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淑娟家的那個傻小叔子不知道什麼時候也來了,一見杜淑娟躺着,就跑了過來,搖着杜淑娟的手,“淑娟不要睡這……淑娟要哄俺睡,淑娟要和俺一起睡……”聞言大家這才明白過來,原來她肚子裡的孩子是……
林偉心中也惋嘆,一個寡婦,爲了不受村裡人的風語,竟情願和自己家的傻小叔媾合,也不去另尋他嫁。
一晃眼半個小時已經過去,林偉的努力沒有得到一絲回報,最後癱坐在一旁,喘着粗氣,“沒……沒得救了,確認死亡……”
那傻子一聽到“死”字,嚇得跳了起來,“又死人了……又死人了,村長又要把城裡郎中的腦袋砍下來了……!又死人了……!”邊說邊向村外跑去。
林偉聽到這話一頓,這話是什麼意思?對了,村長呢?今天出了這麼大的事,連劉支書都來了,村長怎麼不見人,村長呢……!
一轉頭正好望見胡老三那張驚恐的臉,他還在喃喃地念着:“初死得陽氣,屍毒禍千年……初死得陽氣……屍毒禍千年……!”
“村長呢?”林偉向劉支書問道。
“好象是去鄉里開會去了。”劉支書答了一句。
一旁的胡老三彷彿一下剛回過神來,“快把杜寡婦的屍體燒了,快啊!”
林偉瞪了他一眼,這人怎麼回事,哪有剛死就把人燒的,最少都要放三天吧,連頭七都沒過呢,何況在鄉村應該更重視這種喪葬纔對。轉眼又向杜淑娟的屍體望去,猛地他呆住了,這是……!
林偉扶起她的腦袋,一條清晰的勒痕,繞脖子一圈,在後脖子的正中交錯而過,右側的勒痕最清晰,勒痕上還帶着一條條豎立的奇怪褶皺,這……這根本不是自殺,是有人勒死了她,然後把她吊在樹上,造成她自殺的假像。而且當晚她離去的時候還小心往外張望了一下,明明就是怕那個“黑影”的出現,一個人若是有心求死,怎麼還會怕死?
林偉翻開她的眼瞼,未見可見白色斑點,頜和頸部還沒出現明顯屍僵,屍斑也還沒出現,死亡時間應該不超過兩小時。林偉扶她坐起,果然,後背上有一個明顯的腳印!再仔細尋找,她的左肩膀上有一處淤紅的指甲印。
可以想象,是一個人兩手從背後把她按倒在地,而在那時,左手用的力最大,所以留下了這個指甲印;然後一腳踩在她背上,用繩子套住她的脖子,將她勒死;從後脖交錯的勒痕上看來,右側在上,左側在下,這個人用脖子套住杜淑娟脖子的時候,是用左手在打圈;而繩子是交錯的,右側勒痕明顯,正好說明了左手用的力量最大。
從以上幾點看來,兇手習慣用左手,而且左手比右手力量大,是個左撇子。應該是個男的,因爲地上掙扎的痕跡不多,只有一個男人才有這麼大的力氣,一把制服一個女人。可是那勒痕上的豎立褶皺該怎麼解釋呢……?對了!劉村長抽菸,拿筷子都是拿左手的……這……
正想着,胡老三又叫了一句,“還愣着幹啥,快把杜寡婦擡去燒了!”村民一向都比較信服他,有幾個已經走了過來。
林偉一把站起,攔住衆人,“不能燒,她的屍體是證據!她不是自殺的,是被別人勒死的!”
衆人聞言一驚,林偉把自己的發現向大家解釋了一便,大家都聽懂了一點。可胡老三又叫了起來,“甭管她是怎麼死的,等她屍變了,俺們都要死在她手上!快擡去燒了!”引得幾個村民又走上前來。
林偉向後一步,護住杜淑娟的屍身,“這不是你們說燒就燒的,這是兇案!是犯罪!如果你們要動**去燒的話,我上鄉派出所告你們去!”
法律村民不懂,可“派出所”他們卻是曉得的,上前的腳步都停了下來。
“林醫生說的對!這事要查清楚,不能就這麼把杜淑娟的屍體燒了!村長去鄉里開會了,等他回來再做決定!”畢竟是讀過書的人,劉支書也出口同意道。
別看劉支書平常不說話,可他說的話和村長差不多,因爲“文化人”在村裡都比較有威望,而且村長很多事都是問過他了去辦,所以逐漸在村民的感覺上,劉支書的權利比村長還大。
經過一番討論,胡老三和村民們妥協了下來,同意這事等村長回來後再做決定。完了胡老三又想了想,交代村民,“把自屋的貓都綁好咯!千萬別放出來!”村民們聽到都趕緊回去抓貓。
杜淑娟的屍身暫時放在了她家的牀上,蓋上一條薄衾,由於沒什麼親人,就一個傻子,連靈堂都沒有設,就在牀尾點了一盞長明燈,由胡老三看管着。
劉支書陪着林偉走回村裡,正好路過八斤家,門口敞開着,房屋頂上漏了個大洞,往裡面望去,桌子被碰翻了,牀上都是血。林偉一下呆住了,轉頭望向劉支書,“這……這……”
劉支書點了點頭,“林醫生,知道爲什麼這村的名字叫籬墳村嗎?”
“籬墳,我現在知道了,離墳,從墳墓裡走出來的不再是人,是……殭屍!”
“是的,在我們村裡,我們叫它‘走影’,也就是外面所稱的殭屍。”
“走影……!”林偉猛然想起在《子不語》和《閱微草堂記》中有過記載,殭屍還有三種別名:移屍、走影 、走屍,而在《子不語》中還將殭屍分爲八種:紫僵、白僵、綠僵、毛僵 、飛僵、遊屍、伏屍、不化骨。
“它是怎麼產生的,這……這傳說裡的東西怎麼可能存在世上?”林偉驚訝道。
劉支書長嘆一聲,“在這之前,我們怕你害怕,所以一直沒有告訴你這些,現在已經沒必要再隱瞞什麼了。其實說真的,我們也不知道它是怎麼產生的,這村子偶爾就會有死屍變成走影,所以我們這的習俗是,屍身三天內一定要下葬。”
劉支書頓了頓,“這次的這個走影是生前叫王金貴的一個村民,病死的,誰都沒想到他第二天就屍變了。不過……,走影在一般過了七八天以後,就會變回死屍,村民要是在山上發現了,可以直接扛回來燒掉……”
“那像什麼千年殭屍,百年殭屍究竟有沒有?”
“不知道,反正我在村裡沒見過能活那麼久的……”
“對了,爲什麼昨晚我見到的殭屍是筆直腿跑的,不是跳着走的,電影裡不都是一蹦一跳的嗎?手還伸的筆直的。”
“剛開始前幾天確實是跳着走的,但過了幾天之後,它們就能筆直着腿跑了。而且速度極快,力量也大得驚人,有些薄一點的門,它能一掌打穿,所以村裡的房門都是用最結實的木料做的。但始終防不勝防,像這種瓦礫屋頂……村裡人都沒有錢買水泥來灌平頂房,只能儘量把牆修高修厚,防止它爬上去,沒想到八斤家……。唉……其實,村裡人都已經習以爲常了……”
林偉低下頭,陷入了沉思。人在死後2個小時,開始在頸、頜、四肢出現屍僵,10個小時之後,屍僵發展到全身到直至達到最強,但24小時之後,屍僵將逐漸開始緩解,48小時之後,下肢的屍僵也開始緩解。這樣看來的話,殭屍從跳到跑也是符合屍體的變化規律的,從生理和解剖學的角度也能說得通,可……它是怎麼動起來的呢?這……這根本不可能啊!
等了一天,劉村長始終還是沒有回來,白天的時間就這麼過去了,可怕的黑夜又再度來臨,林偉吸取了上次的教訓,早早地就關好了門。
當夜幕來臨,人的想象力也會隨着提升,和所有恐怖相關聯的東西都會在人腦海裡一一呈現。白天時候的慷慨激昂,大義凜然早已不再,林偉縮在牀上,豎起耳朵傾聽着屋外的一切響動,擡起眼睛望着屋頂的瓦礫,也許……在什麼時候,瓦礫會碎開,一具綠毛殭屍從上面落下……
既然殭屍是存在的,那鬼……是不是也……
劉村長什麼還不回來,劉村長是左撇子,兇手也是左撇子…杜淑娟死的時候,劉村長也正好失蹤……這……
爲什麼讓我來這實習……爲什麼讓我住這……杜淑娟那晚臨走時畏懼地望了一眼這屋子的內間……內間裡有什麼,那天我問劉村長的時候,他也是支吾其辭……內間裡究竟有什麼……想到這,林偉翻身坐起。
人是一種不安分的動物,當恐懼遇上好奇的時候,就會化成一種奇妙的情緒,既害怕自己恐懼的東西出現,潛意識裡卻又期盼着它的出現,甚至有時候還會無意識地將這種期盼付諸行動,不過這些行動往往會害了自己。
林偉就是這種人,他打開電筒向內間門走了過去……
門是用五塊大木板釘上的,看釘頭也比較新,應該是最近才封上的。林偉試着推了一把,紋絲不動,看來就是拿工具來撬,也得半天工夫,林偉靈機一動,就算要看裡面的東西,也不必要開門啊,打開一個小孔,用電筒照着窺視一下就可以了。
“喵……!”牀底下的貓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走了出來,叫喚了一聲,林偉一回頭又望見了那雙發綠的眼睛,把他嚇了一跳。
“媽了個逼的!沒老鼠給你嚇,你跑來嚇人是吧!”林偉上前一把抓住了它,把門開了個小縫,把它丟了出去。折回到裡間門前,林偉摸出了那把瑞士軍刀,打開裡面附帶的小木鋸,從門板的罅隙裡伸了進去,開始一點一點地鋸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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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老三守着杜淑娟的屍體已經等了一天,心頭是一片的焦急,心裡已經暗暗下了決定,明天天一亮,如果村長還不回來,自己就趁大家還沒睡醒,偷偷把杜淑娟的屍體燒了!那傻子不知道跑哪去了,也一天沒回來,天已經黑了,胡老三趕緊把門關上,把門閂插好。現在只有自己和杜淑娟的屍體在屋裡,空氣一下就冷寂了下來,又想起了玄法古書上的那句老話“初死得陽氣,屍毒禍千年……!”
胡老三緊握了一下手中的桃木劍,手有點溼,是冷汗。從懷裡掏出四張符紙,口中唸唸有詞,猛地大喝一聲“疾!”,將符紙向前一拋,落下正好壓在衾布的四角。勉強鬆了一口氣,胡老三向着屋的另一角走去,交腿打坐坐下。
後半夜,空中忽然一陣悶雷響起,閃電的光透過門縫照進屋裡,胡老三一把驚起,糟!是喚屍雷!趕緊把手伸進懷中,又摸出幾張符紙,在指間夾着,警惕地盯着杜淑娟的屍體,右手中的桃木劍握得死緊,手心已經浸出了汗。
“咚咚咚……”一陣敲門聲響起,
“哪……哪個?”胡老三轉望向木門,顫聲問道。
“是俺……!”
是一個熟悉的聲音,胡老三趕緊上前拔出門閂,門一把被推開了,一陣陰風隨之颳了進來,把那四張壓着衾布的符紙吹落在地,一道閃電劃過,把地面照得驟亮,胡老三一下望清了眼前人的臉,呆住了……!被林偉放出來的那隻黑貓彷彿被什麼牽引了似的,一把鑽進了屋裡,從杜淑娟的屍體上一躍而過。又是一道閃電劃過,衾布隨着杜淑娟的屍體緩緩升起……
林偉已經鋸了近半個小時,天空中傳來陣陣悶雷聲,林偉嘀咕了一句,“媽這大熱的天總算要下雨了!”手中的小鋸發出“咯”的一聲,鋸開了!林偉小心地將那塊鋸好的三角形木板取出,掏出口袋中的電筒,向裡面照去。
“杜淑娟屍變了……!”鄰屋胡老三一聲驚叫傳來,林偉手中的的電筒也同時掉落在地,內間裡清一色擺着的是五具古式黑棺木!剛剛在電筒的照耀下,反射出一陣陣詭異的光澤,就如同那天夢見的骨灰罈……!
又是一聲慘叫傳出,是胡老三的慘叫!林偉一回身,想衝出去看個究竟。可腿在半空中僵住了,怎麼都動不了,只是瑟瑟地在抖個不停,一能靠着牆一點一點地挪到門邊,透過門縫向外望去,外面是黑糊糊的一片,什麼都看不見。忽然地一道閃電劃過,杜淑娟的臉清晰無比地印在林偉的面前,隔着一道門,杜淑娟離他不到五步的距離,衾衣上都是血糊糊的一片,還“滴答滴答”地往下滴着血,右手裡抓着一顆還在跳動的血紅心臟,那是……那是胡老三的心臟!她仰起頭,高高擡起僵直的手,將那顆心臟一捏,一股熱血噴出,滴入她的口中,嘴角是享受般地笑意。
猛地杜淑娟發現了什麼,一轉頭,那雙已經角膜渾濁的雙眼瞪向門後的林偉,“啊——!”的一聲,林偉驚得倒坐在地,“哐啷”一陣瓦礫破碎的聲音響起,林偉一下抱住了頭。過了一會沒有動靜,林偉纔敢擡起頭望向屋頂,碎的不是自己屋的瓦礫……
“杜寡婦,俺是罵過你,可俺沒……啊——!”又是一聲慘叫傳出,是鄰屋的村民,林偉被這生命結束前發出的最後一聲悲號驚得寒毛直立,雙手抱頭,渾身戰慄個不停,“啊——!”又是一聲慘叫傳來,伴隨着空中的電閃雷鳴,如同一曲血雨腥風的讚歌在耳邊迴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