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的身影逐漸消散,最後的聲音卻還依舊迴盪在羽林的精神世界裡。
“最後說一句,小子,不要以爲神鷹村是個牢籠,將來有一天你會知道,當年爲了保全神鷹村,先祖做出了多麼巨大的犧牲;有一天你會知道,在你所不知曉的世界裡,到底有多少先輩爲了神鷹村浴血奮戰;有一天你會知道,爲了神鷹村的種族延續,數千年來,有多少天驕因此隕落。”
“到了那一天你會明白,神鷹村能夠綿延至今,究竟是有多麼幸運。”
“這數千年的苦難,不止是隻有你們被困在山林的族人才會承受。”
“等你足夠強大時,離開這裡,找到我們,爲我們身後這神鷹村淨土,戰鬥!”
雖然不明白胖子所說的這段話的真實所指,但在聽到這段話後,羽林心中突然爆發出蓬勃的戰意,彷彿積壓心中已久的強者心願被瞬間點燃,騰起熊熊烈火!
此時此刻,他在心中毫不猶豫的加入了胖子口中所說的在未知地方“保護”神鷹村的陣營。
就衝着胖子最後的那一番話語。他感受到歷代神鷹村先祖那種沉甸甸的責任,彷彿看到了一代代天驕在蒼穹下奮戰的場景,看到隨着更多的天驕隕落卻更加旺盛的鬥志之火。
長劍平天下,碧血燃青天。
男兒在世,不就是要鮮衣怒馬,快意恩仇麼?
這纔是真正的堅持,這纔是真正的守護,這纔是孃親一直教導的堅守。
這纔是真正的,強者。
金歪恩並沒有說清怎樣才能找到“他們”,但羽林相信,憑藉着他在神鷹村的這些經歷和前壁老者的線索,總會有方法找到“他們”。
既然“他們”進行的是如此慘烈的抗爭,那麼必定會在歷史和當今大勢中留下蛛絲馬跡。
現今,自己最主要的事情,就是重新提升實力了,否則所謂的保護他人,簡直就是一句笑話。
如今他有強悍肉體和《一念》傍身,只要假以時日,必然能重回巔峰。
更何況,金歪恩剛剛還傳授了他一門全新的魔法——虛靈。
看來將來有機會,還要拜一名魔法師爲師,至少得把魔法入門的流程搞懂,不然完全無法修煉虛靈。
其實這些最基礎的魔法入門知識,此時正安安靜靜的躺在羽林的記憶深處,正是先前數十年的長廊領悟所得。只是他自己壓根不知道自己掌握了這些知識,因而根本無法調用,只有在接觸到某種魔法知識時纔會展現出驚人的領悟能力和魔法天賦。
金歪恩消散後,原先的那個光團也消失不見,半空中只剩下一念的金色光團,以及遙遠天空一抹記載虛靈彈法術流向的軌跡星圖。
精神世界已然成型,短時間內羽林也無法改變什麼,接下來他需要做的就是努力積攢精神力,以期擴寬精神世界;以及提純精神力,精神力越純淨,凝聚之後穿透能力就越強,就能在精神世界的世界壁上鑿出更多的孔洞。
他又在精神世界裡遊蕩了好幾圈,自言自語的對着世界裡各處進行指手畫腳的點評,總的而言,對這個世界他非常滿意,於是看足之後,揹着手離開了這片世界。
他睜開眼,二狗子還在熟睡,周圍的喧鬧仍在繼續,這一切,就像做了個夢一樣。
只是他在幻境與真實世界中經歷過如此多次折騰,對於普通的幻境早已具備了一定的抵抗力。
他默默的看着這個小房間,想到神鷹村裡的人和已經外出的那些人,雖然一別之後永無再見,也無半點音訊,但雙方卻都以一種無言的默契爲着生存而堅持掙扎着。
他突然覺得,生存這個詞太過沉重,太過殘酷。
他輕輕起身,走出了房門。
頭頂仍然是密不透風的漆黑,縱然以他在神鷹村適應如此之久鍛煉出來的夜視能力,也依舊看不清黑暗中的霧氣。山林間,各種岩石、植物、飛蟲都各自發着淡淡的熒光,將這片黑暗之地點亮。
再過六天,就是蛟前輩所約定的吹開迷霧之期。
也就是自己將來離開之時。
不知不覺,自己已經在神鷹村逗留了如此之久。
如今離別之際,竟會生出如此多的惆悵。
他又想到了慘死的雷豹和生死未明的西二十三領衆弟兄,想起了剛剛纔立志加入的神鷹村保護陣營,他甩甩頭,將惆悵狠狠拋出腦外。
金歪恩影像最後消散時說的那段話,他並不打算告訴三叔公,三叔公知道神鷹村不是罪民,知道水靈存在那就夠了,他不想再讓這樣一個老者再爲了神鷹村的生存而操心。
他只打算告訴大鷹,以及出去後告訴二狗子,神鷹村未來的安定,有他們這些在外界的人擋住就已足夠!
……
離別的日子總是來得異常的快,一轉眼間六天時間便已過去。
這幾天時間裡,羽林檢閱了孩子們修煉合擊陣法的情況,指導村民對合擊陣法的掌控和運用,他還將蛟前輩的部分話語以“水靈”的名義告訴大鷹,也告訴了他金歪恩的話語。
當然,《一念》和虛靈的事他並沒有說出來,不過將來如果有機會傳授給大鷹,羽林也絕對不會藏私。
大鷹此次並不會離開神鷹村,他需要一段時間將降臨在他體內的先祖魂靈之力徹底收爲己用,這段時間,快則一兩月,慢則三五年。
羽林細細的招呼了他,讓他將來出山後直接前去朱雀神山找自己,雖然不知道屆時自己會身處何地,但朱雀神山畢竟是自己的家族,總歸是要回去的。
羽林心裡不放心,又給他留了西鳳的地址,讓他日後可以前去西鳳軍中尋找自己。
除了這些,其他的事情倒沒有什麼讓羽林擔憂的。大鷹如今尚未完全掌握先祖魂靈,未降臨時都有五級實力,一旦遇到危急時刻,先祖魂靈降臨,短時間內可擁有七級實力。等到大鷹完全掌握先祖魂靈,實力必定更上一層樓。以這樣的實力,從白帝到西鳳,一路上應該沒有什麼危險。
至於將來初入外界的問題,羽林並不擔心。通過這麼久一段時間的相處,他發現大鷹雖然憨厚,但是心裡其實非常機靈,將來到了外界,只要略微適應就能融入外界生活。
這六天時間裡,羽林沒事就在神鷹村內溜達,有時勞作的村民們回來了看到羽林,都熱情的跟他招呼,大家都知道,通過那一次賽跑的成績來看,這位剛來沒多久的外地人馬上又要離開這裡了。
對於羽林能離開山谷這件事,村民們羨慕不已,卻又淡然無比。在大部分人心中,從十四歲成年的那次攀爬起,外出,就註定與他們沒有任何聯繫,安於現狀認真勞作纔是道理。就連村中的第一強者大鷹,在未得到先祖魂靈降臨之前,也未曾想過非要離開這裡。
或許,這就是神鷹村人特有的強韌吧。
剛過易折,柔韌方能長存。
這幾天羽林也遇到幾次大壯,每次大壯都是裝作沒有看到羽林,看來內心仍然對羽林有不少成見,對此羽林只是一笑而過。倒是大壯姐姐,每次見到羽林都熱情無比,只是再也沒有提過要羽林娶她。
純樸的山裡人也知道,爬上那道懸崖,彼此從此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了。
羽林也花了較多的時間在狗勝子家裡住下。
當初他來神鷹村時便是住在狗勝子家,後來才搬到三叔公家住,因此在神鷹村裡,除了大鷹和三叔公外,就屬跟狗勝子一家熟。加上二狗子今後就要跟着羽林闖蕩外界,他們一家同羽林已經有牽扯不斷的聯繫。
兒子就要成爲幾百年纔出一次的“大人物”,狗勝子心裡當然高興,可是一想到剛剛長大的兒子從此就要遠離自己,狗勝子心中一萬個捨不得。狗蛋聽說哥哥要走,也整天眼淚汪汪。而二狗子自己也還只是個孩子,一想到要永遠離開親人,眼淚就如泉涌。因此,這幾天裡,一家人一直都在離別的哭泣中度過。
羽林只能在一旁看着,時不時給予一點安慰,這一別之後就是骨肉分離,叫人如何不心痛?雖然他與父親關係極僵,但一想到自己與孃親的相思分離之苦,自己也是忍不住鼻子一酸。
儘管最開始每家都在爲能爬出神鷹村而努力,可當這一刻真的來臨時,卻又充滿了悲傷和離愁。
直到最後兩天,一家人才從悲痛中緩過來,接受了這個事實,羽林才告別父子,住回了三叔公的小院。
他與三叔公也聊了很久,聽三叔公說神鷹村流傳的種種故事,也向三叔公說起外界的各種精彩——儘管在之前,這些話題是被嚴令禁止的。
他越發的覺得這個睿智的老者變得衰老,從骨子中都開始透露出一絲暮氣,晚輩們的爭氣讓老者振興神鷹村的願望瞬間達成,放下重任的三叔公終於顯現出他的老態,他終於可以像個普通的山村老頭那樣過着悠閒愜意的生活。
畢竟,他只是一個沒有鬥氣的普通老者。
一個聰明的,值得尊敬的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