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本性

“天亮了……天亮了!我們快找路下山!”不知道什麼時候,林支書也跌跌撞撞地跟了上來,拉起林偉就走。

林偉也呆木一般地向前走去……

不知道爬了多久山路,兩人終於一把累倒在地,“這林子真是怪了,怎麼也繞不出去,要是……要是叔在就好了……”林支書喘着粗氣說道。

林偉也黯然地嘆了一口氣望向劉支書,“你左胳膊怎麼受傷了?我幫你包紮一下吧。”

“也好,可能是昨晚跑的時候被樹枝拉傷的,這一停下來才發現疼得厲害……”劉支書邊說着邊脫去外衣,給林偉包紮傷口。

林偉從包裡取出酒精和紗布,消毒後一圈一圈地幫劉支書把左胳臂包紮上,把東西又一樣一樣地放回包裡。劉支書站了起來,把着左胳膊試着活動了一下,林偉收好東西,猛地一剎有什麼東西閃過,林偉舉目向劉書半裸的背影望去……!

劉支書回過頭,看見林偉正拿着幾粒藥要往嘴裡送,“喲,林醫生,你生病了?”

林偉一笑,“不是,這是維生素顆粒,可以幫助恢復精神和體力的,你也吃幾粒吧。”說着遞給林支書,劉支書接過趕緊接過一把吞下……

劉支書再醒過來的時候,是在原來的那個關帝廟裡,被捆在廟中間的大柱子上,林偉在一旁正在收拾揹包,“林醫生你……!你這是幹什麼?你剛剛給我吃的是什麼!”

林偉回過頭來,一臉冰冷,“我給你吃的是***,安眠性麻醉藥!”

“你爲什麼這麼做?”劉支書怒問道。

“爲什麼,你還用問我嗎?殺死杜淑娟的真正凶手是你!也是你害我錯以爲劉村長是兇手,害了劉村長,我是在爲劉村長報仇!杜淑娟一直在瘋狂地殺人,也是因爲她在尋找兇手,你一手造成的,也該由你自己去平息她的憤怒!”林偉大聲道。

“你有什麼證據!我又不是左撇子!”劉支書邊說邊掙扎着,可林偉是用廟裡的布聯搓成繩子綁的,比一般的繩子還要結實,劉支書掙了幾下也紋絲不動。

“你還敢說你不是左撇子!你一直在我刻意在我眼前使用右手,可惜,你再怎麼遮掩,體格是騙不了人的,你一脫衣服我才發現,你的左胳膊比右胳膊更發達!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我一直想不通杜淑娟脖子勒痕上的奇怪豎立褶皺是怎麼來的,現在我終於知道了!”

林偉一指劉支書腰間的皮帶,“你的皮帶是最近纔買的吧,不是老款的洞扣皮帶,而是皮帶上本身帶着褶皺格,然後用皮帶頭卡住的,是時下流行的款式啊,我想在村裡也只有你能買得起這種皮帶了。可你錯就錯在不該用它來勒死杜淑娟,形成了她脖子上的那一條條豎立的褶皺勒痕,更不該把罪證一直留在身上!”

林偉把揹包背上,“殺人動機也不用說了吧?爲了能娶那家底好的媳婦,你把已經私下懷了你孩子的杜淑娟都給殺了,你真是連禽獸都不如!那晚快到早晨的時候,你約了杜淑娟在村口的歪脖樹下見面,我想那晚我在去茅廁聽到的細碎腳步聲應該是你的吧,我雖然沒看見你,但正好讓正在找殭屍的胡老三撞見了,也許他沒有看見你殺人,不過你在殺完了杜淑娟之後,還是害怕胡老三把這件事說出來,所以那晚你敲門,其實是想再殺胡老三再順便一把火把杜淑娟的屍體處理掉。可沒想到杜淑娟真的屍變了,你逃跑了,胡老三也因此分心了而被杜淑娟殺掉。”

劉支書垂下頭去,“當晚我勸過她,只要她肯上醫院把孩子打掉,多少錢我都給她掏,是她執意要把孩子生下來,而且逼我娶她,我才……”沉默了一會兒,他再擡起來嘴角卻帶着一絲古怪的微笑,“你……確實你說的都對,可我不是救了你好幾次嗎?林醫生,沒有我,你是走不出這林子的……!”

“救我?哈哈!你帶我進山本來是想把我殺死在山裡的,就像上一次的那個實習生,那傻子說的根本不是什麼傻話,那個實習生是因爲被殭屍咬過了,也變成殭屍才被劉村長把腦袋砍下來的吧!我想我們接到的報告應該是去向不明一類的,有了上一個,再多我這一個又何妨,呵呵。可就在你要下手的時候,遇到了殭屍,你救我,也是在救你自己而已!至少將來到了危急關頭,你還可以從後面一把把我推給殭屍,你好逃跑,是吧?”林偉冷笑着說道,轉身向廟門口走去。

走到廟門口,林偉望了望那即將落下去的夕陽,“天快黑了,好好等着和你的舊情人約會吧,她的憤怒因你而起,也該由你自己來平息。”

“你不得好死,你以爲你是在幫村長報仇嗎?害死村長的人是你!是你……!”身後遠遠傳來了劉支書的咒罵聲。

人性是自私的,有時候只需要一個藉口而已,有時候,連藉口都不需要……

已經過去兩天了,林偉依然在森林中徘徊着,這森林實在太大了,好象繞了一個圈又回到了原地,天已經快黑了,恐怖的黑夜即將來臨。筋疲力盡的林偉倒在地上,兩天了,又餓又累,看見樹上的野果也不敢亂吃,不知道有沒有毒。

忽然一聲狼嚎傳來,林偉警覺地拔出瑞士軍刀,感覺上這隻狼跟着他有一整天了。不一會兒,一隻灰狼出現在了林偉的視線內,虎視眈眈地盯着他看。林偉驚怕的心猛然鎮定了下來,看來它和王金貴一樣,想等自己累倒了再出擊,連殭屍這種不可想象的東西都經歷過了,難道還怕一隻狼不成?

林偉大手大腳攤開在地,擺出一副疲勞樣,狼一喜,又上前了幾步,林偉依然不動。狼又靜立了一會兒,猛地嘶嚎一聲,一把衝上來。就在要咬上林偉脖子的時候,林偉也一翻身,手中的軍刀同時閃電般出手……

一個半小時後,已經被剝皮的狼被串在一根樹叉上,在篝火上烤着,林偉在一旁興奮地搓着雙手,爲這來之不易的一頓,也爲自己剛剛的野性歡呼,在這森林裡,誰最狠,誰就是主人!

一陣陣的烤肉香飄出,林偉趕緊把篝火弄小,切下一大塊來,很燙,林偉左右手互換地拿着,一口咬去,沒烤透,還帶點生血,可卻有一種特殊的香味,林偉邊烤邊吃着。不知不覺,一個黑影已經立在林偉不遠處。

林偉一擡頭,呆住了,十餘步開外,杜淑娟已經站在那,兩眼渾濁地盯着他,腹部插着一柄斷了的桃木劍,那是劉支書最後的攻擊。杜淑娟只是遠遠地瞪着,並沒有發動攻擊,也許是因爲林偉沒有逃跑,猛獸對於不畏懼自己的獵物,有一種天然的戒心,也可能是因爲林偉前面的那堆篝火。

又是一陣急促的踏步聲傳來,是王金貴,來齊了!看來都是被烤肉的香味引來的,林偉啞然失笑,一個人恐懼的頂點是崩潰,崩潰過後是一片聖潔的寧靜。林偉笑了,笑得很舒坦,笑得很自然。兩具殭屍也爲他古怪的笑怔了一怔,突然杜淑娟向王金貴發出了一聲淒厲的低嚎,她在告訴他“這是我先發現的獵物!”

王金貴退了一步,可過一會兒又走上前來,杜淑娟怒嘶一聲,一撲而上,展開了一場獵物之爭,反而把林偉晾在了一旁。看着眼前超想象的殭屍之爭,林偉呆住了。杜淑娟的屍僵已經開始緩解,手腳也靈活了許多,王金貴卻像衰老了一般,幾個回合已經抵擋不住,看來劉支書說的應該是真的,屍變的殭屍一般只有七八天壽命,杜淑娟一爪,把王金貴拍倒在地,一口向着他的頸椎咬去。

林偉猛地一頓,爲什麼她咬的不是脖子,而是頸椎?最瞭解殭屍要害的莫過於杜淑娟自己,人的行爲受腦控制,由腦發出指令,傳達到頸椎,下達到腰椎,由各支部神經具體執行。杜淑娟腹部插着一根斷桃木劍,對她也沒有絲毫影響,對她軀體傷害看來是沒用的,神經纔是她的要害所在,電影古書裡說的東西都不實用,根本沒什麼法師法術,只有用自己學過的知識來對付她!

想到這,林偉轉身取出揹包裡的東西,翻了一會兒,找到了一瓶高純度硫噴妥鈉,本來是進行外科小手術麻醉用的,現在正好派上用場,取出一次性針筒,抽了滿滿一筒,這個劑量和濃度,殺死一個人都行了!林偉抽好了藏在身後,站了起來。

杜淑娟殺死了王金貴,緩步向林偉走來,林偉一也步一步地向後引着他。正好背後有一棵大樹,林偉斜靠在樹上,杜淑娟一見,嘶叫一聲,撲了上來。林偉往旁邊一閃,向樹後躲去,手把住樹身一個繞彎,已經繞到了杜淑娟的身後,一道冷弧閃出,針筒準確無誤地扎中她近腰椎部位,這是人體神經彙集的地方,只需幾分鐘,就可直達全身。林偉又引着她跑了幾步,終於幾分鐘之後,她終於一把倒在地上,麻醉劑開始起作用了!

林偉拔出軍刀,一躍而上,一刀一刀地捅在她的腰錐上,“迷失的人,讓我來指引你該走的道路!死在你手下的亡魂,讓我來超度……死吧……死吧……!”林偉像瘋了一樣,手中的刀舉起,又迅速地落下,又再舉起……

人性是什麼?很多人問。孔子說人之初,性本善;荀子說,人性本惡;弗羅伊德說,人性中最早形成的是本我,那是如野獸一般的我,有一天當束縛它的自我和超我消失,那就是本我的真正形態……

不知道過了多久,林偉累癱在地,望着已經血肉模糊的杜淑娟,又爬起來,將杜淑娟和王金貴拉在一起,倒上酒精,就着篝火一起點燃,轉身離去……

山頂上,一個揹着揹包,渾身是血的少年,雙眼蒼茫地望初伸的太陽。霞光照着那張年輕冷俊,卻已經變得成熟的臉,反射出一片殷紅……

他緩緩地摸出手機,打開,“喂,徐主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