片片凋落,身爲整體的梅樹都是冬去春來,秋去冬又來,年年盛放,年年美,直至歲月靜止,最後留給人的都會是曾經最美麗時候的印象。誰曾見過,枯萎梅樹究竟是何模樣?或是見過吧?都依然只記得它美麗的模樣。
梅紅樓,從開門之日起,便註定了成爲今日這樣在池林城舉足輕重的青樓存在。
其實,他真的只是梅紅樓幕後的老闆。讓梅紅樓成爲今天這樣的存在,都是徐媽媽的功勞。梅紅樓的賬都是徐媽媽在管。但徐媽媽,對他從來是自認奴僕,不敢忤逆。
他都不知道,也是習慣了?他的內心深處,其實是把徐媽媽當真母親的吧?他的親生母親都不要他!不管徐媽媽是否是受了那個女人的命令……從小養大他的是徐媽媽啊!但如今,他確實,人前人後,也都只做出當徐媽媽是下屬的姿態模樣。
記憶深處,他小時候,可能又一次,叫過徐媽媽一次,一聲:“娘……”
徐媽媽一怔,然後立即“噗通!”跪倒在他幼小的身子前,道:“主子使不得!”
就是那一次,他懵懂無知,但心裡隱隱有了些什麼,一定要弄明白!
就是那一次,他終於逼得徐媽媽,道出了他真正的身世給他聽。
原來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