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利文餐廳是澳門知名的老牌葡式餐廳,保留了三十年代特色,最出名的招牌菜當屬葡國雞。
特色咖喱醬汁味道香濃,正合莫莎莎口味,可惜半隻雞隻切成了五塊,她餓了一天一夜,根本顧不得矜持,雙眼放光的夾起雞塊便朝嘴裡送,將一張小嘴塞得滿滿的咽不下又捨不得吐出來。
羅伯特見她嘴邊沾滿黃黃的醬汁,狼吞虎嚥的樣子,又心疼又忍不住想笑,向服務員要了刀叉,將雞肉切成小塊送到莫莎莎碗裡。
“慢點吃,別急。”羅伯特說:“一會兒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恩恩,”莫莎莎點着頭,突然擡頭盯着羅伯特,一臉好奇的努了努嘴。
羅伯特微微一笑:“我聯繫到了三全會的人,其實他們也正在找你,只是你們之間消息通道似乎被人刻意切斷了。還好他們倒是沒有防備我,所以很容易便聯繫到了你要找的人。”
莫莎莎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繼續大快朵頤,只是動作明顯變的機械,眼中也失去了之前的光彩。
“資金不是問題。掌門人似乎是個年輕人,他得知我找到你顯得十分興奮。”羅伯特繼續道,言語中明顯是在探究。
莫莎莎眼下口中的米飯:“以前我救過他,否則之前他也不會幫我。”
“那這次的事一定是誤會了。”羅伯特說完,見莫莎莎神色黯淡,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莫莎莎前夜的經歷他早已知曉,扼腕痛惜卻又對已經發生的事無能爲力,他知道莫莎莎不願再想,他也不想多提,可心中依然恨恨,潛意識裡想將那羣滅絕人性的傢伙給揪出來。卻不想,還是觸碰了莫莎莎心底的傷疤。
羅伯特暗暗將拳攥緊,發誓要將傷害莫莎莎的人統統送進地獄!
王家山出現在酒店大堂時,莫莎莎整個人呆住了。
他穿着一件月白色純棉短褂,精緻的盤扣一粒粒鬆散的敞開着,裡面同樣是白色的t恤,下面是一條深藍色純棉質地的褲子,王家山腳踩黑布鞋,若不是他長着一張年輕帥氣的臉,看上去簡直就跟當年的王伯一模一樣。
王家山很老道的吵莫莎莎拱了拱手,滿臉愧意:“先上樓。”說完,大步流星,率先走進電梯。
羅伯特挽着莫莎莎的手臂,兩人好似情侶般肩並肩,走進套房,莫莎莎才知道王家山並非一個人前來見自己。
原本歐式風格的套房裡,此時站了兩排表情肅穆,和王家山一樣穿着唐裝馬褂的男子,他們一身素黑,站的筆直,中間擺了張條几,上面是一個紫銅雕塑。
莫莎莎一眼認出那是三全會標誌,原來王家山將堂口擺到了自己的套房裡,這是什麼意思?
莫莎莎看了眼羅伯特,又看了眼王家山,不明所以。
王家山大喝一聲:“帶出來。”從隔壁房間走出來三個五花大綁的男人,他們低着頭,可莫莎莎還是一眼便認出了中間那個人。
莫莎莎蹙着眉,心在胸膛裡扭曲着,已經遠遠超越了恨意。
那人擡起頭看了眼莫莎莎,彎彎的下巴和高挺的鼻樑,好一張男模般標緻的臉,正是他沒錯。莫莎莎咬着脣,嘴角顫抖,陣陣暗涌在心底裡肆虐翻滾。
那三人的脖子上分別架着兩把鋒利的馬刀,彎曲的銀色線條好似死神之網將他們囚在中間,不敢肆意妄動。
“你們知道幫會的規矩。對恩人不敬者,取三指,以下犯上者,取五指,欺瞞不報者,取五指。”王家山聲音威嚴,房間裡頓時充滿了凌厲的殺氣。
站在兩邊的小弟聽了,頓時膝蓋一軟,跪到地上,哭喊起來:
“老大,不怪我啊,是卡卡哥讓我們做的,不能全怪我們啊……”
卡卡抽了抽嘴角,朝那兩人啐了口水,站的越發筆直,傲氣不減。
王家山盯着伏在地上磕頭如搗蒜的兩個人,同樣一臉鄙夷:“出賣同黨者,罪加一等,取三指。”
話音剛落,那兩人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哈哈哈哈”卡卡仰頭,狂肆大笑起來:“成王敗寇,要怎麼處置還不是你一句話,何必搞出這麼多名堂。”
王家山面不改色,冷聲道:“如果你不服大可以朝我來,你卻用低下手段辱我恩人,你不義叫我怎麼仁?!”
“行刑!”王家山大喝一聲,左右兩排的黑衣男人,同時朝後腰一掏,手裡均多了柄月牙彎刀,深深的血槽好似虎牙一般,只將見者眼底刺出粼粼血光。
倒在地的兩個人並沒有因昏厥而逃脫懲罰,手指不足以抵消他們的罪惡,幸虧人生了四肢,勉強將腳趾,尖叫聲陣陣,空氣中彌散着濃濃的血腥味。
卡卡咬着牙沒有發出聲音,隨着鋒利沒入指節,他額上終免不了滲出豆大的汗珠。莫莎莎盯着那如露水般晶瑩的點滴,恍如黎明的曙光升起,驅散陰霾,將自己籠罩,沐浴光明。
地板道道紅流,牆壁上斑斑點點,好像冬梅傲雪,肆意綻放,空氣中彌散的味道也變得香甜,莫莎莎倚在羅伯特懷裡靜靜的微笑,她身穿白裙彷彿經歷了涅槃,終於修行圓滿的聖潔天使。
三個人清醒的受刑,利刃帶來的劇烈痛楚使他們漸漸昏迷。王家山擺了擺手,兄弟們將他們分別裝進一個碩大的黑色塑料袋中,粗暴的拖了出去。
“莫姐姐,我管教不力,讓你受委屈了。”王家山走到莫莎莎面前:“你還有什麼要求,只要我能做到,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不關你事,不要自責了。”莫莎莎安慰道,她的心結並非僅是這場身虐,鮮血可以沖刷掉仇恨,卻洗不掉她記憶深處的重新被揭開的潰爛傷痕。
司柏寧沒有來,最終留在自己身邊的不是她愛的人,而是愛她的人。莫莎莎心底說不出的複雜滋味,有苦澀又有香甜,分不清是酸還是暖,只覺得被人呵護,停泊在無風港灣的感覺,似乎也很美好。
陽光漫溢,充盈着淡淡的幸福滋味,羅伯特的愛就是上好的金瘡藥,心底的那些傷痕,都可以漸漸痊癒。莫莎莎發自內心的笑了,牽着羅伯特的手,走出房間。
這裡不適合他們休息,她要去一個沒有回憶的地方重新開始新的生活。
王家山看着他們離開,沒有阻攔,那筆資金他並不打算追究。可第二天,還是接到通知,三全會在海外的秘密賬戶裡多了一筆鉅額資金,數目與莫莎莎之前借出的金額完全一致。
這完全出乎王家山意料,他沒想到羅伯特竟然能查到這個不爲人所知的秘密賬戶,不由得被他的能量所震撼。王家山轉念一想,這又何嘗不是他的恩人莫莎莎從此開始幸福生活的一種標誌呢。
大悲大喜的人生,地獄天堂花謝花開只在一念之間,莫莎莎頓悟了,決定遠離是非,並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天堂,王家山發自內心的祝福。
司柏寧雖然設計了權自強,可他心裡依然隱隱不安,終於忍不住打開聯絡器,再次撥出羅伯特的號碼,忙音響個不停,久久無人接聽。
難道真的出了什麼事嗎?司柏寧臉色大變,隱約有種被人遺棄的感覺。如果他們兩個拋棄了自己,司柏寧簡直不敢想象,他會遭到三全會何等慘烈的報復。
不行,必須儘快搞定資金,不論是還債還是跑路,他都不能繼續拖延坐以待斃。
司柏寧想着,立即給權自強發了一封郵件……
肖恩實業的財務總監辦公室,裝修規格僅次於總裁,權自強坐在落地窗前,海黃大班桌椅下閃着奢華的光澤,陽光下那一圈圈炫美的紋路無比誘人。
權自強伏在桌面上眉頭緊鎖,他捏着萬寶龍鋼筆,有一下沒一下的不斷敲擊着桌面,在昂貴的木料上留下點點黑斑。
這是他的污點,就像他剛剛經歷的黑色歷險,他人雖然逃了出來,可命運依然被人捏在手裡,攥的緊緊地無恥的揉捏。
電腦屏幕中是一個很長很長的數字,金額誇張到足以要他的命。另一邊同樣是一串長長的數字,好像一張大嘴嗷嗷叫囂着,等待着那筆要命的金錢。
怎麼辦?橫豎都是死啊!權自強心裡糾結,以他的手段,挪用公款也只能瞞得過一時,不出半月便會被人發現,這可是掉腦袋的罪名。
可如果不做,那些人立即便會將自己的事公開,到時候肖一諾一定勃然大怒,自己前程盡毀,跟殺了他也沒有兩樣。
怎麼辦?!權自強不由自主加大了力氣,筆尖不堪重負,“砰”的一聲嵌進了桌面,濃濃的黑色墨水從斷裂的筆頭涌了出來。
他看着被墨水染黑的手指,呆了片刻,纔想起來去拿紙巾擦拭,可這墨跡彷彿滲進了他的皮膚血液一般,怎麼擦都擦不乾淨。
“操!”權自強丟掉手裡的紙巾,大罵一句。橫豎都是不乾淨,與其那自己姓名給別人換好處,倒不如便宜自己。他睨着眼,冷笑一聲,一個絕美的主意的在他心底漸漸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