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看着褚浩宇以一敵三,在車外周旋,臉上關切的表情漸漸冷下來。慵懶不羈,hold住全場的褚浩宇,此刻臉上寫着緊張和驚恐,除非是故意,否則這是絕不可能的。
褚浩宇見林夕縮回身子,坐到座位上玩手機,就知道自己的伎倆被識破了,果斷把三個劫匪打暈在地上。
滿車的人立刻雀躍起來,蜂擁下車,褚浩宇以爲他們是下來歡迎自己這個大英雄的,結果那些人只是擦身而過的時候跟他說了聲謝謝,便直奔躺在地上的胖子。
“喂,你們一個個拿自己的,別搶別人的,尤其是我的。”林夕沒急着下車,拉開窗戶喊了一聲。第一,她覺得自己擠不過那些人;第二,她覺得這事兒這些人應該不至於那麼貪心;第三,她在等褚浩宇。
“你怎麼樣?要不要緊?”褚浩宇蹲在地上,摩挲着林夕發紅的臉頰,關切的問。
他在車外看得清清楚楚,那些人想搶林夕的戒指,林夕不給才引發爭執。他以爲她會毫不猶豫的忘記,可她一直在心裡留着一個位置。
林夕偏了偏頭,避開他的手,“你怎麼找到這裡的?”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我日日在佛前懺悔,夜夜叨唸你的名字,終於感動滿天神佛,然後菩薩給我託夢,指引我來找到你。”
他的臉上寫着無比誠懇的‘賤意’,林夕配合的微笑,再微笑,“褚浩宇,你能再無恥一點嗎?”
“見笑,見笑,如果你願意,我也不介意。”
褚浩宇果然笑得更加無恥,見林夕臉色暗淡,又有拿了錢陸續上車的人投來疑惑的目光,他才擺正態度,“是阮伯父給我的票,是他託人查到的,不關我的事。”
林夕強勢,必然是不喜歡人別人查她的,褚浩宇心裡揣測,急忙撇清關係,把黑鍋推給阮斌,雖然他也曾經想查,只是沒來得及而已。
“他查我?”林夕微微皺眉,對於這個父親,她始終是說不出的感覺。
“嗯,他已經完全退居二線,他原本的計劃是自己出來找你,後來知道我要來找你,就把票給我了。”褚浩宇知道林夕還是惦記那個不合格的父親的,畢竟阮斌當年對何詠思是真心的。
有人用繩子把地上的三個劫匪綁起來拖上車,又把分剩下的錢給林夕送過來。車上又開始變得鬧哄哄的,林夕嘆了口氣,把剩下的錢收在一起,也沒數就直接揣進兜裡。
她倒是寧願找到自己的是阮斌,因爲她不知道應該用怎樣的態度去面對褚浩宇,尤其是在某人好像如神天降,拯救衆人於水火的時刻。
接下來的事情就比較順利,到了陌生的小鎮,司機先拉着衆人去派出所報案,然後警察選了幾個人做筆錄,林夕和褚浩宇都是主要人物,自然是必選範圍。
從派出所出來,天都快黑了。民警好心把他們送到鎮上唯一的旅店,但悲催的是隻剩下一個房間,而且是大牀房。
“老闆,還有沒有柴房、廁所什麼的,或者比較多人一起的牀位房間,這個人不講究的,有個地方給他就成。”林夕和褚浩宇保持距離,眼神很生疏。
褚浩宇尷尬的衝那個眼神充滿曖-昧的老闆笑笑,“不好意思,我們商量一下。”轉頭拉着林夕退開幾步,壓低聲音,“阮林夕,大不了我睡沙發,你要不要這麼嫌棄?”
“你確定這種條件的地方有沙發嗎?”林夕的目光在周圍簡單的擺設上掃了一圈,“你以爲是你家的酒店房間嗎?”
“有,有沙發,放心,放心!”老闆眼神曖昧的笑着,湊過來補充。
拿着鑰匙到房間,果然沙發是有的,不過是兩個很小的單人沙發。看褚浩宇吃癟的表情,林夕樂了,“嗯,你自己說的睡沙發,晚安!”
坑爹,太坑爹!這絕對是赤果果的欺騙消費者,褚浩宇真想把那個老闆拎起來胖揍一頓。
把兩個沙發相對而放,一個擱腳,一個放頭,褚浩宇勉強躺下去,身子卻在半空懸着,稍微一動就會從上面掉下來。
不知道是因爲忙碌一整天,還是因爲空氣中有他的氣息,林夕捂着嘴偷笑一會兒就不自覺的進入夢鄉。
褚浩宇知道林夕沒那麼容易原諒自己,所以也沒什麼歪念頭,加上一連幾天都沒休息好,自然也睡得很快,可質量就不那麼好,一個小時掉到地上三次。這裡不是瀚宇,地上沒有溫暖的地毯,他不是被摔醒,就是被冷醒。
看看林夕,她睡得極安穩,幾乎上牀就沒挪過位置,如今那空着的半張牀在褚浩宇眼裡就是山珍海味,不躺下去絕對是暴殄天物。
林夕睡覺不愛動,不代表褚浩宇睡覺不愛動,加上找到林夕他情緒比較高,夢裡都是和林夕以前在一起、未來在一起的歡樂畫面。他一開始躺上去的時候還能剋制自己和林夕保持距離,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就不自覺的翻身,將林夕摟在懷裡。
“啊!”當晨曦照進房間的時候,看着身邊隨着視線放大的臉,林夕尖叫一聲,一巴掌扇過去。
“啊,啊,什麼事?什麼事?”褚浩宇被打得摸不着頭腦,坐起來的第一反應是望着林夕,捂着臉一通亂問。
看彼此衣衫完整,就知道昨晚什麼事情都沒有,再看褚浩宇頭髮蓬亂,衣服也皺皺巴巴,尤其是大夢初醒的茫然眼神,林夕忍不住笑起來。
“笑,笑,笑,有那麼好笑嗎?”在林夕的笑聲中清醒過來,褚浩宇瞪着她一臉忿恨,美夢被人打斷的感覺真的不爽,即使那個人是夢中的女主角。
林夕無視他的憤怒,還是笑個不停,一言不發,拿了牀頭櫃上的手機舉到褚浩宇面前。
漆黑的屏幕上倒映着一副邋遢的尊容,褚浩宇第一眼竟然沒認出來,仔細想想才明白這副矮窮挫的樣子就是現在的自己,難怪林夕笑得那麼開心。
“笑、笑、笑,都是因爲來找你!”
“後悔了?後悔就滾回去咯,我又沒讓你來。”林夕不屑的白他一眼,收起笑容從牀上起身,準備梳洗。紈絝子弟就是紈絝子弟,無論怎樣都無法改變這個事實。
“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其實林夕沒生他私自上牀的氣,褚浩宇是該偷笑的,那句話只是一時沒反應過來。此刻立刻追着林夕起身討好,“我,我只是想跟你說,我在改,我真的有改啊!我……”
林夕用毛巾擦着臉上的水珠看他,“你這意思,是不是我不識好歹,起碼應該表揚表揚你,慰勞慰勞你?”
看褚浩宇一副實至名歸不要臉的樣子,林夕惡狠狠的補了一句,“要不要我給你頒個獎狀,不忠不孝不仁不義,最佳富二代、敗家子?”
趕在他反駁之前,林夕推開他回到房間,心裡盤算着怎麼才能甩掉這個拖油瓶。
“夕夕,跟我回去吧!大家都很惦記你。”褚浩宇看着她收拾東西,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他們只是幾天不見,卻好像分開幾個世紀,分明有好多話,卻不知道怎麼開口。
“那你回去告訴他們,我很好。”終於收拾好所有東西,林夕面無表情的將戒指遞給褚浩宇,“這是你的,還給你。”
褚浩宇驚愕的看着她,她受了那麼多委屈才保住的東西,這是什麼意思?“你這是幹什麼?莫非你就是爲了當面還給我?”
“你明白就好,我這個人不喜歡欠別人東西。”即使心中有萬般不捨,但林夕知道長痛不如短痛,她不知道怎樣去面對那些複雜的人和事,尤其是褚翰倫。
她只想逃,逃得越遠越好。
她的表情寫着清高和冷漠,讓褚浩宇想到四個字:生人勿進。他真的很想扭頭就走,可他沒有忘記到這裡來的目的。
“夕夕,別鬧了,跟我回去再說,好不好?”他儘量讓自己冷靜一些,雙手緊握着她的肩膀,眼神充滿溫和的期待,“看在大家都很想你的份上,拜託你!”
此刻,這份溫柔是完全屬於自己的,此刻眼前的這個男人也是完全屬於自己的。林夕從不否認心裡對褚浩宇的喜歡,她周旋聲色犬馬,可骨子裡卻是傳統的,她嚮往的只是一份從一而終的感情。
“如果你願意,可以一直跟着我,但要我跟你回去,那不可能。”林夕撥開褚浩宇的手,將戒指塞進他的衣兜,背上揹包就走。雖然她不知道自己能去哪裡,但她想到的就是一路走下去,哪怕做個居無定所的揹包客,至少可以不用回濱海。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褚浩宇很快明白過來,知道這種事情急不來,他剛找到林夕,想辦法留在她身邊纔是最要緊的。果斷接過她的行囊,走在她前面,“以後這些粗重活交給我來就好。”
看着他雄赳赳的走在前面,林夕脣邊不自覺的浮起一抹淺笑,“你知道我要去哪兒嗎?”
“知道,去想去的地方嘛。”這一句是廢話,嘴上逞強,褚浩宇說完還是慢下腳步,漸漸落到林夕後面。
“我沒有喜歡被人跟蹤的癖好,所以你不要總走在我身後。”一路褚浩宇都無怨無悔的跟着,無論是走路還是坐車,吃飯還是去廁所。林夕漸漸懷疑起自己,懷疑自己是不是太殘忍,柔軟的心開始動搖。
能走在她身邊,與她並肩同行,這又是一個不小的進步,褚浩宇把握機會討好,“你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林夕擡頭看他一眼,在路旁的石階上坐下,“也行,走那麼久都累了,你去買吧!”
“好。”褚浩宇自己也渴了,揹着一大包,跟着林夕在小鎮上轉來轉去。他本來對這些鄉土人情的沒興趣,越發覺得頭暈眼花。
怕林夕拿着東西再次潛逃,他拒絕把包放下的提議,林夕看着他的背影,捂着嘴笑起來。她不得不承認,每個女人都喜歡這種被人緊張的感覺,哪怕她一向很獨立。
可即便是這樣,褚浩宇如此小心防範,回來的時候,林夕還是不見了。
“夕夕,夕夕,夕夕……”
他歇斯底里的喊着,在周圍焦急的轉了幾圈都找不到人,眼中灼熱的焦急漸漸變得失望,手中的飲料自然落地。
他擡頭望着天空,這種地方沒有大城市的污染,天很藍,雲很白,只有太陽耀眼的金光讓他覺得眼睛澀澀發疼。他好不容易纔找到林夕,怎麼會一轉身就把她弄丟了呢?
如果就這樣放棄,他就不是褚浩宇。他怎麼想都覺得林夕不像是會不辭而別的人,起碼她的理智應該不允許她那麼做,因爲她所有的身家性命此刻都在褚浩宇這裡。
褚浩宇重新翻出小心放在錢包裡的林夕的工裝照,開始故技重施沿路詢問,其實他想去報警,但一則失蹤時間太短,二則他怕林夕只是跟自己躲貓貓,興師動衆她未必高興。
一連問好幾個人,得到的答案都是搖頭,而且他們的臉上,無一例外的露出有些驚慌的表情。衆人閃爍的眼神讓褚浩宇心驚,他隱隱感覺到不安,他們一定都看見林夕,只是林夕可能遭遇什麼恐怖的事情,而這些人也在受到威脅。
褚浩宇知道這個辦法有點無良,但爲找到林夕,他顧不得了。將一個七八歲的小孩堵在牆角,掏出原本買給林夕的巧克力,褚浩宇溫和的笑着,循循善誘,“小朋友,哥哥請你吃巧克力,又香又甜還有果仁哦!”
那小男孩盯着褚浩宇手中包裝精緻的巧克力,咂了咂嘴,那是鎮上櫥窗裡最好的,“真的嗎?”
“真的,當然是真的,只要你告訴我這個漂亮姐姐去了哪裡,我就把這一盒巧克力都送給你。”褚浩宇很有誠意,大方的把盒子遞過去,同時附上林夕的照片。
“可是,媽媽說不能說。”小男孩盯着林夕的照片,眼神退縮,絞着手指說明他非常猶豫。
“你悄悄告訴哥哥,哥哥不會告訴任何人的,漂亮姐姐是哥哥的女朋友,她對哥哥很重要。”褚浩宇搜腸刮肚的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就像你媽媽對你那麼重要,哥哥很擔心她,拜託你好不好?”
小男孩沉默的低下頭。
褚浩宇沒有放棄,把巧克力塞到他的手裡,“如果有一天,你的媽媽不見了,你是不是也會很着急?哥哥向你保證,絕對不會告訴任何人,好不好?”
不知是因爲那盒巧克力,還是因爲褚浩宇可憐兮兮的眼神,小男孩終於鬆口,“我看見有三個兇巴巴的男人把她帶走,那幾個男人還威脅大家不準說。”
“那你有沒有看到他們往哪個方向走?”褚浩宇心裡狠狠扇了自己幾個耳光,如果他不是想着去買這盒巧克力哄林夕開心,如果自己及時回來就不會讓她陷入危險。
小男孩越過褚浩宇的位置,站在前面給他指路,“他們拉着她,到前面的路口,上了一輛黑色的車,然後就往那邊去了。”
“謝謝,謝謝你!”褚浩宇拍拍小男孩的肩膀,轉身朝着林夕最後消失的方向追過去。
汽車早已經絕塵而去,土路上留下的這是依稀可見的輪胎痕跡,他想不到別人,第一個懷疑對象自然是何家人。
“nike,我是浩宇,mey最近有沒有好點?”褚浩宇在鎮上找了個車,順着輪胎的痕跡開始追,幸好這個小鎮夠小,公路還是老式的土路,不然真的無跡可尋。
“好很多,你呢?一切還順利嗎?”nike翻動鍋裡的心形煎蛋,想着自己現在做的這些事情,簡直覺得不可思議。
相對他情緒中的小開心,褚浩宇的聲音低落很多,“昨天找到人,今天又失蹤了。”
“why?”nike手中的鏟子頓了頓,忽而笑起來,“是不是你沒hold住,你要向我學習,再接再厲才行啊!”
隔着電話,褚浩宇也能想象出他臉上調侃的表情,不覺苦笑,“她被人抓走了,我需要你們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