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趁着大將軍還在府中,張大夫早早便來了。
這最後一次,張大夫只是走一遭,證明她已經徹底病癒。
大將軍聽了面露喜色,還是拖着張大夫多給她開了一些補藥。等張大夫走了,大將軍也就早早進了宮。
她問。他答應了她,桃子的事情全憑她做主。
她吩咐梨子和梅子爲她更了衣,頭髮也暫時還是讓梅子給她做了假,編成了掩人耳目的小辮子盤在頭頂。
她心中記着,第一件事就是讓梨子和梅子領着她去了大餐廳。
初一見她只覺得這屋中空了許多。稍稍一回想,她才憶起是這餐廳中最重要的那張大餐桌不見了。餐桌沒了,凳子自然也不再需要。這整個餐廳沒了桌子、凳子,整個空了出來,哪裡還能稱得上是個餐廳。
她眼尖,細細看過原本餐桌擺放的位置。原本八支桌腿的落腳處,地毯有些微凹陷。她立即將地毯掀開,赫然見到地毯遮蓋下,這幾處青灰石的地磚都落下了一個方形的坑痕。
“怎麼回事?”她轉身去問。
梨子和梅子搖頭表示不知。
“你們說,這屋裡的餐桌和凳子呢?”她看了一眼守在這空曠餐廳中的兩個丫鬟,叫不上名字,便泛指地問道。
兩個丫鬟對看一眼,一個丫鬟上前來,回道:“回大小姐,那餐桌壞了。王管家去定製了新的,這幾日還沒送到。”
“壞了?怎麼壞的?”她不依不饒,眼神鋒利了許多。
兩個丫鬟支吾了一下。她便繼續用鋒利的視線盯着她們。
還是先頭那個答話的丫頭忍不住了,繼續道:“回大小姐。那一日……你們走後餐桌便支離破碎。”
她恍惚中憶起,她唯一來過這大餐廳的一晚,大將軍一掌輕輕落在桌上。她們隨着二孃去找桃子,離開這餐廳不久,她隱隱好像聽到“啪!”的一聲響動。是這餐桌破裂的聲響?
哇!
她又看了一眼地磚上的坑痕,臉上不由一驚。她那大將軍爹爹真是厲害了喂!
就是那麼輕飄飄一掌,當時還看不出,誰知她們一轉身,那桌子就支離破碎。可見大將軍那一掌無論是巧勁,還是內力渾厚,都用得不怒自威。
要不是昨日樑生提醒,她今日也不會來看,都不知道她那將軍爹爹武功何止是高強,簡直如戰神一般。那樑生敢說他可以在她將軍爹爹手下過十招全身而退……
“噗!”她忍不住笑出聲。樑生這是變着花樣捧了自己一把。
“王管家在何處?你們去把他找來見我。”她收起笑容,吩咐那兩個餐廳丫鬟道。
“是。”答話的丫頭領命去了。
她頓了一下,一邊往外走,一邊吩咐剩下的丫鬟道:“你把那地毯鋪回去吧。”
原本她是想自己直接把那地毯蓋回去的,但轉念一想,她既要在這府中立威,有丫鬟在,這些雖是一舉手的活計,她卻不能再親自去做。她已經往外走,沒有轉身去看,但聽着,那丫鬟也是立即照她吩咐把那地毯蓋了回去。
她也沒有往別處去,出了大餐廳便在這一進首迎賓的廳堂裡坐了上位。梨子和梅子站在了她的身後。
“你們快給我講講那王管家是個怎樣的人。爲何這幾日,就連我爹爹回來那日都不見他。”她稍稍側首悄聲問道。
還是梨子答話,道:“大小姐,你連王管家都記不得嗎?那日你不慎落水,桃子都不是最擔驚的,王管家更是忙前忙後。奈何王管家在府中操勞多年,年紀漸高,身子大不如前了,比桃子還快累倒。王管家也是前日才大好的。這不,一好起來,他又開始忙前忙後。大小姐今日纔出屋,這幾日不見王管家也是正常。”
聽起來,這王管家也是個關切她的好長輩?
她回頭看了梨子和梅子一眼,看這兩個丫鬟眼神,也是真對王管家滿是尊敬讚譽。爲何她卻覺着有些懷疑?
身爲這大將軍府的管家,他王管家的權勢未必比掌家的二孃那一房妾室低。從前不說,光說這次她被害落水病重。要是王管家真心關照她,在桃子病後,她和桃子也不會淪落到被那般對待。好巧不巧的他卻先桃子一步累倒了。是真的年紀高了,身子弱了,因爲擔心她而太過操勞?
“王管家在府中很多年了?”她剛一問出,眼角餘光忽然見到有人進來,立即不着痕跡地擺了擺手,示意兩個丫鬟不用答她。
“大小姐,您大好啦?”
先頭被派出去那個丫鬟伴着一位乍看年愈半百頭髮半白的男子進來。
她見他一身灰棕色布衣長衫,身材確實精瘦,但腳步也不見虛浮。男子一進門,見了坐在上位的她,便是滿臉驚喜地大步迎上前來,語氣也滿是關心。
她沒有起身,只是在位置上向前傾了傾身子,掛上一個甜美的笑容,應道:“王管家,我好了!”
“好了就好!好了就好!”王管家來到她身前,恭敬地站在斜側手,一張方正的臉笑眯眯的看起來很是慈祥。
她原本嘴角掛笑,卻不曾隱藏眼神犀利打量。她那一句“我好了!”是話中有話,風寒好了,她也不再癡傻!她是有意試探他。
近處細看,這王管家雖然鬢髮染白,但一張臉上除了眼角和嘴角有着很深的笑紋,此外只有眉心隱隱有着一些痕跡,再看不出臉上有任何細紋。他臉型方正,容易讓人覺得沉穩高齡。實際上,他也是身形頎長,不見背部微駝,很是煞爽。整體來看,他愛笑,卻也隱隱是個遇事威嚴會怒會皺眉的長者,除了頭髮染白,倒看不出他年紀很高。
她面上不顯,心中也是疑惑。
通過仔細打量,他似不懂她話中隱意。他的眼神絲毫不閃,臉上笑着,笑得眯起的眼裡也滿是笑意。怎麼看,他都是真心爲了她病癒高興,再看不出其它。
“聽丫鬟說,王管家前些日子因我的事情擔憂忙碌,也是病倒了,不知身子可還有恙?”她暫時收起心中懷疑,也是真心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