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夙看着她的臉色,眉頭微蹙,伸手拉住了她的手,淡淡地說:“好了,我在。”
他知道她現在狀態不好,但是有他在就夠了。
戚不負的心勉強算是安定了下來,她點了點頭,跟上他的步伐。
天色說黑就黑,眨眼之間,已經是伸手不見五指的環境了,她靠近鍾夙,走在他身邊,說:“相公,我怎麼什麼都看不到了?”
就算天黑了,但是她也不至於什麼都看不到啊!
鍾夙說:“我也看不到。”
戚不負的聲音有些弱:“但是我是鬼啊,我怎麼可能看不到!”
他說:“不知道有幾隻鬼,但是都不是簡單的角色,它們的鬼氣太重了,完全蓋過了你身上的氣息,所以你什麼都看不到了。”
至於他看不到的原因,完全是因爲——陰陽師不能夜視。
鍾夙說:“你拉着我的手,一直跟着我就好了。”
現在的戚不負,在那些惡鬼眼中,不是同類,甚至算不上敵人,也許只能是獵物。
她正想回答他,一陣極爲陰冷的風吹了過來,“他”便急速奔跑了起來,戚不負來不及反應,跟在“他”身後,任憑陰冷的風,打在她的臉上。
猛然之間,她忽然發現,牽着自己的那隻手,竟然變得毫無溫度了,戚不負猛然發覺過來,用力甩開那隻手,站在原地,惡狠狠地看着周圍黑魆魆的環境。
她怒吼一聲,說:“有本事給姑奶奶出來啊!”
故弄玄虛,算什麼好鬼?
好吧,它們本來就不是什麼好鬼,今天她既然來了,就一定會把一切擺平了再回去。
周圍突然響了陰沉磣人的笑聲,戚不負皺了皺眉頭,蒼白的臉上滿是不悅,她釋放全身鬼氣,憤怒地甩了甩,一張血淋淋的臉猛然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她後退半步,甩出鬼力,猛然一拍,打散那張鬼臉,身後,卻又響起了同樣的笑聲。
戚不負擰着眉頭,站在原地,緩緩閉上眼,拼命使自己鎮定下來。
鬼嚇鬼?開什麼玩笑,她怎麼可能被嚇住?就算要嚇,也該是她嚇其他的鬼,作爲長留冥界最久的自由鬼,她怎麼可能被輕易嚇住?
隨着自己的感知,鎮定下來之後,視野逐漸變得清晰起來,右手方向,站着一個穿着白色和服的女人,長髮輕垂,白色的衣服上,正在緩緩滴着鮮血,她手中捧着一隻頭顱,定睛一看,便能發現,她捧着的,是戚不負的腦袋。
果然是因爲地域的問題嗎,不同地方的鬼,戾氣的強度也不同?這隻女鬼存在的時間看上去也只是幾十年的樣子,身上的鬼力竟然要蓋過了全盛時期的她。
奇怪的是,除了她之外,不見其他的鬼,就連鍾夙,她也找不到了。
不過那隻天師,絕對不會有什麼問題。
戚不負不再多想,身影如魅,衝向那隻抱着自己頭顱的女鬼,那女鬼磣人地笑着,將手中的頭顱砸向她,然後用力掐住了她的手臂,發出淒厲的吼叫之聲。
鬼打鬼,那種觸碰纔是最真實的。
戚不負的心情一陣激盪。
而鍾夙這邊,一直跟在身後的戚不負突然甩開了自己的手,失去了蹤影,他沉着臉,拿出銀色的打火機,照到不遠處的一棟破舊房子,緩緩走了進去。
門也是破舊的,還未用力,便轟然倒在了地方,激起一股難聞的灰塵,他剛走一步,身後便有隱隱約約的鬼影閃了過去,感受到那股強烈的鬼氣,鍾夙猛然回頭,一手拔劍,一手結印,甩出一大串金色的符印。
他不能用斬妖劍,戚不負還在這裡,若能滅那些惡鬼,她也難保得住,就算有鬼王的封印護着,她現在的狀態,也不一定能抗下完整的一劍。
似乎是在嘲笑他,周圍傳來了惡鬼不男不女的笑聲,一陣又一陣。
他皺了皺眉頭,看着那些符印隱於黑夜之中,失去蹤影,臉色也越來越蒼白,這是一件多麼簡單的事情啊,只是他不知道,到底做什麼,不會波及到戚不負。
那羣惡鬼又笑了起來,陰磣的笑聲尖利又刺耳。
看樣子,他們就是有意把他和戚不負分開的了,真當他沒辦法麼?不現身,只知道嘲諷他,說到底,也是一種畏懼。
鍾夙面無表情,迅速結印,唸咒:“何神不伏,何鬼敢當,伶俐鬼,澆虛鬼,得料鬼,輕薄鬼,撩喬鬼,五鬼齊出,急急如律令!”
話語一落,五個七八歲的孩子便憑空跳下,活蹦亂跳地出現在了他面前,匯聚靈氣與鬼氣的生物“呵呵”地笑着,一個個看上去,心情似乎都很好。
不用他說什麼,五隻小鬼便會意,竄入黑暗之中,眨眼之間,陰氣暴漲,這裡的惡鬼終於開始反抗了。
鍾夙走進房間裡,藉着打火機的微光,看着裡面的環境,一樓看上去是一個很寬敞的大廳,然而擺放沙發的位置卻放着一個棺材,一個破爛的娃娃放在棺材上,看上去像是一具小孩的屍體。
他走近棺材,拿起那個娃娃,扔在了一邊,伸手打開棺材,一隻巨大的老鼠便竄了出來。
棺材裡只有一副骨架,鍾夙拿着打火機,靠近了幾分,隱約可以看出,這是一個死去了多年的女人。
骨架的脖子上,掛着一副精緻的藍寶石項鍊,他拿起項鍊,指腹剛一觸碰,腦海裡便溢滿了陌生的畫面。
一個穿着和服的女人瘋狂地摔着房間裡的玻璃和相框,憤怒地說着什麼,一個男人不緊不慢地從樓上下來,一邊抽着煙,一邊無所謂地回答着女人的話。
女人拿起玻璃杯,砸在地上,大哭起來,隨後撲到男人身上,死命地糾纏着。
轉眼,兩人就扭打了起來,然後另一個女人出現在了客廳裡,她拉着兩人的手,準備勸架,然而卻沒有一個人理會她,男人猛得推了一把,勸架的女人便摔倒在了地上,腦袋恰好撞在了碎裂的玻璃器皿上,大大的玻璃碎片,直接穿透了頭顱。
男人一臉驚恐,隨後畫面發生風起雲涌般的變化,他衝進了廚房,拿着刀,追上正要往外跑的女人,使勁砍向她的脖子,頓時鮮血四濺,白色的和服染了上深深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