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雨站在一旁露出一抹陰謀得逞的笑意。其實這麼多年她一直知道,林夕不是真的說不過她,只是一直讓着她,寵着她。在旁人眼裡她比林夕厲害,只有她知道,自己從來沒有林夕厲害,沒有她的聰慧和強勢,只是一直用僞裝保護自己,所以一頭扎進薛靜騰的懷裡,她就再也走不出來。
她學不來林夕那種由內到外的堅韌,內心強大到可以裝下家庭、責任、事業、愛情和仇恨。她只想有人愛着自己,寵着自己,爲自己遮風避雨。
“夕姐,我送你過去吧?”薛靜騰看着林夕一手抱着用匣子裝着的牌位,一手拎着別的東西,覺得太不方便,雖然他並不願意去阮家。
“不用,你和小雨回學校,別耽誤晚上的課。”林夕搖搖頭,只要薛靜騰把小雨照顧得好好的,她就滿足了。
“你這實在不方便,要不,你讓浩宇哥來接你?”林夕和褚浩宇要訂婚的事情鬧得滿城風雨,加上之前褚浩宇買通小雨照顧林夕的事和林夕肚子裡的寶寶,他們都以爲林夕和褚浩宇是衝破樊籠終於走在一起。
不想讓他們擔心,林夕也懶得解釋。一則:這種事情,只會是越描越黑;二則:她不想讓李小雨擔心。遲疑了一會兒,她終究還是拗不過,給褚浩宇打了個電話。
李小雨怕林夕一個人等着無聊,死活陪着等到褚浩宇的車出現。她原本想見着褚浩宇叮囑他兩句,不許再欺負林夕之類的,卻被薛靜騰急急的拉走,說是怕耽誤晚上的課。
褚浩宇只看見他們的車尾燈,自然的接過林夕所有的東西,“真沒想到,李小雨這樣毀三觀的妖孽也有人收,那個男孩是什麼人,膽子這麼大?”
“她同學,挺好的男孩,彈得一手好鋼琴,家境也不錯。”林夕沒有拒絕他的幫忙,放好東西,兩人朝着阮家出發。
“你都說好,那一定錯不了。真沒想到,我很好奇,他怎麼鎮得住李小雨呢?”難得林夕沒有惡語相向,褚浩宇自然一臉輕鬆。
“爲什麼一定要他鎮得住小雨呢?”林夕將頭半靠向車門方向,側身偏頭看着褚浩宇,“在你眼裡,男人就一定要鎮得住女人嗎?”
“那也不是,李小雨以前說話有多神奇,你應該比我清楚,我只是好奇那個男孩怎麼招架得住而已。”怕她生氣,褚浩宇連忙解釋,臉上還帶着笑,心下已經亂套。都說懷孕的人脾氣怪,他現在是一點也不敢招惹。
林夕看了他片刻,將頭一轉,目光投向窗外,“最純淨的感情,不過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而已。”
根本不需要什麼理由,全憑內心的牽引,那就是真正的喜歡。
林夕的話意,頃刻間讓褚浩宇陷入沉默,他喜歡林夕,最初是因爲那抹處-子之血,後來就變成沒什麼原因,喜歡她笑,喜歡她狡猾的樣子,喜歡她一遍一遍的喊浩宇……
漸漸變得像空氣,無孔不入。
“不管李小雨變成什麼樣子,都包容和喜歡,那纔是真正的喜歡。如果遇到一個能夠這樣待自己如珠如寶的男人,即便是狷狂如李小雨,也會變成對方心中最想要的樣子。好的愛情不是寵到無法無天,渾身是刺,而是在不知不覺中,心甘情願的爲對方抹去一身的棱角。”林夕似在爲李小雨高興,也是在爲自己唏噓,她曾經以爲最好的愛情,來不及開花,依然凋零。
褚浩宇透過玻璃的反光,看見林夕眼底的憂鬱,口中不自覺的呢喃,“不管變成什麼樣子嗎?”
再看林夕,她已經闔上雙眼,好像睡着一樣。消瘦的臉頰,纖長的羽睫,柔軟的髮絲勾勒出側臉柔軟的線條,她均勻的呼吸牽扯着褚浩宇的心,他反覆想着林夕那句話“不管變成什麼樣子?”
這是一種暗示嗎?
這一路褚浩宇開得很穩、很慢,不想打擾林夕休息,也想給自己多一點時間想清楚,到底是和林夕繼續演戲,還是讓破碎的一切更加破碎,祈求回爐重鑄。
林夕其實根本沒睡着,她這是覺得疲憊,不想說話。與其更王麗娜不溫不火的說話,在阮斌面前裝可憐,她更願意指着鼻子臭罵這些人一頓,可是她不能,小不忍則亂大謀。所以車子剛停着阮家的圍牆外,她就睜開眼。
“別進去。”大門緩緩打開,褚浩宇啓動車子準備進去的時候,被林夕制止。
“爲什麼?”他不解,她不就是心心念念要把牌位送過來嗎?
“等他們出來接,我媽咪要堂堂正正的進去。”林夕的聲音又恢復清冷,透着一股怨氣。
車子停在門口就是不進,歡嫂磨不過林夕,只好進屋把她的意思轉達給王麗娜。因爲接到林夕的電話,阮斌也提前回來,看着王麗娜站在客廳中間,氣得手腳發抖,他心裡也不是滋味,事情弄到現在的局面,也並非是他所願。
“夕夕,這樣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吧?”半個小時過去,王麗娜和阮斌還是沒有出來,褚浩宇略微有點耐不住性子,“萬一他們反悔怎麼辦?”
林夕沒有說話,眼底一片澄明,她賭的就是王麗娜的愛子之心,她就是要將她們母慈子孝的感情踐踏在腳底。她抱着裝着牌位的盒子,心裡的狠意深刻,如果不是這對母女,她一定和自己的媽咪,幸福快樂的生活在一起。
冰涼的手背忽然被溫暖覆蓋,熟悉的感覺如潮水襲來,林夕的身子一怔,條件反射的抽手,可沒有成功。
“你幹什麼?”她帶着薄怒,偏頭瞪着褚浩宇,這又是發哪門子的瘋?
“夕夕,你說得對,不管變成什麼樣子都喜歡,那纔是真的喜歡。只要你願意,不管這個孩子是誰的,我都願意照顧你們。”
林夕忽然覺得這不合邏輯,她以爲自己在做夢,望着褚浩宇好半晌纔回過神,“你神經病啊!”
擡手就在褚浩宇的手背上狠掐一下,讓疼痛迫使他鬆手,打開車門,迅速下車。褚浩宇追下來,正好看見阮斌和王麗娜並肩同步一起出來,再看林夕,她的眼裡滑過讓人不寒而慄的陰霾。
等阮斌走到跟前,林夕眼底的光早就不知去上,看上去一副柔弱猶豫的樣子,當然還有無奈和埋怨。她將手中的盒子鄭重的交到阮斌的手上,好像在進行一個莊嚴的儀式,“爹地,我就把媽咪交給你。”
一塊牌位而已,要怎麼善待,難不成還每天大魚大肉的伺候?王麗娜眼底劃過一絲譏誚,“走吧,走吧,趕緊拿進去吧,讓人看見多不好。”
阮斌也覺得不妥,讓人知道他幾十年前欠下的風流債,現在要那個牌匾當小妾,那不是要笑死人。他連想都不敢想,抱着盒子就往裡走,可林夕攔腰抱着盒子不撒手,忙問,“怎麼了?”
林夕沒理他,目光定定的看着王麗娜,“什麼叫人看見不好?我媽見不得人嗎?你要是容不下,就說一聲,我立刻走人。”
“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王麗娜看着林夕較勁的樣子,心裡一慌,額上竟然開始出汗,“你也知道你爹地現在的位置,咱們家現在在風口浪尖上,我怕周圍有記者。”
“你考慮得真周到,恰好我也考慮得很周到,所以用木匣裝得好好的。”林夕冷笑,“既然你那麼擔心爹地走得慢,那你們就一起擡,這樣就走得快。”
林夕不由分說的將盒子的一頭塞到王麗娜懷裡,還不忘陰測測的補上一句,“手別抖啊!省得摔壞了,我媽從下面上來找你賠醫藥費。”
不說還好,這麼一說王麗娜就覺得周圍陰風陣陣,匣子裡的牌位好像燙手的山芋,她享受着冰火兩重天的煎熬。
褚浩宇站在背後看着她,林夕的智慧,值得被珍視,她此刻的樣子就像一隻狐狸,只是這隻狐狸不再會像以前一樣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