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莫莎莎垂着頭,默默的攪咖啡。司柏寧愧意的覆上她放在桌邊的另一隻手:
“對不起。”
司柏寧的聲音低沉中帶着些沙啞,莫莎莎心頭一跳,銀勺從指間滑出,撞到杯沿擊出一聲脆響。
“鐺”恍如晨鐘初鳴,將莫莎莎從迷惘中驚醒。她看了眼四周,急忙將手抽了回來,有些心神不寧的端起咖啡抿了一口,道:“這裡不安全……”
司柏寧蹙眉:“這麼多年了,他還會監視你?”
莫莎莎知道趙年恩不會,卻依然點了點頭,沉默片刻,才緩緩擡頭看了眼司柏寧。只見他正盯着自己,莫莎莎的臉頰隨即變得滾燙起來。
“其實,也不是。只是,這裡人比較熟悉我,,”“熟悉,卻並不知道你是誰吧?”司柏寧打斷莫莎莎語無倫次的解釋,毫不留情的揭穿她。
很明顯,莫莎莎在掩飾什麼,司柏寧深吸一口氣,感覺自己語氣有些重,不覺放緩了語調:“我理解,畢竟你在趙年恩身邊這麼多年,一日夫妻百日恩嘛。”
莫莎莎聽在耳中,只覺酸溜溜倒牙,張張嘴卻無法辯駁。司柏寧說的不無道理,但莫莎莎潛意識裡並不想聽到這種話,如果她想,說出這話的人將是她自己而不是司柏寧。
她惦念着司柏寧卻無法開口,她沒有一個適當的身份去靠近他,更無法擁有他。
司柏寧毫不掩飾眸中漸漸升起的慍怒,猛然抓起莫莎莎顫抖的小手:“你在怕什麼?!如今我回來了,你還在擔心什麼?!我不信你愛上了他,如果你說是,我立刻走,絕不糾纏。”
莫莎莎無力的掙了掙手臂,輕啓櫻脣叫了聲:“不!”
司柏寧不經意的微微一笑,鬆開了莫莎莎的手,故作歉意的低下頭:
“對不起,這麼多年不見,我知道你還不習慣,是我太心急,太沖動……”
“不。”莫莎莎搖搖頭:“不要總對我說‘對不起’,我從沒怪過你。如今托馬斯不在,家族暫時看起來風平浪靜,但沒了托馬斯那裡實際上已是一團散沙。我們更要小心。而且,,”
見莫莎莎欲言又止,司柏寧忙追問道:“而且什麼?”
“而且,我感覺趙年恩最近怪怪的,似乎毫不擔心失去托馬斯做後盾,會影響到他的生意。”
司柏寧眯起眼:“他的生意事小,糾纏在背後的利益鏈條纔是我最關心的。我們必須切斷並掌握,才能徹底翻身獲得自由。”
“你想?……”莫莎莎睜大了眼,不敢相信司柏寧的野心竟然如此膨脹。趙年恩表面是個企業家,但其背後卻不只是托馬斯所代表的歐洲財團,卡巴拉家族這一方勢力。
能在這片土地上站穩腳跟,趙年恩早已化身成爲某些利益集團的搖錢樹和暗渠。這其中不僅是經濟,還涉及到政治層面。
莫莎莎看着司柏寧試探性的挑了挑眉:
“你有把握,確定要這樣做?接手趙年恩的財產並不難,只是背後那些勢力……我擔心他們不會那麼輕易妥協。要知道,他們考察一個人是否可靠,可當真是削骨抽筋。”
面對莫莎莎含蓄的勸說,司柏寧的表情越發溫柔,片刻,笑看着莫莎莎深情款款的說:
“相信我。”
莫莎莎見他不爲所動,自知此時不宜多說,只好默默的看着司柏寧微笑不語。
相比較,司柏寧這幾年的變化並不算大,眉毛略微濃重了一些,眼神也更加深邃,多了份成熟的氣質。
“如果成功了,我是說如果,你有什麼打算?”莫莎莎問。
司柏寧眼底泛起暗涌,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如果面前的人是家歡,他會毫不猶豫的握着家歡的手告訴她,帶她遠走高飛過上自由自在的生活。而此時此刻,司柏寧顯然不能這樣回答莫莎莎。
這個問題讓他有些難以回答,只好實話實說:“我還沒想過。”
“帶我走!”莫莎莎鄭重道:“我可以幫你,但你要答應事成之後帶我走。”
司柏寧不解的看着她:“你捨得?”畢竟莫莎莎跟趙年恩一起生活了將近十年,且不論他們是夫妻還是情人,司柏寧感覺兩人畢竟是有情的。
“哼,”莫莎莎冷笑一聲:“有什麼捨得捨不得,這裡的一切都不屬於我,而我也註定只是他身邊的一個過客罷了。開始時,我的確抱有幻想,想守着一個人平安到老。可經過這幾年風風雨雨,還有什麼看不淡看不破的呢?”
司柏寧強作鎮定,他沒想到莫莎莎竟會提出這種要求。之前還擔心莫莎莎是否會爲了自己背叛趙年恩,如今看來這個問題不需要擔心,而同時卻多了另外一個問題。
女人,多了也是麻煩。
司柏寧此時深刻感覺到這件事情的棘手。他不會放棄家歡,但同時也不能捨掉莫莎莎這顆棋子,如果再想一下,似乎凱蒂也從之前的可有可無,變得有些糾纏不清,甚至讓司柏寧有種無法擺脫的感覺。
平心而論,他想要的只是拿回自己想要的一切,目的不在於趙年恩,更不在於那些財富和權力,也許,他只是想證明些什麼,儘管托馬斯已經死了,但這不代表恩怨就此一筆勾銷。
父母的死,家族的破落,這些都是托馬斯和卡巴拉家族欠自己的,不論如何司柏寧都要拿回來。
“好。”司柏寧說道,眸中閃過一抹戾色。
莫莎莎得到自己想要的承諾,表情明顯變得輕鬆許多,看着司柏寧嫵媚一笑:
“那就儘快讓moy小姐和一諾完婚吧。”
司柏寧心頭一沉,暗暗冷笑,這個女人果然已不是十年前的那個純情少女了,應該是顧忌自己和moy的關係,才這樣說的吧。
“這個需要順其自然,我聽說肖一諾對這場婚姻很牴觸。”司柏寧將話題扯到肖一諾身上。
莫莎莎嫣然一笑:“趙年恩很精明,我跟了他這麼多年,公司的大小事務仍避着我,現在托馬斯不在了,我在他眼中更是可有可無。當然,至於他的其他方面,我還是比較有發言權的。
表面看起來,趙年恩不放權給肖一諾,但實際上,他一直沒有間斷對肖一諾的培養,作爲接班人接手公司是指日可待的事。而且,除了肖一諾之外,任何人都插不上手。所以,現在唯一能幫我們的就是肖一諾和moy。”
“moy?”司柏寧蹙了蹙眉。
“是的。”莫莎莎自信的點了點頭:“現在,有機會能接觸到肖恩實業核心的人,只有肖一諾。他不是趙年恩,應該好對付很多,但以我跟他的關係,很多事不好下手,所以他身邊必須有一個子。”
“子?!”司柏寧忍不住笑了,心裡卻是滿滿的苦澀。利用家歡本不是他初衷,可家歡卻偏偏一直在被他當做棋子。如果僅僅爲了他一個人,司柏寧倒並不覺得有多少愧疚,畢竟他真的愛她,願意用一生來彌補她,讓她幸福。
可如今,莫莎莎且不管司柏寧帶她走的承諾是真是假,便毫不猶豫的將她的命運和司柏寧拴在一起,同心同德一般,替他謀算爲他鋪路。莫莎莎甚至想要利用家歡,將家歡當做她和司柏寧雙宿雙棲的墊腳石踏腳板。
司柏甯越想越怕,這個女人連消帶打一番算計,自己儼然也成了她的囊中物。最終究竟誰是誰的棋子,誰贏誰輸,司柏寧已無法分辨。
“你捨不得?”莫莎莎問。
這看似不以爲然隨口的一句,卻在司柏寧心裡激起千層巨浪。他捨不得,他不願意,可是,他不能承認。
女人的善妒,就像毒藥一般,心裡哪怕生出那麼小小的一丁點,也足以使人致命。司柏寧賭不起,儘管他並不以爲莫莎莎有多麼的愛他,可儼然這個女人已經窮途末路,現在豁出去在賭的人,是她!
司柏寧笑了笑,好像聽到一個有趣的笑話。司柏寧端起咖啡,用自嘲的口吻說:
“怎麼會。她可是托馬斯的心肝寶貝,我在托馬斯眼中算什麼?草芥不如的一個傢伙罷了,哪輪的到我捨不得放不下。”
“聽起來有點微酸哦。你喜歡她?”莫莎莎依然笑。
“不敢,我也受不起。”司柏甯越說越平靜,甚至連自己都分不清哪句真哪句假。
莫莎莎靜靜的看了他一會兒,見司柏寧神情自若,才暗暗放下心來,點了點頭:
“那就好。世界上本來也沒有兩全其美的事,不是嗎?既然你想要得到一樣,必不可少就得放棄另外一樣。我只是擔心你會難過,如今看來我多慮了。”
司柏寧搖着頭,感慨道:“你啊,就是愛多想。”
莫莎莎聽了,不由想到當年第一次見到司柏寧時,自己失眠了整整一夜,臉色不覺紅了起來,嬌嗔道:
“要是別人,我纔不管。”
司柏寧見她眸光閃爍,臉頰微紅,一副情迷意亂的表情,忍不住握着莫莎莎溫熱白皙的小手:“我知道你對我好,當年我已經欠你太多,如今更不知該怎麼報答。”司柏寧頓了頓,眸中微微閃着淚光:“不如,就讓我欠你一輩子,慢慢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