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夙不知道,自己是該感到高興還是不高興,他終於能夠證實,在某種程度上,自己的大腦裡僅有的認知,和這個世界是相符的,然而,他被當成怪物對待了。
好吧,他承認,自己的衣服有些破爛。
他被收容了,當有人問起身份的時候,他真的很無奈。
自己現在的身份應該是已死之人吧?說出名字之後,豈不是一件很詭異的事情?
估計,他又會被當成神經病。
一年了,他死了一年了。
這一年裡,發生了什麼,他也不清楚。
最重要的是,他更不清楚,自己是怎麼死的。
他是誰,鍾禹,和葉追又是誰?
鍾夙以流浪者的身份,被收容了兩天,得了機會之後,他就悄悄離開了。
陰陽鎮內,戚不負因爲小靈遇的事情,顯得有些焦頭爛額。
鎮上的所有妖魔鬼怪,各路妖孽,似乎都沒有見過那個突然出現的女鬼。
戚不負坐在旅館裡,無力地趴着。
好些美麗的婦人都圍在她身邊,說着安慰的話語。
“戚姑娘,別太擔心了,我們已經發消息給了守鎮人了,他得了消息之後,一定會盡快趕回來的。”
“靈遇他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守鎮人也回覆了,至多三天,他就會回來了。”
戚不負擡起頭,擰着眉頭,看了她們一眼,說:“可是他是個人啊,他不在我身邊,他會哭的,他還是個孩子,他需要母親的照顧……”
此話一出,圍在周圍的婦人們就都沉默了。
不管怎麼樣,一個孩子,終究是需要母親的啊!
旅館的老闆翻着書,略顯愜意地坐着,似乎是沉思了許久,終於擡起頭,說:“慼慼姑娘,你說,那隻突然出現的女鬼,模樣嬌美?下身滲血?”
戚不負微微一怔,隨即點了點頭,說:“是啊,沒錯,她穿着奇異的衣袍,衣服上似乎還有點彩色的羽毛,一頭黑髮,打着打着,下身就突然流血了。”
旅館老闆一臉深思,想了很久,忽然說:“衣服上有羽毛?下身流血,應該是小產的跡象吧……”
聽到這句話,此時,坐在旅館內的某個精怪就好像是想到了什麼,說道:“曾經聽說過一種鬼怪,叫做產女,也就是夜行遊女,本體是因爲難產而死的孕婦,會擄走別人的小孩來養,非常怕狗。能夠吸取人的魂魄,所居住的地方都是磷火閃耀的,常在夜晚出來活動。”
於是立馬有人想起這種鬼怪,附和說道:“對,好像是聽說過,有這樣的鬼怪,產女在難產而死之後,化爲鬼怪,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擁有了很強大的力量,相傳她有一件羽衣,穿上就能變成美麗的女人,脫下之後,就能變成一種鳥妖。”
“記得很久以前,聽過一個有關於產女的傳說,好像有說到,如果哪個有嬰兒的家庭,夜晚忘記了收晾在屋外的嬰兒衣服或棉被的話,那麼一旦被產女所發現,就會在上面留下兩滴血作爲記號,以便之後來擄走小孩,爲了預防這種情況發生通常會把難產而死的孕婦的肚子破開取出小孩然後讓婦女抱着小孩下葬,這樣的話,死去的嬰兒就不會落入產女手裡。”
戚不負眨了眨眼睛,有些茫然,這樣的鬼怪,一向都不容小覷,這個產女和別的鬼怪不一樣,她已經算是一種鬼妖了,一般小鬼和她根本沒辦法相提並論。
她擰着眉頭,不滿地說:“她那個叫做羽衣?真踏馬醜!小靈遇他,怎麼說也不小了吧,爲什麼會被擄走?”
站在她身後的一個美婦想了想,說:“誰知道呢,那天的九星連珠,讓我們所有人的心都膈應了許久,簡直受不了。”
戚不負垂眸,忽然想起,老道士曾經和她說過的話,如今陰陽鎮已經沒辦法再繼續掩藏自己的位置了,那麼,產女會被吸引過來,其實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旅館老闆放下手中的書,想了想,緩緩說道:“戚姑娘,在《奇異雜談集》裡——有說過,懷孕不產而死者,若棄屍於野,胎內子不死而生於野者,母之魂魄多化爲人形,抱子行於夜路。此赤子之泣聲,即所謂產女之泣是也。其形貌乃下身沾血之弱女子也,現在,產女沒有抱着孩子,她的孩子丟了,纔會想着去虜獲別人的孩子,這麼一來,她暫時應該不會傷害小靈遇。”
戚不負的臉色還是蒼白着:“開什麼玩笑,我兒子是人類啊,她一個鬼妖,身上那麼強的陰氣,就算她不想傷害小靈遇,靈遇也撐不了多久的……”
這一點,是她最擔心的事情。
於是,周圍衆人都沉默了。
旅館老闆想了想,說:“產女不可能只出現一次的,她既然已經遊蕩到了這裡,就一定不會輕易離開,等到她什麼時候,抱着孩子出現,我們就可以找到她了,也許就是今晚,戚姑娘,到時候,我們會幫你一起,對付產女,搶回小靈遇的。”
話音一落,頓時好幾個人附和:“是啊,我們會幫你的……”
“一個產女而已,我們這裡可都不是省油的燈……”
同心協力之下,還怕搞不定一個產女嗎?
戚不負幽幽地嘆了一口氣,說:“謝謝你們了,有你們的幫忙,但願小靈遇真的不會有事吧……”
天色緩緩暗了下來。
陰陽鎮的居民們都靜靜等待着,只要產女有一點蛛絲馬跡,他們一定都能夠發現的。
戚不負站在不遠處的山坡上,看着靜謐的小鎮,一閉眼,彷彿就能夠想到鍾夙。
世所傳聞之妖怪產女,據聞,其原形乃懷胎有子而身殞之女,以其執念變成。
其形,腰下染血。
其聲,似“惡巴流、惡巴流”。
靜待了許久,接近凌晨時分,終於傳來消息,在陰陽鎮西邊,察覺到了一股濃重的陰氣。
戚不負收到消息之後,就趕了過去。
然而,當她接近之後,那股濃重的陰氣,便隨風飄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