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金鑫押下來之後,我和孫冰心一左一右把他夾在後座上,剛剛他摔倒的時候把飯給碰撒了,所以黃小桃又給他買了一份。
金鑫捧着飯卻一口也不想吃,他說道:“我就知道你們沒安好心,反正我怎樣都是一死,區別只是我自殺了你們破不了案,我就不該相信你們的!”
我說道:“你錯了,你自不自殺都不影響我們破案,我們只是想救你。”
孫冰心道:“你看見街上這麼多人,你掉下來砸死誰怎麼辦?就算沒砸死誰,人家看見你的樣子,還不得落下一輩子心理陰影。”
金鑫不耐煩地說道:“我都要死的人,考慮這些幹嘛?這個社會給過我什麼東西嗎?”
黃小桃罵道:“哼,大言不慚的小子!”
擁堵的車流動了起來,回去的路上我問金鑫要不要給家人打個電話,他搖了搖頭。
我有許多問題想問他,不過還是忍住了。來到局裡之後,我們把他帶到審訓室,警員打算把他拷在審訓椅上,我擺擺手:“不用了,給他一把普通椅子,再拿瓶礦泉水。”
金鑫卻不領情,憤憤地嘀咕道:“收買人心!”
我們不和他計較,落座之後,黃小桃說道:“談談吧!”
“人是我殺的,我供認不諱。”
“不,從頭說起!”
金鑫想了想,開始訴說,他很久以前就有想自殺的念頭,可是一直下不了這個狠心。和其它內心敏感、纖細的年輕人一樣,他也是歌手兼作家餘音的粉絲,經常跑到餘音的微博下面,發表自己對世界、對人生的想法。
大概今年三月份左右,他在餘音的微博評論區看到有人在發起自殺俱樂部的活動,他就參加了。發起人叫做小K,是個很和善的男孩,對他說了自殺俱樂部的規則,每一次會有六個人,大家抽籤,抽中紅籤的人活下來善後並組織下一次集體自殺,其它人喝毒酒自殺。
小K就是上一次抽籤活下來的人,也是這一次的組織者。
幾天後,大家在一間地下室見面。同是天涯淪落人,大家互相說了一些互舔傷口的安慰話,表示希望能有一個幸福美滿的來生,然後開始了抽籤,金鑫竟然抽中了紅籤。
望着五個人喝完毒酒死掉,他心裡有點毛毛的,死這件事情,對自己來說可能就是一咬牙一跺腳的事情,對別人實在太恐怖了。
他遵守約定收拾了現場,發起下一次聚會。
沒想到的是,五月份的自殺聚會,他竟然又活了下來……
就好像老天爺在故意和他開玩笑,他每次都是眼睜睜看着別人死,自己卻活下來,儼然成了這個俱樂部的主人似的,對此金鑫也是哭笑不得,但他又必須維護這個秩序。
幾天前他又一次發起自殺聚會,這一次他沒有抽中紅籤,金鑫心情忐忑地喝下毒酒,以爲這回死定了。可是誰知道,迷迷糊糊中竟然有人在拿肥皂水往他喉嚨裡灌,他瘋狂地嘔吐,差點沒把胃吐出來,竟然從鬼門關撿回一條命。
睜眼一看,五個人被困在一間倉庫裡,可能是車庫之類的地方,因爲有機油味。
他立即明白過來,這一次的自殺聚會中混進來一個‘奸細’,就是第六個參與者徐昱!當時所有人都被捆了起來,他們嚇壞了,以爲遇到了變態殺人狂,或者是販賣器官的魔頭。
在漆黑的屋子裡坐了一天,一個人走了進來,說道:“你們這麼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我決定懲罰你們,用你們的死來警醒那些糊塗蛋!”
有同伴就大喊道:“殺了我們吧,我們不在乎。”
那人冷笑道:“很好,就從你開始!”
他帶走了這個人,過了幾天又帶走了一個人,然後又帶走了一個,剩下的金鑫和韋木木十分不安。兩人討論了許多可能性,一致認定,這人肯定是個變態。
他們不想死在變態手上,於是他們一起合作,從這裡逃了出去。
逃出生天的感覺真是美好啊,金鑫頭一次覺得外面的空氣如此清新,天空如此蔚藍,但是兩人好幾天沒有換衣服、洗澡,就跟乞丐一樣,走在街上處處招來嫌棄的眼光。
他們身無分文,手機也早就沒電了,金鑫找了一個手機充電站給手機充了電,他消失這麼多天,只有父母打來電話,這讓他很灰心。
兩人在快餐店解決了一頓午飯,韋木木說他有一個未了的心願,就是去報復一下當年欺負他的惡霸,他記得那個惡霸就住在這一片。
雖然嘴上這麼說,但韋木木還是有點猶豫,金鑫鼓勵他去完成這個心願!
兩人找到地方,一路上設想了種種可能性,可是沒想到惡霸不在家。於是他們就拿隨身攜帶的扳手把門鎖砸開,在惡霸家裡一通狂亂,還在牆上寫了一段話。
出來之後,兩人都很痛快,然後……
“然後你殺了他?”我問道。
“是的!”金鑫點點頭。
“理由呢?”我微微一笑。
金鑫一陣支吾,一看就是個不擅長撒謊的人,我諷刺道:“編不下去了?”
“我沒有編,我說的全是真的!”金鑫惱羞成怒道。
我搖搖頭:“不好意思,我很擅長識破別人的謊話,你從中間兇手出現那段就在撒謊,但也不全是假話,你在故意隱瞞什麼。”
金鑫眼神飄忽地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在隱瞞真兇的身份,你認識他!”我大吼一聲。
金鑫突然大笑:“可笑,我是受虐狂嗎?我爲什麼要隱瞞真兇的身份?”
他嘴上這樣說,額頭上卻沁出了一層冷汗。
“第六個人的名字叫徐昱,這個字是這樣寫的……”我在空中比劃了一下:“把這個‘昱’字顛倒過來就是‘音’字,這個人就是你的偶像餘音!”
金鑫瞪大眼睛,他的神情已經出賣了他,可嘴上還在狡辯:“警察同志,你的想象力也太豐富了吧,餘音五年前就自殺了,誰不知道?”
我冷笑:“我只是就事論事,我給兇手做的心理畫像完全符合餘音的形象,而且你一個將死之人,連殺人罪行都可以坦白,唯獨不想說這個人的身份,說明你非常尊敬他。還有,你的敘述裡面有一個明顯的BUG,真兇把前面三個人帶走,你根本不知道他對他們做了什麼,然而你逃出來之後,卻把韋木木的屍體刻意炮製成前三起案件的樣子,你是怎麼知道的?由此可見,真兇和你交流過,甚至有可能你是他的幫兇。還有一點,你和韋木木不是逃出來,是真兇放你們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