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日,羽林像以往一樣每隔一天就去教孩子們合擊之術。隨着孩子們掌握的越來越好,羽林不再只是每天帶領他們玩老鷹抓小雞的遊戲,而是開始教導他們真正合擊之術的基礎。
南國的冬天本來就不太冷,神鷹村在上空的迷霧層的遮擋下,冬季比外界更加暖和不少。
經過了這一段時間的適應,羽林已經可以做到每天只嚼一次草便可驅除空氣中沁入體內的溼氣,唯一不適應的就是每天的衣物都是溼答答的。
那天從祠堂回來後,大鷹便一直都在院中苦練。先祖魂靈給他帶來了極其強大的肉體,之後在祠堂內的福澤庇佑又將他的身體強化了一次,如今他的肉體強度堪比山林外的那些兇獸。
突然而來的強大身體讓大鷹極不適應,他需要一段時間的苦練來將這副身體與自己磨合,以求真正的發揮出肉體的威力。
先祖魂靈給大鷹帶來的肉體強化只是額外附加的效果,先祖魂靈真正強大的地方在於先祖降臨,降臨時大鷹將獲得數倍的力量,就如在山林中大戰野豬王時一樣。
大鷹初得先祖魂靈,還未掌握主動先祖降臨的方法,因此在這個方面他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按照三叔公的說法,掌握先祖降臨,短則一個月,長則三五年。
對於羽林來講,這就意味着,最遲三五年後他就能離開這裡。
事情已經開始往好的方向發展了。
在與野豬王那一戰中羽林意外的發現原來自己的身體防禦仍然保留,這對如今實力低微的他無疑是天大的好消息。隨後在祠堂中的跪拜,羽林原本乾涸的精神力竟然又重新煥發了生機!
雖然他的精神力在那場精神風暴中消耗乾淨,雖然新生的精神力僅僅只夠輻射到他周身不到半米,但不可否認的是,他的精神力正在緩慢恢復,而且隨着這次的恢復,內視技能也重回他的身體。
在他的意識空間,那團燃燒的靈魂之火深處,還有另一個空間,在那片空間裡是一片廣闊的泥灘,在這片泥灘的最中央,一口小小的泉眼正在往外涌着活水。
每個人的意識空間對自己都是不可見的,但靈魂之火裡的這團空間卻是能夠看到的,這個空間被魔法師們稱作精神世界。
只是羽林的精神力純屬野路子,根本沒有正式的學過精神力修煉的功法,因此他根本不知道如果才能看到自己的精神世界。
戒指中亡靈法師留下的那幾本書,隨便一本放在外界都會引起各大魔法師爭搶,甚至掀起一場腥風血雨,然而在羽林手中,發揮的作用甚至還沒有魔法師公會發放的《魔法入門》大。
在獲得內視後,羽林曾仔細的反覆查看自己的體內,想要找出自己鬥氣和血脈消失的原因,卻一無所獲。
隨着日子一天天過去,在天闌歷新年的那天,祭祀儀式正式開啓了。
從那天清晨開始,每家每戶的家主和男丁都穿得整整齊齊,端着各自家中蒸着的米飯糕點走出家門,在村中空地上排成一條長龍。等祭祀儀式行進到這一步時,人們將會按照順序一個一個向先祖和山水進獻自己的供品,以祈求來年兒孫強壯,狩獵豐收。
而村裡十四歲以下的孩子一大早就被帶到三叔公的院子前集合,換上衣物之後泡在裝滿黑色液體的水缸之中。
羽林也在這羣孩子當中。
剛入水時有些刺痛,隨後就是麻癢,麻癢過後就是暖暖的舒適。
想來羽林上次泡藥物浴還是在達可深淵底部,雙頭龍血浴差點讓羽林命喪當場。如今想起來,物是人非,卻又引起羽林一陣唏噓。
孩子們天性好動,就是泡在缸裡都嘻嘻哈哈的鬧個不停,羽林懶得理會,閉目養神起來。
沒想到這一泡,就是半日,到後來整個院子裡水缸裡的人都靠着缸沿睡着了。
羽林覺得這一覺睡得特別舒服,他甚至做了一個短暫的美夢,夢見他在神鷹村上空飄蕩着,周圍的溼氣涌入他的身體,這次他一點都不覺得難受,反而覺得溼氣還在不斷的滋養着他的肌肉骨骼。
要不三叔公派大鷹過來叫他們,羽林還真捨不得醒。
孩子們被叫醒後一看到大鷹,立馬一骨遛的從缸裡爬了出來,溼答答的排成一橫隊。
羽林爬出缸,沒好氣的罵道:“這羣兔崽子,一看到你就變得這麼乖,我在這裡泡個澡要被他們吵死了。”
大鷹嘿嘿笑了兩聲,拍了拍羽林的肩膀,拍得羽林呲牙咧嘴,一個趔趄差點沒站穩。
“禽獸!”羽林瞪了大鷹一眼,罵道。
大鷹笑着說:“走吧。正戲要開始了。”
羽林隨着大鷹走出院子,發現村子裡竟然異常的安靜,好像一個人都沒有。
大鷹轉了個彎,朝着翠樹林走去。
羽林知道,這一次他們要去的地方就是翠樹林中另一條道的盡頭,祠堂裡三叔公口中的“那個地方”。
這一次,路兩旁的翠樹好像不太一樣,就像個溫柔的小媳婦。
又到了之前的分岔路口,羽林情不自禁的偏頭朝着祠堂看了一眼,枝葉之後,飛檐畫角依然。
另一條道路顯然要較祠堂那條要長上不少,羽林跟在大鷹後面足足一刻鐘才走到目的地。
羽林一行抵達時前方已經圍滿了村民,看到大鷹前來都主動的讓開了一條路。
羽林穿過人羣走到近前,看到三叔公等一衆老者都身穿黑色的長袍站在水邊,在他們的前方,擺着一個大長香案,香案上躺着被祭靈處理過的野豬王。
羽林放眼望去,發現眼前居然是個小湖,湖水清澈透亮,泛着碧藍的波光。湖岸邊,擺放着一個接一個的大碗,碗中擺放着蒸熟的稻米或麥餅餈粑等,金黃雪白圍着湖邊繞了一圈,猶如一條美麗的項鍊。
三叔公看到他們,臉上洋溢着笑容,招手讓孩子們站在身邊排了一排,又朝羽林招招手,示意他站在身邊。
三叔公環顧四周,朗聲道:“相信有些人從家裡的老人口中聽說天降偉人的傳說,知道這個名稱對於神鷹村的意義,也有很多人未曾聽說,可能會覺得一頭霧水。但是我只要說一個名字大家肯定都會明白,先輩金歪恩,正是上一任的天降偉人!”
人羣中一陣喧譁,村民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三叔公等人羣安靜下來,笑着說道:“大家可能已經猜到我要說什麼,羽林到來我們村時大家都在場,這段時間來他的表現大家也是有目共睹,我現在要宣佈的就是:羽林,是我們神鷹村永遠的朋友,這一任的天降偉人!”
“天降偉人!”“天降偉人!”“天降偉人!”
人羣中爆發出一陣吶喊,隨即整片的村民都被煽動,振臂吶喊起來,吶喊聲一浪高過一浪。
羽林不斷的作揖答謝,神色極不自然,村民們的歡呼吶喊給他帶來的壓力比先前在軍中面對上千人訓話時還要大。
三叔公看着村民歡呼吶喊,滿意的點了點頭,身旁其餘老者都相互的交互着眼神,臉上都帶着笑容。
三叔公雙手虛按,示意人們安靜下來,隨後他手朝着大鷹一引,說道:“這一位,相信大家都很熟悉吧?”
還沒等三叔公開始介紹,人羣已經徹底沸騰!
“先祖魂靈!”“先祖魂靈!”“先祖庇佑!”
聲浪之大較之前足足一倍有餘。
大鷹站在人羣前咧嘴大笑着,振臂高呼:“先祖庇佑,蕩清山林!”
“先祖庇佑,蕩清山林!”“先祖庇佑,蕩清山林!”
大鷹一呼,村民雲集響應,口號整齊劃一,就連上空的迷霧似乎都被震散不少。
羽林望着滿眼振臂高呼的村民,心中感慨萬千,沒想到神鷹村的每個村民對先祖都有如此強烈的感情,難怪每位先祖死後靈魂都捨不得散去也要守護這片山林。
他呆呆的想着,這也許就是信仰吧。
看着耳紅面赤忘記自己是誰的村民,羽林突然覺得這也是一種幸福。心中有個值得奮不顧身的信仰,似乎是件很美好的事情。
他想到了自己,對於朱雀家族和西鳳國,他一直都沒有什麼歸屬感,家族內和西鳳發生的事情,他始終都像一個局外人一樣冷眼旁觀,從來提不起興趣去參與。
像眼前的村民這樣去跟着別人吶喊?這種事情他連想都沒想過。
難道我天生就是一個信仰缺失的人嗎?
他低頭看着自己的右手,緩緩的捏成拳頭,猶豫了很久,終於慢慢的舉起來,跟着聲浪輕輕的喊了起來。
隨着他第一聲喊出口,他覺得似乎並沒有想象中那麼難爲情,他甚至能夠與站在他面前不遠的村民相視而笑。他的喊聲漸漸大了起來,到後面,像那些普通的村民一樣喊得面紅耳赤。
他帶着笑,一直積壓在內心深處的陰鬱都一掃而空,此時他的心情就如同身後的湖水一樣碧藍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