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吉洛的牧場在丹佛市的北面,大約二十多英里的地方。那裡土地平坦,還有一條小河經過,可說得上是水草豐美……安吉洛自己在這兒建了一棟小別墅,閒着的時候經常過來住上一段日子,而每一次來,看到牧場裡的那些牛羊馬,他都會感到心情愉悅。
可這一回來到自己的牧場之後,安吉洛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了。
“那些可都是我的財產,我的財產……”牧場的馬廄裡,安吉洛已經嚎哭了差不多半個小時,可他周圍的人在聽到他的哭喪之後卻沒有一個同情的,反倒是一個個都露出了惱怒的神情。
“我說老闆,既然是你的財產,你爲什麼不好好保護,反而還把我們騙過來……上帝,要不是你,我們現在早就把那些黃種人趕走,說不定還把他們給抓起來了。”一名牛仔打扮的白人挪了挪屁股,以免自己跟旁邊的馬糞做出過多的接觸,可是他也只能動那麼一丁點兒……因爲,此時此刻,綁在馬廄裡的所有人都是雙手反綁,然後被固定在了一根靠近地面的的橫樑上。所以,他們現在只能坐在地上,莫說移動太多,就是站都站不起來。
“這些中國人肯定都是些慣匪,上帝,丹佛什麼時候出現了這麼一羣人,他們居然還知道綁起大拇指……他們是怎麼想到的?”另一名牛仔也忍不住叫喚了起來。大拇指被綁起來,手的靈活性就完全受到了限制,別說此刻大家還都是反綁着,就是正面綁着,也解不開手上的繩子。
“等我自由了,我一定要讓這些黃皮猴子嘗一嘗我的厲害,他們居然敢把我綁起來?這羣可惡的黃皮猴子,他們居然敢綁架我拉斯大爺……”另一名牛仔叫囂道。
“這些傢伙就是丹佛市的那羣中國勞工!”伊爾格就坐在安吉洛的旁邊,老頭兒現在有些幸災樂禍,安吉洛滿以爲那些中國人還會跑去他的牧場,可事實是,人家只來到了這一家牧場就覺得夠了,現在,大家雖然都被抓了起來,可很明顯的,中國人的旅程到此結束了,至少是暫時結束了,這說明他的財產保住了,至少,不會像安吉洛這麼倒黴。所以,一想到這兒,看到這個老是仗着勢力比自己強,財力也比自己強的胖子的那張哭喪的臉,伊爾格就忍不住忽略了自己也被“綁架”的事實,直想笑。
“那些中國勞工?”牧場的牛仔們明顯都很驚奇:“發生了什麼事?我記得這些中國人都很老實,甚至是膽小纔對,他們怎麼敢做出這種事情?”
“這個嘛……我想你們應該問一下你們的老闆,他對這件事應該很清楚。”伊爾格撇了撇嘴,道。
“夠了,伊爾格,你還嫌我不夠倒黴嗎?”安吉洛忍不住怒道。
“這還不是你們自己惹出來的?上帝,那些中國人可是足足有七十多個人被殺了……是七十多個!”伊爾格嘆了口氣,彷彿悲天憫人。
“七十多個中國人被殺?”周圍的牛仔們大吃一驚。七十多個,是人,不是牛或者羊,在美國這個人口稀少的國度,尤其是在剛剛開發沒多少年的西部,七十多個人,那或者就是一個小鎮子的全部人口啊!
“我雖然不是很喜歡那些中國人,可,可這是怎麼回事兒?”剛剛向安吉洛發牢騷的那個牛仔忍不住又向伊爾格問道。牧場遠離城市,即便是他們這座牧場離丹佛並不算遠,可身爲牧場裡的工作人員,他們一般都是長住在這裡,所以,對城市裡發生的事情一般都知道的很少,自然也不不太瞭解幾天前發生的事情。所以,隨着他的話,其他人也都轉過了頭來……牛仔們都感到了一種莫名的恐懼。七十多個中國人被殺,而現在,他們卻都落在了一羣中國人的手裡……會發生什麼?那些中國人會怎麼樣對待他們?剛剛那個叫囂着要讓華工們嚐嚐自己厲害的“拉斯大爺”此刻更是面如土色,說不出一句話來。
“這要從幾天前的一次騷亂說起…………”伊爾格眨了眨鏡片後的小眼睛,嚴肅地說了起來。
……
“我不放心!”
“不放心也得放。”
一如開始,郭金章和李阿生總是談不到一塊兒……馬廄裡的“俘虜”們正在伊爾格的講解中瞭解事情的來龍去脈的時候,他們兩個也再一次陷入到了爭吵之中。
“姓郭的,咱們的人已經死了一小半兒了,這可是七十多條人命啊。”李阿生在大吼,“七十多個人走了,另外一百多個也沒個蹤影,就只剩下牧場裡躲着的那兩百多人,不趕緊把他們找回來,你想讓他們被那些白人屠個乾淨是不是?”
“可你現在去又有什麼用?”郭金章同樣寸步不讓,“如果,那個蓋蒙真的有心想搶錢殺人,你現在去就能救得了他們嗎?你只會落進人家早就佈置好的圈套……可如果那個蓋蒙沒什麼事兒,你把那兩百多人叫過來幹什麼?七八十多英里外呢,讓大家過來一起跟你送死?”
“什麼送死?老子有槍,是保護他們。”李阿生怒道。
“保護個屁。”郭金章同樣吼道:“不到十個人,不到三十杆槍,你保護得了誰?你以爲那些白人真的好對付?真要是那樣,那些印第安人還用被他們趕到保留區去,連個話都說不出來?人家可個個都懂得騎馬射箭,人數更是成千上萬,比你不強上多少倍?”
“那不一樣!”
“不一樣個屁!”郭金章再次罵道,“九個人,目標小,反應迅速,一有不對,轉身就可以走。可兩百人呢?那些白人追上來,咱們能顧得了幾個?你說啊!”
“說白了,你就是膽小,怕那些白人……”李阿生指着他叫道。
“我怕?我要是怕,還會走到現在這個地步,老子早他NN的被吊死在丹佛市中心了?老子怕?老子要是怕,越獄跑出去,老子還敢炸了他的警察局,搶了他們的市長?”郭金章惱道。
“你還有臉說?跑就跑了,你幹什麼去燒警察局,又去搶劫市長?就算是燒了警局,搶了市長,你跑啊……還回來幹什麼?說到底,這一切還不都是你搞出來的?”李阿生越發的怒道。
“我承認,是因爲我的莽撞才導致了今天的後果,我也沒什麼話說,可是,現在的情況是我們要本不適合把大家召集到一起,那纔是真的給大家惹禍,你明白嗎?”郭金章有些氣弱。因爲李阿生說的是事實,不管怎麼說,華工們被拖累到現在這個地步,其中很大一部分責任都是因爲他,哪怕他是爲了保命。
“什麼惹禍?現在這牧場裡有車有馬,大家湊到一塊兒,一有不對,騎上馬就跑,怕啥?”李阿生又道。
“你騎得過那些白人嗎?”郭金章反問道。
“老子先跑,就不信他們追得上。”李阿生道。
“那你就試試,你先跑,老子在後面追。”錢世德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到了兩人的身邊,瞅了兩人一眼,又幽幽地對李阿生道::“不過在試之前老子要問一句,要是追上了怎麼辦?那時候,兩百多號人堆在一塊兒,得死多少?這麼多條命,你賠?”
“錢叔你什麼意思?”李阿生沒好氣兒地問道。一路上,每當他跟郭金章產生爭執,錢世德幾乎都站在郭金章一邊,這讓他極爲不滿,所以,自然而然的,就對錢世德少了許多尊敬。
“沒什麼意思。就是老子覺得金章說的對,你說的不對。”錢世德看了一眼四周,其他人還都在忙活,“阿生,你小子愛出風頭,打從來到丹佛那天起老子就看出來了……現在鬧到如今這地步,你覺得金章搶了你的風頭,害得你過不上安穩日子,所以,你就處處針對金章,對不對?”
“我沒這個意思……”李阿生轉過頭去,矢口否認。
“這麼裝相才叫沒意思。”錢世德搖了搖頭,“男子漢大丈夫,心裡想啥就得認。你真當我跟你侯叔老眼昏花,啥都看不出來?”
“錢叔……”
“錢叔,我事兒還沒幹完,先過去了。”郭金章突然道。
“嗯,你先過去吧,我跟阿生把話聊聊。”錢世德點了點頭。
“那我先走了。”郭金章也沒有多呆,又看了李阿生一眼,轉身走了開去。
“金章比你懂事兒。”看着郭金章的背影,錢世德頓了一下,又繼續道。
“哼,他懂事兒?”李阿生有些不服,雖然郭金章的主動離開讓他不致於太過尷尬,可這並不足以讓他感激:“他要懂事兒,就不會惹出這麼多事兒來了。”
“沒錯。所以,他當不了頭兒。”錢世德沒有說什麼,反而是嘆了口氣,“阿生,你還沒明白這個理兒,所以你纔跟金章整天的爭啊爭的,可你仔細想過沒有,你跟他有什麼好爭的?”
“……”\