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葉猛的從牀上坐了起來, 攤開右手看着自己的掌心,黑暗當中泛着淡淡金光的字符格外顯眼。她左手食指在右手掌心輕輕一點,暗淡的字符突然變得明亮起來。做完這一切以後柚葉直直的倒了下去, 雙眼無神的望着天花板。她的臉上連半分表情都沒有, 令人猜不透她到底在想些什麼。她高高舉起右手, 盯着自己的掌心, 默默的看着燦爛的金色字符消失在自己的手掌當中。
柚葉閉上眼睛, 放下了高舉的手臂,輕輕嘆息了一聲。醫院果然不愧是靈異事件高發地之一,明明那個字符應該已經將他的氣息完全封住了, 不會有任何鬼怪能發現他的特殊之處纔對。沒想到竟然有人會搜索整個醫院,連一個病房都沒漏過, 這一點倒是她失算了。不過, 這次感覺很奇怪啊。能同時探查整個醫院想必是位非常強大的鬼怪纔對, 但那個字符的反應卻相當微弱,根本連一個普通的魂魄都不如,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就在柚葉百思不得其解時,一股及其不舒服的感覺升騰而起,瞬間瀰漫到全身。柚葉快速的跳了起來,飛快的紮好頭髮,整個人切換到了警戒模式。被窺視的感覺太過強烈, 就好像全身都暴露在對方的視線當中一般。濃烈的惡意鋪天蓋地的捲了過來, 宛如鋒利的冰刃一般凜冽刺骨。柚葉赤腳跳下牀, 三步並作兩步的飛奔到牆邊, 取下了一直未曾用過的弓箭和小太刀。
柚葉跑到窗前猛的拉開窗簾推開窗戶, 頓時被劇烈的妖氣硬生生的壓住,一下子站立不穩, 不由的倒退了幾步。柚葉金色的眼睛微微眯起,有若實質的目光銳利如刀,冰冷且不帶一絲感情的視線掃過窗外。紫檀木製的牛車停在院子裡,老瘦的黃牛似乎沒有察覺到她的出現一般,悠閒的咀嚼着什麼。那強烈無比的惡意正是從牛車當中散發出來的,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的目光,惡意霎時變得更加猛烈起來。
柚葉顧不得換衣服就直接從窗口跳了下去,穩穩的落在院子裡,迅速擺出戒備的姿態。雖然不知道這輛詭異的牛車爲什麼會出現在她家院子裡,但這輛車的主人肯定是不懷好意了,不然也不會放出如此強烈的惡意。這股惡意似乎只是針對她的,不然隼人他們也該被驚醒了,這是爲什麼呢?她不過是個剛剛出道沒多久的巫女,不管是尋仇打架還是挑釁開戰都不應該找她纔對啊。
牛車上的竹簾慢慢捲了上去,露出了青色布簾後身着十二單的女子身影。女子執扇擋住了下半邊臉,一舉一動皆充滿了古典氣息。柚葉絲毫不敢大意的盯着那個女子的身影,全神貫注的防備着可能會出現的攻擊。女子端莊無比的放下摺扇,似乎又拿起一個小巧的酒杯,慢條斯理的啜飲着,似乎全然沒有把柚葉放在眼裡一般。但那股沉重的氣勢卻一點都沒有減少,反而越來越濃烈了。
柚葉皺了皺眉頭,乾脆一言不發的在草叢上席地坐了下來。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很輕鬆,完全沒有做任何防備。但弓箭卻放在觸手可及的地方,連小太刀都一直放在膝上。柚葉此時看起來態度相當從容,倒也有幾分大將風度。可惜她身上還穿着睡衣,搭配上弓箭和小太刀,看起來有些不倫不類。夜間的微風拂過,柚葉十分配合的打了個哆嗦。唔,就算現在已經是夏天了,可只穿睡衣出來果然還是很冷啊。
閉上眼睛不再看對面的牛車,柚葉開始全力運轉靈力。感受着暖暖的熱流劃過全身,猛的睜開了眼睛。那雙眼睛已經不再是平時略顯清冷的金屬色澤,而是如同燃燒着的金色火焰一般燦爛輝煌的色彩。略帶透明的純金色眼珠裡透露出些許灼人的溫度,彷彿要將敵人的靈魂燃燒殆盡一般,那是足以沁骨蝕心的美麗。不需要任何特殊物品作爲輔助,這雙半透明的純金色眼睛只是隨意的一掃,方圓百米範圍內所有的一切都已經看的一清二楚。
坐在牛車裡的女子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緩緩的放下了酒杯。柚葉面無表情的看着車裡的女子,這次倒是看清了她身上的每一個細節。那個女子整個人似乎都淹沒在那身華麗無比卻又繁瑣至極的十二單衣當中,行動極度不便的臃腫和服更顯得她身形瘦削。當真是膚色如雪白,眉如點炭黑,口如含朱丹,指如削蔥根。眼波流轉之間透露出風情萬種之姿,一舉一動中皆顯出煙視媚行之態。總體來說,能用來形容這位不知道從哪朝哪代挖出來的古典美女的詞語只有一個,她長的實在太——驚悚了。
或許放在幾百年前她確實是個美女,可放在現代這個追求自然美的時代實在太過了一點。眉毛被剃的一根不剩,唯獨在靠近眉心的位置點了兩個黑點。膚色並非天生的象牙白,而是被厚重的脂粉塗成了白瓷一般的色澤。粉嫩的雙脣被一層白色覆蓋,中間印上了一點櫻桃大小的血紅。原本應該潔白如玉的牙齒被塗成了黑色,微微一笑便露出了一顆顆黑漆漆的牙齒。
柚葉面無表情的擦去額上滑下的冷汗,迅速的收回了視線。這等古典美女八成是千多年前死去的,到現在都保留着過去的形象,說不定放在過去也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吧。時間果然是個很可怕的東西啊,美人即使沒有化作白骨,放在現在也算不上美人了。雖然以前就知道過去的審美觀比較特別,沒想到竟然特別到了這種地步,還真是令人驚訝。
不過,她就這麼動也不動一下的坐在車上,怎麼看都覺得很奇怪。若說她是來找麻煩的也不太像,她除了散發惡意並沒有做什麼。若說她來這裡只是爲了觀光那就更不可能了,擺出這麼副架勢來很明顯不會是好意。柚葉暗自掃視了周圍一圈,仔細的搜尋着不正常的地方,沒有一絲遺漏。她忽然停下了搜索,毫不掩飾的怒氣沖天而起,將那似乎無窮無盡的惡意與妖氣猛的壓了回去。
坐在牛車裡的女子似乎是嚇了一跳,正不由自主的撫着胸口。柚葉也沒心思去注意她,飛快的站起身來就向屋內跑去。鋪天蓋地的小蟲迎面撲來,颳起一陣劇烈的狂風。這樣暴烈的狂風正常來說應該能輕而易舉的攪碎小蟲們那柔弱細小的身軀,但事實卻完全不同。小蟲們不但安然無恙反而藉助着那股風力迅速逃脫,匯聚到牛車附近,將牛車籠罩了起來,牢牢的護在中心。
暴烈的狂風在柚葉面前突然自動分開,避過柚葉後又自動合攏繼續前進。身着紅色和服的女孩面無表情的揮動衣袖,風勢猛的加強了一個等級,瘋狂的向前捲去。柚葉看到被女孩護在身後的小小身影不由的鬆了口氣,柔和的表情再度回到了臉上。那女人看似是來找麻煩的,僅靠自身的氣勢便死死的拖住了柚葉,讓她無暇他顧。同時又派遣無數飛蟲鑽到了隼人的臥室,想要對他不利。
想通了這一點,柚葉恨恨的瞪了那女人一眼。布簾在她的眼裡早已起不到任何作用,她輕而易舉的捕捉到了女子臉上還沒來得及褪去的驚訝和憤恨。還好家裡還有美音這個座敷童子在,及時的擋下了那羣蟲子的攻擊,不然還不知道隼人現在會怎樣呢。柚葉不動聲色的握緊了拳頭,任薄薄的指甲深深的嵌入到白皙的掌心當中。藉着疼痛將自己的憤怒壓了下去,喚回了些許理智,把那一瞬間的驚慌完美的隱藏了起來。
隼人是她唯一的弟弟啊,竟然就在他的眼皮底下受到了攻擊,而她這個做姐姐的竟然完全沒有發現!柚葉的眼神逐漸變的冰冷起來,但那如同燃燒着的金色火焰一般的眼睛反而顯的更加熾熱,彷彿要將入眼所見的一切都燒成灰燼一般。端坐在牛車裡的女子微不可見的打了個哆嗦,展開扇子擋住了自己的臉。那一瞬間彷彿置於冰天雪地當中一般,整個人似乎都已經被對方看的一清二楚,沒有一絲隱私可言。
柚葉慢慢的凝聚着氣勢,隨手將弓箭丟在一邊右手握緊了小太刀。雙腳狠狠的一蹬地面,飛快的向牛車衝了過去。藉着整個身體急衝而去的勢頭,左手握拳猛的揮了出去。柚葉那一拳擊在了漫天飛蟲組成的防護罩上,震落了無數細小飛蟲。牛車車簾在柚葉攻勢未到之前便已經碎成了無數片,被拳風捲起四散飛揚,宛如翩翩飛舞的青色蝴蝶一般。身着十二單的女子從牛車裡衝了出來,優雅的旋身避開了柚葉的攻擊。
那女子的姿勢優美,躲避的動作直如舞蹈,當真是一幅美麗的畫面,只要不去看那女子的臉。蒼白的臉龐配合上挑的眉眼,如血般紅豔的脣倒是有幾分妖豔的媚態,只可惜那張臉不太符合現代的審美觀。女子迅速的甩掉外面的幾層單衣,露出裡面比較方便活動的衣服,可惜,還是和服。柚葉毫不猶豫的一刀揮了下去,被那女子輕而易舉的閃開了。
連接拆了好幾招,柚葉都無法快速的制服那名女子。同樣的,那女子也奈何不了她。兩人飛快的對打着,所處的地方只剩下漫天殘影,連兩人的身形都已經看不太清楚了。女子突然高高跳起猛的抽出摺扇向下砸去,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只是一把脆弱的摺扇,所經之處卻帶着猛烈的尖嘯聲。柚葉不得不退開幾步,免得被那看似脆弱的摺扇砸到身上。
柚葉剛剛退開幾步,摺扇便砸到了地上,漫天沙塵瀰漫開來徹底遮住了她的視線。等沙塵散去後,原本停在草叢上的牛車已經不見了,那女子也消失了。柚葉皺着眉頭回到家裡,卻發現美音直挺挺的躺在地上,隼人已經不見了。只聽到“啪”的一聲,柚葉手裡捏着的箭已經被硬生生的折斷了。竟然對隼人動手,可惡,不管你是誰,你真的已經惹火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