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仁杰把自己隨身的行李放進車後備箱,然後拉開了副駕駛的車門。
“都準備好了?沒落下東西?”李振榮提醒道。
“跟別人說了,就帶這些,要遵守規定啊。”顧仁杰苦笑着回答。
“行,上車吧。”李振榮招了招手。
一路上,兩人都不怎麼說話,李振榮只是一腳油門踩到底,往機場直奔而去。
“老李,我走以後,拜託你一件事。”趁着等紅綠燈的空擋,顧仁杰先開口了。
“你說吧。”李振榮左臂擱在車窗邊緣,手指敲打着方向盤。
“把夢婷和陸瀟培養成跟你一樣優秀的緝毒警察。”
李振榮手上的動作停止了,他轉過頭看着顧仁杰。
“我是認真的。夢婷的邏輯思維能力比較差,以後有那種比較複雜的、需要深入分析的案子,你可以帶帶她。但是她的個人能力,在毒蜂裡面可以說是最好的。你不能讓她揚長避短,而應該讓她補齊短板,成爲一把真正的‘緝毒尖刀’。畢竟,你們不只負責抓捕毒販,有時候,分析案情也是必要的。
“至於陸瀟,他做事比較莽撞,但是性格敦厚,很重感情。他是一名非常優秀的狙擊手,所以他培養出來的徒弟也非常優秀。這是一個難得的人才。
“他們倆都各有長處,但是他們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與生俱來的領導能力。夢婷是隊長,最近剛升任一大隊的副大隊長,陸瀟是毒蜂的副隊長,其他人都服他們。爲什麼?因爲他倆有責任心,做錯事自己扛着,有功勞大家一起分享。
“我沒有吹噓的意思,並不是因爲他們兩個是我的學生,我就這麼誇他們,你知道我不是這樣的人。”
李振榮點點頭,回答:“我知道。”
綠燈亮起,李振榮立刻踩下油門,衝過十字路口。
“其實,在紫荊這件事上,確實是我的不對。陸瀟生我的氣是正常的。我只是想說,我這次去金三角,很有可能就回不來了。所以我想讓你……”
李振榮猛地一腳剎車,車子停在路邊,兩人都往前傾了一下,然後又狠狠地砸在座位上。
“仁杰,這次我找你幫忙,一開始就想到你會來這一出。我本來不想給你調武器和彈藥的,但你說你不是爲了幫我的忙,而是爲了弄清那個真相,我也想知道。我思前想後,你有過做臥底的經驗,我不該攔着你。但金三角是什麼地方?你張張嘴就買了去那裡的機票,那你有沒有買回來的機票?”
“這一次,可能真的是單程票……”顧仁杰苦澀地笑笑。
“在仰光郊區,有我們警方設置的安全屋,絕對安全,如果你出事了,用裡面的通訊設備跟我取得聯繫,我會立刻向緬甸警方和軍方申請援助。”
“如果真的到那一步,幹什麼都沒用了。金三角不只是毒品天堂,也是瞬息萬變、波譎雲詭的戰場。所以,沒有絕對安全的地方,說不定那座安全屋周圍,全部都是監控。”
“那我要怎麼跟你取得聯繫?”李振榮問道。
“我們現在約定好,只要我活着,我會每三天給你傳一次情報,我做你的下線,我們單線聯繫。如果我連續一個星期沒有跟你取得聯繫,那麼,我將被視爲犧牲。”顧仁杰嘆了口氣。
“好吧。”李振榮嘆了口氣。
“另外,這次我是以個人身份幫你的忙,只有你知道我到底去哪裡了。所以,如果我真的回不來,不要到處宣傳,簡單地開個追悼會就可以了。”
“仁杰……”李振榮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不會怪你,只是我自己也太想弄清那個真相了。”顧仁杰嘆了口氣。
“不管怎麼說,當勇士,不要當烈士。活着回來。”李振榮拍了拍他的肩,下車幫他拿行李。
“行了,你回去吧。機場不讓停車。”顧仁杰揮手。
“沒事,我看着你進候機樓。”李振榮雙手插進褲兜,看着他。
顧仁杰點點頭,拖着行李箱走進候機樓,轉過身,隔着玻璃對李振榮擺了擺手,作爲告別。
李振榮也擺手迴應。一瞬間,顧仁杰就融入機場的人流中,不見了蹤影。李振榮嘆了口氣,心中百感交集。
“先生,這邊不允許停車,請立刻駕車離開。”一名機場安保人員朝他走過來,客氣地請李振榮離開。
李振榮點點頭:“不好意思。”
“沒關係。”安保人員看着他上車,點火,打左轉向燈,離開候機樓大廳。
一路上,李振榮百感交集。
“師父去金三角了?”賀夢婷放下手中的筆。
“是的。今天早上的航班。”李振榮點頭回答。
“爲什麼不告訴我們?”陸瀟看着他,“我們也去送送他。”
“他不讓我說的。”李振榮一臉無奈。
“他一個人就去了金三角?你是怎麼放心的?”賀夢婷似乎有些不滿。
“你以爲我想?仁杰的身份很特殊,如果他以警察的身份幫助我們,那麼他今後的工作將會很難開展。”李振榮瞪了她一眼。
“但是不管怎麼樣,總會有辦法聯繫上那個臥底的,沒必要用這麼極端的方式呀。”陸瀟皺眉。
“他也想弄清楚六.一三案件的真相。”李振榮回答。
“這是我們的事情,跟他沒關係。”賀夢婷很不爽。
“他人已經走了,現在說什麼都來不及了。”李振榮盯着她。
“希望他能平安回來。”賀夢婷嘆了口氣。
“我們不是出來採購原料嗎?”林曉不解。
“我們集團壟斷了金三角百分之七十以上的毒品貿易,你覺得會缺這點原料嗎?實驗室裡的原料儲備量,至少還可以支撐半年時間。”凱瑟琳回答。
“那我們出來幹嘛?”
“人在黑暗的地方待久了,總得出來見見陽光。不然,自己是什麼樣的人,都不清楚了。”
林曉答不上話。
凱瑟琳轉過頭,看着她,莞爾一笑:“開個玩笑,不用這麼緊張。今天出來就是逛逛,順便帶你領略一下仰光的風景。畢竟,老爺說長虹一號的任務要抓緊,不是不讓我們出來。”
“你是覺得,在這裡會碰到認識的人,對吧?”林曉猜出了她的心事。
凱瑟琳只是愣了一下,卻並沒有反駁:“不知道,我這一段時間心神不寧,總感覺會有熟悉的人來這個地方。”
“誰?”
“不清楚,”凱瑟琳搖搖頭,“可能是他,是她,也可能是他們。當然,這只是我的感覺。”
“街上這麼多人,你能認出來嗎?”林曉有點不相信。
“我不敢肯定。但是,我希望最好不要認出來。”凱瑟琳的語氣很沉重。
林曉並沒有理解凱瑟琳話裡的意思。
凱瑟琳觀察了一下週圍的情況,然後低聲在林曉耳邊說道:“你應該清楚我今天拉你出來的目的。實驗室裡有監控,到處都是八面佛的人,也不清楚奧萊到底是什麼身份,有的話不能明說,點到爲止,以防隔牆有耳。現在在外面,那麼我可以告訴你一些事情。
“我知道你在暗中調查桑託集團的犯罪證據,但是還沒有機會傳給警方。我想說的是,我可以幫你,但你要明白我的立場。我持中立的態度,既不會刻意去幫八面佛,也不會去幫條子。我跟你之間,只是互相利用的關係,或者說,至少要讓他們看到,我跟你是互相利用的。
“至於我爲什麼不揭發你,沒必要。桑託爲人謹慎,睚眥必報,他本來就不是很信任我,把長虹一號交給我,只是爲了試探我的能力。像他這種老謀深算、心機很重的人,如果我舉報你,他會懷疑我的真實目的。到時候,你和我都活不了。”
林曉望着她:“你把現在自己所處的形勢看得很透徹嘛。”
“不要隨便猜測我的身份。你會失望的。”凱瑟琳微微一笑。
“所以你今天帶我出來,僅僅是爲了跟我說這些?”
“我從來不會做沒有意義的事情。我告訴你的每一句話,將來某一天可能都會救你的命。”
“所以你這麼做,到底是爲什麼呢?我又沒給你任何好處。”
“女人何苦爲難女人呢?”凱瑟琳苦笑一聲,“再說,你做的事情,也不完全是錯的。”
“所以,我們現在是一個陣線上的,對嗎?”林曉試探着問道。
“我說過了,我不會幫助任何一方。在這種地方待着,自己的命最重要。你說呢?”凱瑟琳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
航班在仰光國際機場着陸,滑行一段時間後,穩穩地停在了候機樓旁邊。顧仁杰低頭看了一眼手錶,現在是十二點四十一分,比預計降落時間晚了幾分鐘。他站起身,打開行李架,拿出自己的揹包。
十分鐘過後,他離開了飛機,進入候機樓,尋找自己的行李。出於習慣,他四處打量了一下週圍的環境,然後撥通了電話。
“曉輝,我落地了。”
電話那頭,李曉輝回答:“好的,傑哥,我這邊已經聯繫了工作人員,你的行李會經過特殊通道出來,你自己注意一下。”
“知道了。”顧仁杰掛斷了電話,盯着行李運輸帶。
等了一會兒,從特殊通道出來一個大號黑色行李箱,上面貼上了“託運”的標籤,顧仁杰伸手,把行李箱提下來,然後離開機場。
他給李振榮發了一條微信。
“已落地。”
才過了幾秒鐘,李振榮就回復了一條消息。
“收到,注意安全。”
顧仁杰嘴角揚起一抹微笑,擡頭四處觀察着。他看了一眼李振榮給的地址,然後把紙條揉成一團,扔進了垃圾桶。一種無助感涌上他的心頭。在異國他鄉,無親無故,沒有認識的人,有的,僅僅是未知的危險。
顧仁杰曾經自學過緬甸語,並且考取了緬甸語證書,所以在緬甸,交流和生活對他來說不是問題。他仔細地查看了公交站牌,然後登上了一輛公交車,去往郊區的安全屋。
一路上,他並沒有心情欣賞沿路的風景。他在心裡列出了一個計劃表,他並不知道桑託集團具體在什麼位置,但是他可以通過一些特殊途徑去了解。但是緬甸警方也不是完全可信,畢竟緬甸這種地方,自從坤沙上臺後,就存在用大量錢財收買警察的情況。
公交車到達站點後,顧仁杰下車一看,愣在原地。郊區和市區的差別真的很大,這個地方基本沒什麼人,四周只有幾棟還算比較高的房屋,但是都已經比較陳舊了。他記得紙上的地址,順着一條小巷拐了進去。最終,在小路盡頭,他看到了這棟獨立的三層小別墅。
顧仁杰自嘲地笑笑:“這輩子還能住上別墅,挺好。”
他從口袋裡掏出鑰匙,剛要開門,卻聽到屋子裡傳來一陣走路的聲音。他趴在門上聽了一會兒,確定沒有聽錯,然後從腰間拔出手槍,右手握住,左手拿鑰匙開門。
鑰匙轉動鎖孔的時候,他心裡一沉。
門沒有鎖!
顧仁杰皺起眉頭。打開外面的防盜門,裡面還有一扇厚重的鐵門。他之前在國安局工作的時候見過這種門,防彈的。
他又打開了裡面那扇門,站在門口,雙手端着手槍,指向屋內。由於拉着窗簾,屋內光線較暗。他瞟了一眼二樓,剛剛的動靜又消失了。他提高了警惕,回頭把行李箱拉進來,然後把門關起來。
猛然間,顧仁杰背後一涼。他立刻轉身,後仰,雙手伸直,正準備開槍,手裡的槍卻被人一腳踢飛。他把行李箱推到一邊,也不去管手槍,上前一步,一記劈肘落下,面前的人向右閃身格擋,然後扶住顧仁杰的肩膀,腳下一鉤,把顧仁杰反身摔在地上。顧仁杰雙手撐地,迅速彈起,那個人又是一個橫踢,顧仁杰抱住那人的腿,將其掄在地上,然後一個後滾翻拉開距離,撿起手槍對準那個人連開幾槍。那個人卻早已翻窗跑了出去。顧仁杰追到窗邊的時候,那個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顧仁杰不敢掉以輕心,換了個彈匣,又仔細地檢查了二樓和三樓,確定沒人之後,才鬆了口氣,下樓安頓自己的行李。
“喂?”
“老李,你這個安全屋是不是被發現了?”
李振榮聲音沉了下來:“什麼意思?”
“我剛剛進來的時候,居然有人比我先一步到了。我們在客廳打起來了。”顧仁杰把手槍放在茶几上。
“你受傷沒有?”李振榮很着急。
“我沒事,只是爲什麼會有人出現在這裡?”顧仁杰皺眉。
“看清楚那個人長什麼樣了嗎?”
“好像是一個……女的?”
“女人?”李振榮很驚詫。
凱瑟琳揉着手腕,走進實驗室。
“你去哪裡了?”奧萊擡頭問她。
凱瑟琳邊穿防護服邊回答:“成天待在實驗室裡,太悶了,出去透透氣。”
“你最好別騙我。”奧萊斜着眼看她。
“不信你去問林曉,她跟我一起出去的。”凱瑟琳撅着嘴回答。
“林曉在兩個小時之前就回來了。”奧萊直接拆穿了她的謊言。
凱瑟琳剛要回答,奧萊就拔出手槍,對準了她的腦袋。
“別怪我沒事先告訴你,你現在說,還有機會。”
凱瑟琳臉上的表情,波瀾不驚。
“我只是一個廚子,我出去能幹什麼?”
奧萊沒有說話,只是把保險扳到底,食指扣上了扳機。
凱瑟琳看着他:“如果你把我殺了,你怎麼去跟老爺交代?”
“那是我的事情,跟你沒關係。把你幹掉,長虹一號的進度不會有任何影響。”奧萊回答。
凱瑟琳心裡一沉:“你知道長虹一號的研製配方了?”
“這話應該我問你纔對。一直以來,你都沒有明確地告訴我們長虹一號的研製進度,這讓我懷疑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在用心工作。但是我接手長虹一號以後,發現你還是弄了一點東西出來,所以我對你的懷疑又打消了一些。但是,以你的水平,長虹一號不可能拖這麼久還沒研製出來。實驗室的原料儲備還夠支撐很長一段時間。
“你到底是什麼身份?”
凱瑟琳無奈地笑笑:“廚子。”
奧萊咬牙,雙眼一閉,正要扣扳機的時候,林曉衝了進來:“住手!”
奧萊嚇了一跳,手一抖,扣動了扳機。子彈擦着凱瑟琳的耳朵飛出去,打碎了一個試劑瓶。
凱瑟琳嚇得半天沒緩過勁來,使勁嚥了一口唾沫,慌亂地看着奧萊和林曉,心裡“咯噔咯噔”地亂跳。
林曉疾步上前扶住她:“凱瑟琳,你沒事吧?”
凱瑟琳僵硬地搖搖頭:“我沒事。”
然後她強撐着站起身,轉身離開了實驗室。林曉扶起她,卻被她拒絕了。
“沒事,我自己能走。你不用擔心,留在這裡幫他。”凱瑟琳擺擺手,緩緩離開實驗室,走進自己的房間,關上門。
凱瑟琳坐在椅子上,長舒一口氣,苦笑一聲。剛剛演得還挺像,成功騙過了兩個人。
但是很快,凱瑟琳的表情就嚴肅起來。她回想着剛剛在屋子裡的打鬥場面。那個人,很像他,但是由內而外散發出的那股氣息,又讓凱瑟琳覺得有些陌生。她皺緊眉頭。局勢越來越緊張,她要在奧萊和林曉中間、在八面佛集團內部斡旋。一旦有一步走錯,那將會萬劫不復。她精心編織出來的漁網,已經有一條魚兒上鉤了。但是她不着急。
這是凱瑟琳設計的一場局,在這裡面,奧萊、林曉,甚至是桑託,都有可能是她的棋子。破局的唯一辦法,就是讓她自己說出來。但這也是一場死局,一旦她死了,她精心構建的棋局將會不攻自破。
但是,到那個時候,所有人都會跟着她一起陪葬。
這也是她深入狼穴的最終目的。製毒,不過是一個藉口。她明白,長虹一號問世的時候,她就再也不可能活着走出桑託的老巢了。
但是她一直沒搞懂,出現在安全屋裡的那個人到底是誰。是個男人,這是她唯一可以確定的。可惜光線太暗,沒看到正臉。
這麼想着,她閉上了眼,躺在牀上,沉沉睡去。
顧仁杰爬上第三層的閣樓,站在原地愣住了。牆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武器裝備,數量之多、種類之全,顧仁杰聞所未聞、前所未見。
“好傢伙,這是把全球軍隊的制式武器裝備都搞來了啊。”顧仁杰暗自驚歎。他蹲下身,掀開黑布,驚呆了。
居然是一把FIM-92“毒刺”。這簡直就是一個武器庫,除了飛機坦克大炮,剩下的都齊活兒了。
顧仁杰環顧四周,從牆上取下一把R93狙擊步槍,拉開槍栓,檢查槍械。槍沒有任何問題,彈匣也是滿的,幾乎就沒怎麼用過。剛剛在二樓房間裡的電臺和通訊設備,都是當今最先進的設施,應該是跟這批槍械同時購進的。
顧仁杰不禁暗自感嘆。安全屋裡有這麼多精良的武器裝備,卻還有無數的臥底在金三角犧牲。
從樓上下來,顧仁杰坐在沙發上,開始思考下一步的行動計劃。
這個時候,手機響了。顧仁杰拿起一看,是李振榮。
“喂?”
“仁杰,你現在還在安全屋裡嗎?”
“對。那些武器裝備我都看過了,沒有任何問題。”
“武器裝備?什麼武器裝備?”
“安全屋不是有三層嗎?”
“對啊。”李振榮覺得很奇怪,但還是回答了。
“第三層是不是一間閣樓?”
“沒錯。”
“牆上掛滿了各國軍隊的武器裝備,而且是制式的。”顧仁杰感嘆道。
“怎麼可能?”李振榮驚歎。
“你不知道嗎?”顧仁杰警惕之意大起。
“三樓從來都是雜物間啊。”李振榮的聲音很沉重。
“可是現在一屋子的槍,你這麼說我反而有點慌了。”
“這個問題先撇開不談,你說剛剛跟你交手的那個人,是個女的?”
“對。”
“你確定嗎?”
“我很確定,”顧仁杰一口咬定,“怎麼?查到她是誰了?”
“查不到,”李振榮嘆了口氣,“不過,我在猜測,有沒有可能……”
“當太多巧合同時發生的時候,那就不再是巧合了。”顧仁杰打斷他的話。
“真不希望是這樣。”
“現在都還只是開始,還不能妄加推測,不要讓主觀情緒影響了我們的判斷。”顧仁杰提醒道。
“那你下一步打算怎麼辦?”
“摸清桑託集團的製毒工廠,然後試試看能不能炸他一下。”顧仁杰回答。
“你要小心。”李振榮叮囑道。
“放心吧。”顧仁杰掛斷了電話。
李振榮深吸一口氣,似乎還有點沒反應過來。過了幾秒鐘,他站起身,走了出去。
“夢婷,陸瀟,你們兩個過來一下。”
“大隊長,您找我們哪?”賀夢婷走進了李振榮的辦公室。
“你們的師父現在已經到達安全屋了。但是,我必須要跟你們說實話。”
陸瀟點點頭:“您說。”
“安全屋可能暴露了。”李振榮低下頭。
“什麼?”賀夢婷皺起眉頭。
“仁杰在到達安全屋的時候,有人快他一步,已經先行到達了。”李振榮回答。
“師父有沒有事?”陸瀟急切地問道。
“那人跑了。但是仁杰跟我說,沒看清那個人長什麼樣,只知道是個女的。”李振榮看着陸瀟。
“女的?”賀夢婷和陸瀟異口同聲。
“對。目前可以確定的,只有這一點。”李振榮點頭。
“八面佛的人?”陸瀟猜測道。
“不太可能。”賀夢婷搖搖頭。
“怎麼說?”李振榮看着她。
“八面佛爲人謹慎,不太可能任用女助手。他不是那種聲色犬馬、花天酒地的人。更何況,您剛剛說,那個人在跟我師父打鬥的過程中跑了。如果她真是八面佛的人,那就應該會潛伏在安全屋內,等待合適的時機幹掉師父,而不是冒着被發現的風險跟師父正面搏鬥。雖然他們可能並不認識彼此,但這個人不是八面佛的人。”賀夢婷肯定地回答。
“這麼確定?爲什麼桑託就不能有女助手?”陸瀟斜着眼看賀夢婷。
“別槓,我還真覺得夢婷說得有道理。”李振榮幫襯道。
陸瀟不理解,疑惑地看着他。
“桑託是金三角目前最有實力的毒梟,他的行事作風跟坤沙非常像,他的集團內,製毒、販毒、運毒,幾乎涵蓋了毒品交易的所有領域,但是集團內每一名成員都不吸毒,以此來保持戰鬥力。桑託爲人謹慎,如果是外來人員,不經過嚴格審查,是不可能進入集團工作的。如果真的有女臥底潛伏在八面佛集團內部,怎麼可能不引起他的警覺?”李振榮反問陸瀟。
“我不太懂您說的是什麼意思。”陸瀟搖搖頭。
李振榮看着他跟賀夢婷,半晌後,嘆了口氣,從抽屜裡拿出一份文件,遞給了賀夢婷。
“這份檔案,本來是我想等到仁杰那邊有進展後再告訴你們的,但是你們作爲毒蜂小隊的指揮官,我認爲你們有權知道。”
賀夢婷拆開了檔案袋。
“凱瑟琳?外國人?”陸瀟覺得很奇怪。
“目前我們可以肯定,凱瑟琳只是她的化名。根據ICPO提供的情報,她此前長期在金三角活動,是金三角公認的實力最強的廚子。在進入桑託集團工作之前,她一直在爲鷹眼集團研製毒品。”
“她在桑託集團裡工作?”賀夢婷猛地擡頭。
“對”,李振榮點頭表示肯定,“我們不清楚她真實的名字,這是我們目前掌握的關於她全部的資料。”
“沒有照片?”陸瀟擡頭望着李振榮。
“很遺憾,因爲情報有限,所以ICPO沒有她的照片。你們目前所知道的所有情況,都在這份檔案裡面了。我知道的所有東西,也都全部告訴你們了。”李振榮攤了攤手,表示無能爲力。
“廚子?那麼我們之前所作的猜測有可能是成立的。”賀夢婷皺眉道。
“不一定。廚子爲了錢而工作,如果她不是真心投靠桑託集團,只是爲了掙錢呢?”陸瀟反駁。
“陸瀟說的這種情況也不是不存在,”李振榮點頭表示同意,“而且可能性很大。”
“但是,這個廚子進入桑託集團,不可否認,她應該是在幫八面佛研製新式毒品,否則不可能花高價請一個廢物進入集團工作。”賀夢婷依然堅持自己的看法。
“所以目前我們可以肯定,桑託集團內,現在至少有一個女廚子在幫他研製毒品。”陸瀟總結道。
“希望仁杰能儘快查清楚這個女人的身份。”李振榮嘆了口氣。
“這份檔案,您發給師父了嗎?”賀夢婷擡頭問李振榮。
“已經發給他了,他說會盡快落實。”李振榮點頭回答。
“我在想,這會不會就是安全屋裡跟師父交手的那個人?”陸瀟皺眉。
“一個廚子……會格鬥嗎?”賀夢婷半信半疑。
“不好說喲,可能她不止這一個身份呢?畢竟她有安全屋的鑰匙,就憑這一點,我們不能掉以輕心。”陸瀟依然堅持着自己的想法。
“對,這一點我贊同陸瀟的說法。既然她有安全屋的鑰匙,那就說明這個女人不可能是中立,要麼她死心塌地地爲桑託賣命,要麼,她就是我們要尋找的臥底之一。”李振榮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
“也不知道林曉怎麼樣了……”賀夢婷突然開口道。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她已經犯罪了,就算我們現在一時半會兒抓不到她,法律最終也會給她應有的懲罰。更何況,她現在進入了桑託集團工作,這也算通敵叛國了。”陸瀟對待林曉的態度,始終是冷冰冰的。
李振榮“噗嗤”一聲,笑出聲音。
“陸瀟,不是我說你,你不能戴着有色眼鏡看人。說不定她現在迷途知返,暗地裡爲中國警方傳遞情報呢?”
“有嗎?她要是真的有這個心,該給的情報,她早就給了。我倒更希望林曉被桑託一槍給崩了,省的讓我們費心。”陸瀟沒好氣地回答。
賀夢婷思索了一會兒,然後緩緩開口。
“你們說,安全屋裡的這個人,有沒有可能就是林曉?”
“不可能。”陸瀟和李振榮異口同聲地回答。
“這……”賀夢婷哭笑不得。
“因爲林曉不可能知道安全屋的具體位置。林曉上任後,凡是涉及境外販毒組織的案件,都是由大隊長和我們毒蜂負責的,林曉主要負責的是國內的涉毒案件,所以中國警方設立在境外的安全屋,她不太可能知道。”陸瀟回答。
“而且,林曉不會閒着沒事兒去安全屋的,那樣的話不是自尋死路嗎?她剛到八面佛集團不久,就這樣跑去安全屋,八面佛不得弄死她?”李振榮補充道。
“說的是有這麼些道理……但是也從來沒聽說還有女緝毒警潛伏在金三角當臥底啊……”賀夢婷有些懵了。
“有啊,紫荊不就是麼?”陸瀟偏過頭看着她。
“那個……陸瀟,我不是故意的……”
“沒事兒,我在就已經習慣了。現在不是討論這些的時候,我們得抓緊時間,接受師父傳回來的情報。”陸瀟回答。
顧仁杰走在大街上,卻始終保持着警惕。他專門挑人流量多的地方,像超市這種人羣較爲密集的地方,雖然這麼做有點像大海撈針,但是爲了摸清桑託集團到底有什麼幺蛾子,他還是認爲,冒這個險是值得的。接下來,他打算去仰光東邊的農村一探究竟。因爲那邊是種植罌粟的天然聖地。
他走進一家超市,用眼角餘光觀察四周,確定沒什麼問題後,才走了進去。超市規模不大,乾淨整潔,顧客人數不少卻並不顯得擁擠,已經挑選完商品的顧客有序地排隊,雖然有些嘈雜,但是整體感覺很讓人舒心。
顧仁杰在挑選貨物的時候,看見收銀臺旁邊的兩名收銀員竊竊私語,似乎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這本來不是什麼奇怪的問題,但是那兩名店員討論的時候還不停地往顧仁杰這邊瞟一眼,好像在對他指指點點。顧仁杰皺眉,並沒有理會他們,心裡卻暗自敲響警鐘,右手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間的手槍。
顧仁杰裝作不經意的樣子,繼續挑選自己想要的東西。他在安慰自己,或許因爲他是從中國來的,所以那兩個人才會對他指指點點地議論。但是這個理由很牽強,店裡那麼多人,街上也有不少中國人,爲什麼單獨對他做這樣的動作?
顧仁杰發覺事情原來越不對勁。他擡頭,看見牆角上掛着一個監控攝像頭,再打量一下那兩個收銀員,面色暗沉,精神萎靡,是長期吸食毒品的症狀。但是顧仁杰沒有輕易下結論,說不定人家天生就長這樣兒呢!
選好東西后,顧仁杰走向收銀臺。隨着隊伍越來越短,顧仁杰離收銀臺的距離也越來越近。顧仁杰趁別人不注意的時候,把手槍掏出來,藏在外套左胸口的內口袋裡。然後他笑了一下,從錢包裡掏出一萬緬元,交給了收銀員。
收銀員看了他一眼,接過錢,仔細地檢查了一番,確認沒有問題後,打開收款機準備找錢。顧仁杰假裝把頭轉向門外,實則集中注意觀察這兩人下一步的舉動。
果不其然,一名收銀員再一次擡頭,瞥了他一眼,確認他的目光沒有在自己身上的時候,猛地一彎腰,從櫃檯下掏出了一把手槍,起身的時候,顧仁杰卻沒了蹤影。原來,顧仁杰早就注意到他的小動作,在他彎腰拿槍的時候就已經躲到貨櫃後面去了。顧仁杰從衣服口袋裡掏出手槍,雙手握住,尋找機會進行反擊。超市人流量不小,而且規模不大,貿然衝出去,很容易被左輪子彈打傷。
所幸超市裡的顧客都已經跑了,畢竟也沒有人想留在這裡做陪葬。顧仁杰最怕的就是在他國領土殺害當地人民,雖然是不小心的,但這也沒辦法跟當地警方交代。
但是這一次,交火是免不了的了。這兩個人一定是毒販的眼線,早就盯上顧仁杰了。如果不把他們兩個幹掉,等到他們回去通風報信,顧仁杰會進入更加不利的境地。
這麼想着,顧仁杰殺心漸起,從貨櫃左邊小心翼翼地探頭出去查看,那個收銀員依然站在櫃檯後,手裡端着左輪,瞄準貨櫃後面。顧仁杰心裡很清楚,不能繼續跟他這麼耗下去,超市裡的顧客十有八九已經報了警,警察一會兒就到。到時候,警察抓的是他,而不是這兩個店員,任憑顧仁杰緬甸語說得再好,也無濟於事。因爲當地警察跟販毒組織有勾結,上下其手,官官相護,這是全世界人都知道的事情。
他右手伸出貨櫃外,朝收銀臺的方向胡亂開了幾槍,沒想到打中了另外一個端着手槍的收銀員。那個人慘叫着,一邊用緬甸語大喊“我受傷了”,一邊痛苦地哀嚎。他的同伴也慌了,端起手槍,朝貨櫃亂打一氣。
“嘭嘭”兩聲,貨櫃上的貨品散落下來,掉在顧仁杰頭上。他聽到收銀員打開槍膛的聲音,從櫃檯上拿起子彈……
顧仁杰向左橫跨一步,轉身,立刻端起手槍,朝着另外一名店員連開三槍。手槍射出的子彈在發出沉悶的聲音。店員應聲倒地。顧仁杰從貨櫃後面緩緩走出,雙手依然端着手槍,走到櫃檯後面,檢查兩人的情況。拿左輪的那個已經死了,另外一個還在苟延殘喘。顧仁杰擡手就是兩槍,把那個店員幹掉了,拿起自己的東西和那一萬緬元,往超市外面走去。
走到超市門口的時候,他似乎想起了些什麼,擡頭看了一眼監控,右手舉起手槍,打碎監控,然後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彈匣,換掉空彈匣,再把空彈匣裝回口袋,才安心地離開超市。
當顧仁杰拐進一條小巷子的時候,聽到超市的方向傳來刺耳的警笛聲。根據車輛的聲音和人羣的喧鬧程度來看,應該是來了不少警察。顧仁杰冷笑一聲,把空彈匣扔進旁邊的院子裡,然後繞路回到了安全屋。
鎖好門後,顧仁杰跌進沙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擡頭看着天花板,脫下外套,把手槍放在桌子上。然後他拿起手機,給李振榮打了個電話。
“我發現了一處藏毒據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